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墨家內議
魏蒼黎一時沒想明白，對方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根據這幾天的相處，魏蒼黎覺得，六指黑俠是那種，性情沉穩、嚴肅的人，極少有廢話或者說笑。
也很好理解，他畢竟是整個墨家的首領，威嚴很重要。
很難想象，諸子百家的大門派，一派掌門是那種話多又搞笑的性格。
魏蒼黎能夠坐上機關朱雀，託的是公孫羽的人情，他本身和六指黑俠沒有任何關係。
這麼多天下來，他還是第一次，被六指黑俠主動叫到說話。
手裏兩把劍，墨家徐夫子贈予的澈魂，風胡子世家贈予的瑤光，二選一，這個問題，魏蒼黎覺得，自己需要慎重考慮。
兩把劍最基礎的素質，比如鋒銳、韌性之類，肯定都沒得說。
需要比較的，就是特殊屬性，以及魏蒼黎本人的適配程度。
瑤光，北斗七星，在魏蒼黎的感知中，面對這把劍，有凝望星辰之感——他的特殊屬性，大概和星辰有關。
魏蒼黎又修煉有相星七絕，是與蒼龍七宿相關的功法，所以他對這把劍頗爲心動。
而澈魂，目前爲止，在魏蒼黎手裏只是一把趁手的好劍，特殊屬性完全沒有。
這看起來好像不需要考慮，無腦選瑤光就對了。
但，一想到徐夫子說“好好對待澈魂，他很有潛力”，魏蒼黎就對澈魂抱有一種特殊的期待。
“黑俠前輩，風昌前輩贈予我瑤光，是要我和玉衡劍比試，受人之贈，忠人之事，現在我會盡快熟悉瑤光劍。”
兩把劍皆在手中，魏蒼黎拇指輕撫着銀色劍鞘的琉璃珠，垂眼注視，目光有些出神。
“比試結束，或許，我還是會選擇澈魂。”
“……”
六指黑俠略顯停頓，又道：“能說說理由嗎。”
“直覺。”
魏蒼黎擡起頭，直視六指黑俠的雙眼，沒有任何心虛躲閃，“按照我粗淺的認識，瑤光應該在澈魂之上，但身爲一名劍者，我願相信自己的直覺。”
“直覺，相信自己，這是好事。”
六指黑俠沒頭沒尾誇了一句，隨即轉身離開。
一整個對話過程，魏蒼黎都雲裏霧裏，摸不着頭腦。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一會兒喫早飯，喫完飯熟悉瑤光劍。中午論劍大會就該開始了。
他甩了甩頭，抓着兩把劍走到一邊席地坐下，開始回味自己最新領悟的那一劍——澈魂染血斷死生。
……
昏迷的荊軻問題不大，經檢查發現，這小子真的只是喝醉酒，身體沒有任何毛病。
不僅沒毛病，他體內的功力堪稱暴漲，內力直接比原先翻倍不止，把親自檢查的六指黑俠都嚇了一跳。
那位酈生，確實沒有動什麼手腳，被問詢幾番之後，他也離開了墨家住地。
一衆墨家弟子分工，收拾凌亂的院落，規劃修補破損的房屋，六指黑俠安排好諸多事宜，走去隔壁院子，來到了徐夫子的房間。
“……”
徐夫子的牀榻擺滿了劍盒，他本人坐在地上，手握一柄劍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六指黑俠走進門來，詭異的沉默持續片刻，還是徐夫子主動開口：“鉅子，你有事？”
“風昌剛纔來過了，他把瑤光劍，贈送給關羽。”
六指黑俠身軀站定，徐夫子就背對着坐在原地，兩人之間約有五步。
“我問關羽，澈魂，瑤光，你會選擇哪一把劍。”
“嗯？”
徐夫子有了反應，鼻息輕哼，微微偏頭，問道：“關羽怎麼說。”“他說，他相信劍者的直覺，而他的直覺，選擇澈魂。”
“直覺，我沒有看錯人。”
徐夫子站起身來，回頭直視六指黑俠，再一開口：“鉅子，我希望招他進入墨家。”
“……”
六指黑俠沒有第一時間否決，而是嘆息一聲，把魏蒼黎的身份說了出來：“你可知，關羽只是他的化名。”
“什麼？”
“他的真名，魏蒼黎。”
“魏氏，魏蒼黎……”
徐夫子轉念一想，頓時醒悟，“他是，信陵君的兒子！”
“是，信陵君遭受羅網滅門，魏蒼黎死裏逃生，投奔濮陽公孫羽。恰逢其會，我去找公孫羽，他託我將魏蒼黎帶上。”
經六指黑俠一解釋，徐夫子更加堅定了，濃眉皺起，神情嚴肅，“那更應該留下魏蒼黎，放他回去濮陽，對他自己是危險，對公孫羽，更是危險。”
“這一點，我和你想法相同。”
六指黑俠也明白，“天羅地網，無孔不入”，墨家不怕羅網，公孫羽可不行。
一旦被羅網查實，魏蒼黎是被公孫羽收留，那公孫羽一家就遭殃了。
作爲朋友，六指黑俠自不願見到羅網盯上公孫羽。
“只是，讓他進入墨家，我還有顧慮。”
“顧慮？”
“他的劍意、殺氣，超乎尋常。我從未見過，一個人在劍術尚未立足之時，就擁有如此可怕的殺氣。”
六指黑俠想起魏蒼黎劍氣爆發之時，那一瞬間，連他都被殺氣驚出冷汗。
“那股殺氣，彷彿，天下皆可殺。”
徐夫子盯了他兩眼，不敢置信地說：“你沒有誇大？”
六指黑俠，當世頂尖高手，評價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子說，他的殺氣，可殺天下！
你這確定不是開玩笑？
六指黑俠凝重地點頭，“頓悟之時泄露的殺氣，最爲真實。”
“……”
徐夫子一時語塞。
說實話，他也想象不出，什麼樣的人，會擁有殺天下的殺氣。
“就因爲這股殺氣，所以你怕他進入墨家之後，會是一個禍患。”
“是，這就是我的擔憂。”
六指黑俠直言不諱。
魏蒼黎的天賦，他看在眼裏，這等天才不夭折的話，未來的劍道頂峯，該有一席之地。
這種人是限制不住的，墨家的理念也和他不同，一旦他在墨家失控，後果不堪設想。
六指黑俠有這種擔憂，徐夫子卻是另一種想法。
“鉅子，我墨家劍術，有墨守，亦有墨攻。我記得，數百年前，我墨家的殺生劍，也曾冠絕天下。”
徐夫子這句話說出，他的態度已經明瞭。
他主張，收下魏蒼黎。
“僅憑殺氣去忌憚他，不如向好的一面去想，或許，他的可怕殺氣，只針對羅網。”
徐夫子又轉回身去，拾起劍來輕輕一彈。
叮～
“如果他想殺盡羅網，我雙手支持。黑衣墨道，亦有這一條，天下皆白，唯我獨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