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其八·北梁行(叄)
我叫龍三寶。
就如前文所述,我試圖從我師尊那裏坑一點錢。
但我實際上目並不是爲了過生辰,而是爲了賺一點路費自己偷偷摸摸去北梁。
雖然我成功拿到了銀票,但我精密作戰計劃還是被師尊這個老狐狸給擺了一道。
“就是這樣。”師尊笑眯眯道:“作爲你不愛惜自己身體懲罰,爲師關你一個星期禁閉,不過分吧?”
三寶憤怒地捶着自己寢室門:“開什麼玩笑!師尊別這樣!開門啊!你放我出去啊!”
“不要呢!”師尊聲音隔着門板傳了過來:“雖然我知道傲天是個好孩子,但是萬一呢,萬一某些人鬼迷心竅,想用剛剛得來銀票自己下山去北梁,那爲師就會非常傷心難過。”
草。三寶咬牙。他計劃全被這狐狸看穿了。
“這個結界你師兄師姐都打不開,所以不要動小心思哦。不過安心啦,爲師在你房間裏留了一瓶辟穀丹,一顆就抵得上普通人兩三天飯量了,你自己悠着點喫啊。”師尊聲音輕快道:“好了總之就是這樣,你禁閉結束時間就是我下週回來時間。不要太想我哦!”
“師尊!等等!師尊!”三寶又對着門板喊了幾聲,但是門口已經再無迴應了。他憤憤地錘牆,心裏大罵自己就不應該引起師尊注意,這下好了,出都出不去了。
該死。三寶用力地閉上眼睛。
如果就這樣放任師尊去北梁話……
“不行。”他低聲道,緩緩睜開眼睛:“我必須跟去。”
【一個時辰後。】
嘗試了翻窗,鑿牆,刨地,捶門等方式無果之後,三寶癱倒在自己寢室地板上,大口喘氣。
“算了!”他發狠喊道:“隨便了!我不管了!愛咋咋吧!”
“吼吼,”一個陰陽怪氣聲音從他頭頂傳來:“註定被我打敗龍傲天哦!你可真是沒用,連這樣一個小小結界都突破不了。”
三寶猛地擡頭,只見小師弟居高臨下地坐在他牀上,面上帶着邪惡微笑:“怎麼了龍傲天,被本尊威壓嚇壞了嗎?”
“你怎麼進來!”三寶不可置信道。他立刻坐了起來,伸出右手試探性地捏住小師弟軟軟臉頰:“啊,是活人,不是幻覺。”
“放肆!”小師弟白嫩小圓臉被他一捏,立刻血液上涌,變得紅撲撲。他一爪子打掉三寶手,氣鼓鼓地看向他:“本尊不過是好心過來看看你慘狀而已!現在本尊欣賞夠了!本尊走了!”
小師弟跳下牀就往門口跑,三寶一把抓住他後頸衣領:“等等!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進來!”
小師弟掙扎着:“因爲本尊是嗜血魔尊!本尊是無所不能!”
三寶自動過濾他說這些屁話。他拎起小師弟抖了一抖,一個白玉瓶子就從小孩衣袖裏掉了出來,摔在了地上。三寶彎腰將瓶子撿起,讀出上面雕刻字眼:“破障丹?”
“啊!”小師弟這才發現自己掉了東西。他急忙對三寶伸出手:“還給我!”
小師弟本來以爲三寶不會輕易把瓶子還給他,但只見三寶態度淡然地就把瓶子遞給了他:“拿好。你就是靠這個丹藥突破了師尊結界嗎?”
“……嗯。”小師弟緊緊地抱着瓶子,警惕地看着三寶:“這是我母后給我,說怕我被壞人抓走關起來。還有你別以爲懷柔政策會對我有用!我是不會把破障丹給你喫!”
“我其實是無所謂。”三寶聳聳肩:“反正到時候麻煩人是你,和我沒有關係。”
他說着就配合着打了個哈欠,百無聊賴地回到了牀上,閉目養神:“你走吧,慢走不送。”
小師弟鼓着嘴,氣沖沖地對他吼了一句:“你以爲我會上你這種當嗎!”他說完就直接衝向牆壁,整個身體如同幻影一般穿牆而過。
三寶收回目光,閉上眼睛,調整好自己表情,在心裏默唸着“一,二,三。”
“本尊不是好奇哦!”小師弟又大喊着衝了回來:“我就是想知道你手上有多少情報!還有那句‘麻煩是你’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三寶故作驚訝地睜開眼睛:“啊,你什麼不知道嗎?你就沒有想過師尊執意要一個人去你家裏家訪原因嗎?”
