第五百零四章 你果然懂
我將魚取了下來,放在魚簍中。
旁邊有人在叫好,江藝也是衝我微微一笑:“比一比?”
“比什麼?”我蠻感興趣的。
至少在這種方面,他不一定能勝過我。
“誰先釣到五條魚,輸了的人負責今晚做魚。”
“酸菜魚、麻辣水煮魚、油潑辣子魚,都得有。我做的話,大概花個兩個多小時。”江藝輕聲道。
親自做過魚的人都知道,是一個多麼麻煩的流程。
但小賭怡情嘛,再說我就會輸了嗎?
“好,我這條不算,我們繼續。”我直接答應下來。
“你這條算。”江藝搖頭道。
“不算。”
“算。”
我們倆說到這裏都沉默了,對視了一眼,同時啞然失笑。
怎麼跟小孩子爭辯一樣,那種“你是豬”、“你纔是豬”的無限循環,可以說是很童真了。
“哇,好腐,他們是基友嗎?”有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很激動,拿着手機就拍我們。
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腐眼看人基,可能就是這樣吧。
“那就不算吧,”我退了一步,“撒點魚料,把魚引過來再釣?”
“好。”江藝答應得很乾脆。
一把魚料撒下去,我們再次垂釣。
這一坐下去,我們連飯都沒喫。
嗯,說起來或許有點尷尬,但就像放縱而無憂無慮的小孩。
一直到了下午大概一點的時候,陳安琪都給我打電話了。
“喂老公,你們要玩到什麼時候啊?”妻子疑惑地問道。
“可能晚上吧,你要過來嗎?”我有些尷尬。
“皮!”隔着電話,我也能聽出來妻子笑得花枝亂顫的。
“不讓我和江藝玩,自己倒和他玩得很開心?”
“開玩笑啦,你們玩嘛,我就不來了,剛到家。”妻子輕快地回覆道。
“聽你這個語氣,是合約籤成了?”我也笑着問道。
“當然,甲方本來就有意向嘛。再說你老婆我親自出馬,還有搞不定的甲方?”陳安琪信心滿滿地說道。
“是是是,老婆最棒了。”我嘿嘿笑道。
掛斷電話後,我提起了魚線,再次往魚餌上面掛了半截蠕動的蚯蚓。
因爲剛纔接電話的時候,有魚餌咬了鉤,我沒有注意。
“醫生說我腸胃不好。”江藝突然笑着開口。
我意外地問道:“怎麼了?”
“不能喫狗糧。”他抿脣一笑,倒是把自己逗樂了。
這個彎拐的,差點讓我撞車了。
雖然中途我漏了一條魚,但似乎運氣要好一些。魚都不怎麼咬江藝的鉤,我釣上六尾魚兒的時候,他才釣上三尾。
“我輸了。”江藝收杆,拉回來一條青蝦,覺得有些無奈。
“沒事,你輸在運氣。”我隨口安慰道,就只是客套,畢竟覺得他也沒那麼玻璃心。
“哈哈,雖然輸了,但我還蠻開心的。”
江藝這麼說着,舒舒服服地往草地一躺。
他折了跟狗尾巴草,叼在嘴裏,十指扣在腦後,望着天空,顯得很愜意。
“開心什麼?”我下意識問道。
“我朋友很少,你是第一個願意和我一坐這麼久釣魚的人。”
“說起來可能你不信,我的開心就這麼簡單。”江藝衝我一笑。
我心頭微微一動,想起了他那個有些落寞的背影,在月色下彈奏《高山流水》。
伯牙有子期,他有誰呢?
或許,這是一個比我想象中還要純粹的人。
學着他躺了下去,我低聲道:“簡單點好。”
這個社會本就那麼複雜了,能讓我感受一下簡單的人心交往,真是難得。
爲什麼呢?
從前最常見不過的簡單交心,和尹成林那樣無憂無慮的時光,一長大就如此難能可貴?
“唐代千佛岩石刻,想不想看?”江藝問道。
“想。”我回道。
“喝茶對弈,縱橫十九道會不會?”江藝再問。
“懂規則,但沒人和我下過。”我實話實說,以前有段時間還蠻感興趣的。
似乎做文字工作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文藝情節,而感性的人又更爲突出。
像我能看懂趙玉晦澀難懂的古風信件,還指得出格式和稱謂,也未必研究就比江藝少。
“提上魚簍,走。”江藝起身,帶着我再次出發。
我們在一處石桌石凳落座,側頭便可以看到千代佛石刻。刀法遒勁園熟,被專家們評價爲唐代摩巖造像中罕見的精品,莊重而肅穆。
我和江藝對坐而弈,雖然他顯然在讓着我,但還是輸多贏少。
圍棋落子有三處可以延綿,被專業術語稱作爲“氣”。而“氣”是會被其他妻子堵死的,因此也就有了斜着連綿落子的基本技巧,被稱爲“小尖”。
俗話說“小尖無斷點”,就是指它們的氣是延綿的。
也因爲複雜,我覺得這算是考驗一個人心思縝密程度的東西。
顯然,江藝殺得我體無完膚。尤其是一手屠大龍,連提我十六顆子的時候,我心裏一邊拔涼拔涼的。
他平時落子似乎都很謹小慎微,可暗中卻一直在埋一條線。我沒有看出來,便滿盤皆輸。
草蛇灰線,伏延千里。
“不來了。”我當即認輸,這差距沒法彎下去。
“除了我學棋的課堂,你是第二個願意跟我下圍棋的。”江藝微笑道。
“第一個是江安寧?”我猜測道。
“對,可惜他輸怕了,就再也沒有人和我玩。”江藝嘆了口氣。
我的笑容僵硬了。
能把江安寧那種怪胎輸怕,你怕是個妖怪啊。
我手裏把玩着幾顆棋子,尋思着要不要現在問他截書那件事,但想了想還是決定再等等。
目的性太強的事情,有時候要考慮微妙的關係。
後來江藝覓了島心最高的位置,解下了身後的古箏。
琴聲叮咚,雖然悠揚,我卻聽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一曲奏畢,江藝就那麼看着我,似乎等待着什麼。
“君子之器,應是古琴。古箏終究多了一些殺伐之意,是好戰秦人的樂器。”
我默然片刻,感嘆道:“你終究是心有猛虎,只是在細嗅薔薇。。”
“你果然懂。”
風吹動江藝額前的碎髮,他的笑容比陽光更和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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