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其五·大反派
他跪在一片昏暗的大殿內，嫋嫋白煙緩緩從八仙桌上的香爐中升起。
“自今日起，汝等二人便入我貢生門下，切記尊師敬長，刻苦修行。”桌邊一人沉聲道，聲音清冷，俊美謫仙的精緻面容上無甚表情。就好像他不是在收關門弟子，而是在打量兩個沒有生命的器具而已。
話語落下，桌邊另一白袍青年立刻聲音尖利道：“你們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拜見師尊！”
他於是彎腰跪拜，和身邊另一少年齊聲道：“弟子見過師尊！”
白衣白髮的仙長沒有答應。他漫不經心地舉起一隻蒼白的手，立有一身着紅袍的女弟子步履妖嬈地走上前，給他遞來了一杯冒着熱氣的茶。仙長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水，墨色的雙眸透過嫋嫋熱氣睥睨地地上兩個瘦小的少年，幽幽道：“汝等二人，根骨低劣，天賦奇差，是爲名副其實的修行之廢柴。”
他的額頭緊貼着冰冷的地面，心也隨着仙長的話沉了下去。
“但，”仙長輕飄飄地吐出一個字：“修仙對汝等，並不算毫無希望。”
他猛地擡起頭，聲音顫抖：“此言……當真？”
“放肆！”白衣青年立刻怒目圓瞪：“沒有師尊的允許，爾等怎敢直視尊容！”
“無妨。”仙長淡淡道，那雙漆黑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現在告訴他們也好，以免有人暗地裏覺得堂堂貢生門門主在給小弟子畫大餅。允辭，將東西拿上來。”
白衣青年道：“是，師尊。”隨後匆匆退下，不消片刻，就從裏屋走出，手上端着一本破舊的古籍。白髮仙長緩緩道：“此爲《逆行訣》，上品功法，修煉此法，能叫根骨低劣者從此在修仙路上……”他頓了頓，緩緩道：“平步青雲。”
“厲害啊。”他旁邊那個少年也興沖沖地擡起頭，一雙黑眸閃閃發亮：“我以前聽我爹提過《逆行訣》，不過據說已經失傳多年了，沒想到能在貢生門看見它……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宗。”
他聞言也興奮了起來，再次以頭搶地，嘴裏不住道：“多謝師尊！多謝師尊！”
“且慢，”仙長慢悠悠道：“孤還未說完。這本《逆行訣》的完本，我只會給你們中的一人修煉。”
兩個少年同時愣住：“爲什——”
“仙家祕寶，能者得之。”仙長淡淡道：“此時此刻起，往後三年，是爲汝等的考察。我會將《逆行訣》分爲上下兩卷，汝等二人同時修行上卷，三年後，修爲高者可得下卷。至於另外一人，”仙長微微笑道：“逐出門派，此生不得踏入宗門一步。”
屋內一片死寂。
“允辭，”半晌，仙長輕喚自己的大弟子：“此二人，誰先入門？”
白衣青年道：“龍三寶領先片刻。”
“那龍三寶，你便是師兄了，”仙長垂眸看向他：“允辭，另一人……”
“好哇，我是最小的那個了。”他聽見身旁的少年笑道。
然後他就覺得自己的肩膀被輕輕地撞了一下。他擡起頭，入眼是一張過分燦爛的笑臉。少年人臉龐稚嫩白淨，笑起來時眉眼彎彎，連同着眉心一點紅痣都生動了起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師兄啦！龍師兄！”
他被這過分的熱情堵得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愣愣地點頭。
那眉間點紅的少年露齒一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
“傲天啊！”師尊慈祥地笑着：“你小子的好日子到頭啦！”
三寶慢慢擡起頭，睡眼朦朧地看着師尊，冷淡道：“哦，好。”
師尊皺眉：“你變了，你現在都不吐槽我了！”
“啊師尊你爲什麼要用慈祥的表情說那麼恐怖的話啊。”三寶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吐完了，我好睏，我能繼續睡了嗎？”
“睡睡睡，你都睡成小肥豬了！”師尊瞪着他：“在門派大會上睡着，實在是有失得體！”
三寶看了眼自己旁邊看小h書的師妹，刺繡的師姐，玩手機的師兄，還有面前嘴角上粘着一片瓜子殼的師尊，扯了扯嘴角，由衷道：“我覺得我是全師門最得體的那個。”
“咳咳咳！”師尊不自在地咳了兩聲，把自己嘴邊的瓜子皮震掉了：“我的弟子們！專心一點開會啊！不要再繼續走神了。”
師姐擡頭瞥了一眼師尊：“剛剛坐在那裏對着狗血電視劇磕了兩個小時瓜子的人是你。”
師兄放下手機，柔聲道：“師尊，我已經對你說了兩個小時我們該開會了，是你一直沒有理我。”
小師妹目不轉睛地盯着手裏的書，傻笑：“哎呀他們好甜啊……”
“夠啦！”師尊惱羞成怒，一把拿走了小師妹手上的書：“這次是真的要開會了！全都給我坐好！”