“這我……我當然想過了!”小師弟漲紅了臉,嚴肅道:“我現在只是在聽取你想法!”
“也對,太子殿下還是很聰明。”三寶假惺惺地點點頭:“那麼想必你已經明白了,師尊一個人去你家,就是爲了方便和你爹孃說你壞話了吧?”
“什麼!”小師弟瞪圓了眼睛:“爲什麼!”
“你不明白嗎?”三寶訝異地看着小師弟:“師尊那麼愛護弟子一個人,他是不會當着弟子面和他家長說壞話。所以他這次不帶着你去,就是方便自己暢所欲言啊!”
“可是師尊不是說他是爲了一個女人才單獨前往嗎!”小師弟急了。三寶聞言,慢悠悠道:“也對哦,師尊作爲成年人,應該不會騙我們吧?不會吧?”
小師弟愣了愣,隨後整個人都炸開了:“可是!可是可是我平時表現也挺好呀!他有什麼壞話可以說啊!”
魚兒上鉤了。
三寶在心裏打滾狂笑,隨後不動聲色地擡起頭,目光憐憫地看着小師弟:“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午飯是誰打翻嗎?”
小師弟呆住。
三寶繼續:“你還記得藏劍閣玄天劍差點被誰偷走了嗎?”
小師弟僵硬。
“你還記得,咱們門派親傳弟子五人,現在唯一一個沒有引氣入體人是誰嗎?”三寶打出暴擊。
小師弟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絕望地大喊:“那我怎麼辦啊!師尊要是告狀話……我爸我媽會生氣!”
他急都忘記稱呼父母爲父皇母后。三寶擔憂地看着他,道:“是啊,怎麼辦呢。唉,如果是我話,我肯定就要想辦法去北梁,在師尊和家裏人告狀之前回家。這樣話,師尊當着弟子面不好發作,就只能在你父母面前說些好話了。”
小師弟一下子擡起頭,眼睛發亮:“對呀!”
“可問題還有一個,”三寶強行把想要跳起來小師弟按在原地,加重語氣道:“去北梁路途遙遠,你身份高貴但毫無修爲,出門在外必然需要保鏢護衛。”
小師弟立刻道:“我父皇在山腳下留了一支護衛隊給我!我可以讓他們上來接我!”
三寶心裏暗罵北梁王過於細心,那麼大一堆人上山,師尊察覺不到那纔有鬼了!
但三寶依舊面不改色道:“可是,如果你只是簡簡單單在你父皇保護下回到皇宮,那你就只是簡單回家。但如果你能依靠自己力量返回北梁,那你父皇一定會以你爲豪,這樣無論師尊說了什麼壞話,你父母都不會相信了!”
“好哦!”小師弟眼睛閃閃發亮:“但是找你這麼說,我需要保鏢,但是又不能用家裏保鏢……那我應該找誰呢?”
“是啊,找誰呢?”三寶學着他語氣,焦慮道:“啊,我們師門裏,你有沒有什麼比較親近師兄啊?就是那種生活經驗豐富,武力值比你高,親切和藹,一看就能保護你那種師兄啊?”
小師弟陷入沉思。
三寶在旁邊煽風點火:“很簡單,那個人就在你身邊!”
小師弟恍然大悟,立刻喊出了那個人名字:“大師兄!”
“——個屁咧!”三寶終於忍不住爆發了:“我說是我啊!我啊!”
小師弟奇怪地看着他:“你哪裏符合你自己說‘生活經驗豐富,武力值高,親切和藹,能保護人師兄’?”
三寶道:“我從小四處打工,做過野外生存,還跟着乞丐流浪過各個城市。這不算生活經驗豐富嗎?”
“那好吧,”小師弟勉強認同這一條:“那武力值高?”
“上次那個黑樹精是誰搞死?”
“大師兄啊。”
“……那是誰在危急關頭拼死保護了你!”
“哦,好吧,這確實是你。”小師弟想了想,點點頭,又篤定道:“但是你親切和藹這一條絕對沒有達標。”
三寶按捺住自己額頭上跳動青筋,用力摟住小師弟脖子,在他耳邊惡魔低語:“我不管,反正你現在只有我這一個選擇。大師兄要留在這裏管理門派,而且如果大師兄和師姐知道了這件事,他們倆一定會告訴師尊。那師尊知道你計劃後,就會直接把你扔回門派。你就再也沒辦法阻止師尊說你壞話了!”
小師弟被他這聲音嚇得毛骨悚然,連忙拍拍三寶腦袋:“好好好啦!我知道啦!我隊友只有你!我這就給你喫破障丹好了吧!”
就這樣,終於騙到了破障丹三寶得償所願地走出了自己牢房。
此時已是深夜,師尊行程是安排在明天一早出發。三寶緊了緊身後揹着小包袱,深吸一口氣,對身邊小師弟道:“我們現在就出發。”
“現在?”還打算回去睡一個回籠覺小師弟錯愕:“龍傲天你沒搞錯嗎!現在是午夜誒!午夜!”
“我知道。”三寶沉聲道:“但我們只有現在這個機會了。師尊在半山腰設立了結界,只有這會兒喫下破障丹我們纔有機會穿過。而且師尊作爲渡劫期修士是能夠瞬移下山,而我們兩個半吊子修士光下山就至少需要一個整個晚上。”
“那我們還比什麼啊,師尊一個瞬移就過去北梁了。”小師弟嚷嚷:“而且北梁離穿越門老遠了,一個北一個南距離啊,我們走過去都要一年了!”
“穿越門山腳下還設有一個驛站,驛站內有前往北梁傳送陣法。”三寶拉住小師弟手,左右顧盼片刻,就拉着他往門派出口走去:“作爲門主親傳弟子,驛站所有陣法我們都可以任意使用,只要我們現在下山,天亮時到達驛站,然後傳送去北梁。那這就和師尊一早瞬移去北梁速度是一樣了。”
小師弟一臉懵逼地看着他,吶吶道:“龍傲天,你知道好多啊,我都不知道驛站事情。”
“這沒什麼,都是齊……”三寶說道一半頓住,重新低聲道:“都是我以前一個朋友告訴我。”
小師弟眨眨眼,沒有再多問了。他擡頭看了看天色,突然拽住三寶右手:“已經到第二天了。”
三寶:“所以?”
“我地獄惡犬又可以使用了。”小師弟高興道:“我讓它載我們一程,這樣下山就快多了,天亮前肯定能夠下山!”
他說着就從懷中掏出一張白紙折了起來,嘴裏還唸唸有詞:“這次我們有兩個人,我要折一個大一點動物,老虎怎麼樣?獅子好像也可以!”
“折一匹馬纔對吧!”三寶忍不住道。
“可是我沒有試過馬誒。”小師弟皺起眉頭:“應該是這樣?這樣?然後這樣嗎?”
三寶只見小師弟手指靈活翻動幾下,隨後他用嘴對着摺紙用力一吹!一匹巨大……“等等這不還是狗嗎!!!”
“是馬哦。”小師弟一本正經地拍了拍大型紙犬後背:“它名字叫做地獄惡馬,小名旺財。”
“汪汪。”地獄惡馬如此叫道。
“……你開心就好。”
最後三寶還是坐上了紙犬後座。老司機小師弟動作熟練抱住紙犬脖子,老神在在地對三寶說:“龍傲天,我們雖然是宿敵,但爲了同一個目標,我現在允許你抱緊我腰。”
“那我可謝謝你了。”三寶表情雖然嫌棄,但還是乖乖伸出了手,抱住了小孩腰部。
紙犬在兩人準備好一瞬間立即出發,如風一般速度讓三寶只覺得周圍建築飛速遠去。他們速度很快,幾乎是轉眼間就將穿越門亭臺樓閣,將鯊魚遊動湖心亭,還有巍峨莊嚴藏劍閣通通甩在了身後。兩個少年坐在雪白紙犬身上,在皎皎月光之下,風馳電掣地向山下漆黑樹林裏飛奔而去。
三寶在凜冽風中,抱着小師弟腰,突然想起他剛剛說那一句“爲了同一個目標”。
是。三寶想。雖然小師弟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但等到了北梁,如果事情走向與前世一模一樣,那他們兩人目標必然是一致。
三寶微微擡眸,在顛簸中看向頭頂那被黑色樹木遮掩一輪圓月。
他記得那天齊冶收到消息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夜晚,也是這樣一輪月亮。
那時他還在屋裏睡覺,被隔壁齊冶突然搞出動靜嚇得從自己牀上驚醒。他當即披上外衣,惱怒地推開齊冶房門,打算將此人好好說上一頓。
但是一推開門,他就看見滿屋狼藉,打翻桌椅,破裂花瓶,還有一個渾身顫抖少年披頭散髮地坐在滿是碎片地板上,手裏緊緊地攥着一團皺巴巴信紙。
“齊冶!”他記得當時自己驚慌失措地喊:“出什麼事了!你怎麼了!”
他衝過去抱住了自己師弟。那個一向活潑開朗少年蜷曲在他懷裏顫抖着,流血嘴脣上下開合,似乎想說什麼,但泣不成聲。
他當時廢了很大功夫,才勉強從齊冶口中聽清這樣一句話。
“龍師兄。”少年用很小很小氣音哽咽道。
“父皇母后……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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