四個徒弟懶洋洋地扭了扭身體，勉強坐正了。師尊滿意地點點頭，從一堆零食裏挑出一卷卷宗：“好的，既然大家都清醒了，那麼我們就開始今天的第一個議題：演武場要求增加經費，嗯，我不同意呢所以PASS，下一個，占星閣要求經費，好的這個也PASS。啊，這個，PASS，那個也不要，好的我們來到今天最關鍵的一個議題！”
師尊深吸一口氣，看向三寶，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傲天啊！你小子的好日子到頭啦！”
靜默。
“師尊，”三寶舉手：“這個梗你剛剛已經玩過了。”
“有事快說，有P快放。”師姐不耐煩地用食指敲着桌子：“我的時間很寶貴的。”
師尊噘噘嘴，放下卷宗：“好吧，其實今天主要想來找你們商量的事情就是這個。”他看向三寶，沉聲道：“三寶，你先出去玩泥巴吧。”
三寶錯愕：“啊？”
“這件事有點嚴肅，所以我們幾個長輩需要私下商談。”師尊道。
“等等！”三寶叫道：“我們纔剛剛開會沒有一分鐘吧？你們這就趕我走？”
師尊和藹道：“叫你來是不想讓你感到被排擠，叫你走是爲了保護你幼小的心靈。”
三寶憤然拍桌：“所以這件事果然和我有關吧！我也要聽！”
坐在一旁的大師兄搖了搖自己的摺扇，對着衆人笑眯眯道：“對了，聽說今天中午食堂的雞腿買二贈一，限時半個時辰，售完即止。”
三寶果斷站了起來，毅然決然道：“師尊，你們好好談，弟子告辭了。”
望着瞬間跑沒影的三寶，師尊沉默了片刻，小聲湊過去問大師兄：“真的買二贈一？”
“師尊，”師姐瞪着他，拍拍桌子：“正事！”
“哦哦哦。”師尊立刻擺正身體。沉默片刻後，他收起了臉上的不正經，沉聲道：“諸位，我下面要說的這件事，是關於主角人選的。”
“主角人選？”小師妹聞言收起了正在放漫畫的手機，疑惑道：“我們不是都確定主角就是三寶師兄了嗎？”
“問題就在這裏，”師尊揮揮手，一卷白玉卷宗從虛空中憑空浮現，背面金色的紋路若隱若現：“這是一份遲來的簡歷，請求入學的批次正是主角那一批。”
“什麼！”大師兄微微蹙眉：“那這人的基本信息呢？”
“男孩，14歲，比三寶小一歲。”
“符合主角條件。”小師妹喃喃道：“那他的天賦呢？”
“根骨奇差，毫無天賦。”
師姐也沉下臉：“那……此人的家室背景？”
“這就是最耐人尋味的地方了。”師尊嘆了口氣，擡眸看向三人，一字一頓道：“北梁皇室，當朝太子。”
三寶一屁股坐在了食堂的石椅上，心想大師兄的嘴，騙人的鬼。
什麼買二贈一！今天的肉食甚至根本都不是雞腿啊！
“他們就是想支開我。”三寶嘀咕着，用筷子戳着碗裏的紅燒肉，同時憤憤地想那些惡毒反派們不知道又要想出什麼辦法來折磨他。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三寶夾起一塊紅燒肉，心想我可是都經歷過四天熬夜和鯊魚池的人了，還有什麼能難——
“砰！”他面前的紅燒肉被人一掌掀翻了。
白色的飯粒與冒着熱氣的紅燒肉散了一地，在三寶腳邊形成了一個及其悽美的傘狀。三寶瞳孔劇烈地震。他不受控制地雙膝跪下，雙手顫抖：“肉啊——不——要——啊——”
太難了！太難了！三寶這十五年的人生中從來沒有受過如此奇恥大辱！他憤怒地擡起頭看向來人：“你他媽……”
“哎喲，”來人站在石凳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三寶，聲音拖着長調，不懷好意道：“不好意思哦，手滑。”
看清來人面容的那一刻，三寶的瞳孔驟然縮小。
“你不會介意吧，”站在石凳上的少年陰陽怪氣道。這少年從頭到腳皆是雲錦絲綢，一身黃衫雍容華貴。他實在是生了一副好樣貌，膚若白雪，眉如遠山，眸若點星，熠熠生輝，更絕的是少年眉間一點紅痣，攝人心魂。
見三寶一副呆若木雞的模樣，對方俊俏白淨的小臉上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少年彎下腰，湊近三寶那張蒼白的臉，輕聲道：“主，角，大，人。”
【少年人臉龐稚嫩白淨，笑起來時眉眼彎彎，連同着眉心一點紅痣都生動了起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師兄啦！龍師兄！”
他被這過分的熱情堵得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愣愣地點頭。
那眉間點紅的少年露齒一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
“……齊冶。”
“嗯？”那少年愣了一下：“你知道我啊？”
三寶緩緩擡眸，墨色的眸底似有驚濤駭浪翻涌而來。他從脣邊勾出一抹僵硬而扭曲的微笑，輕聲道：“不，”
然後未等少年反應過來，三寶就猛地一拳打在了少年臉上，力氣之大直接把人打飛出去好幾米。
三寶捏着拳頭，居高臨下地看着趴在地上慘叫的少年，眼神涼薄至極：
“我怎麼會認識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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