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
不過,爲了撫慰韻真的牴觸情緒,他改變了策略,打消了重新調整副行長分工的念頭,辦公室主任張淼如願以償地當上了主管行政的副行長。
然而,這並不意味着吳世兵想讓韻真繼續在信貸副行長的位置上幹下去,他制定了一個更加長遠的計劃,要一勞永逸地徹底解決自己用人失察帶來的潛在風險。
通過汪峯的死以及這次人事變動,吳世兵總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首先是解放北路支行的行長李繼薇沒能當上信貸處長,已經恨上了他。
那天她在辦公室裏的撒潑行裏已經有不少人知道了,雖然沒有人敢當面說什麼,可背地裏肯定有人在戳他的脊樑骨,從長遠來看,這個女人是個不可小視的隱患。
此外,汪峯雖然死了,可他留下的尾巴還沒有徹底的清理乾淨,別的不說,他手裏的那筆錢去向不明,如果不盡快找見,很可能是一顆定時炸彈,要是讓上級紀檢部門發現一點蛛絲馬跡,後果不堪設想。
最重要的是,吳世兵的這種憂患意識的根源都和劉韻真有關,儘管她目前還抓不到自己什麼具體的把柄,可心裏清楚,這女人在背地裏一直虎視眈眈地盯着他,並且似乎已經對他起了疑心。
如果只是做些小動作和他鬧鬧彆扭也就罷了,最擔心的就是她的手越伸越長,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會被她扯出點什麼,那時候,他相信這個女人不會給他留一點情面。
正因如此,吳世兵開始坐立不安了,內心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緊迫感,他不得不承認,目前自己和劉韻真之間已經不是簡單的工作矛盾問題,而是已經成了對立面,撕破臉就意味着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所以,在撕破臉之前,必須消除所有隱患,千萬不能讓她抓住什麼把柄,否則就會陷入膠着狀態,那將對自己很不利。
看來必須要和劉原談談了,他不能只顧自己悶聲發大財,危機來臨的時候必須齊心協力,畢竟大家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在重大利益甚至性命攸關的問題上絕對不能心慈手軟。提拔劉韻真已經是錯上加錯,可別到頭來栽在這女人手上而悔恨終生。
然而,越怕事就越來事。就在吳世兵坐在辦公室裏琢磨着怎麼樣排除隱患、一勞永逸地擺平劉韻真的時候,冤家對頭卻找上門來了。
“吳行長,我剛纔接到汪峯老婆的電話,她家裏今天上午被盜了……”韻真一進門還沒有坐下就說道。
“你和汪峯的老婆一直有聯繫?”吳世兵先不關心盜竊案,而是高度警惕韻真和汪峯老婆的關係。
“哦,我那天沒去給汪峯送葬,所以就去了一趟他的家裏,送去我個人的一點慰問金……”韻真有點心虛地說道。
“這是公安機關的事情,難道你還指望我去破案?”吳世兵沒好氣地說道。
“那倒沒有,只是這個盜賊好像不是衝着錢去的……蘇麗說,家裏的錢一點沒少,盜賊把汪峯的書房翻得亂七八糟,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我覺得這事有點蹊蹺,我們是不是派人去他家裏瞭解一下……”
吳世兵沒來由的一陣惱怒,抑制不住大聲說道:“韻真,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汪峯的老婆如果要尋求幫助,她可以找行政辦,你是主管信貸的副行長,你別忘記,當初我是想讓你主管行政的,可你不願意……這事你就別操心了,讓張淼去處理吧。”
韻真在吳世兵辦公室碰了一鼻子灰,頓時惱羞成怒,怏怏地出了門。這老東西,狗急跳牆了,汪峯肯定有問題。對了,怎麼把那臺電腦忘記了呢,必須馬上抽時間去一趟電腦城,想辦法找人把那個密碼破了。哼,早晚有一天要讓他在自己面前囂張不起來。
想起那臺電腦,韻真不禁就想起了秦笑愚,這才注意到有一個多星期沒有看見他了,平時進進出出總能在大廳或者樓道里碰見他,難道請假了?保安部的人也不可能有這麼長的假期呀。
那臺電腦在自己那裏這麼久了,竟然也沒人問起,難道真的毫無價值?可是,今天去汪峯家裏行竊的盜賊形跡可疑。不偷錢,亂翻一氣,分明是在找什麼東西。對於一個信貸處長的家來說。除了錢還有什麼可偷的呢。
如果那臺筆記本電腦恰好在汪峯的書房,恐怕此刻已經被那個盜賊拿走了,還有一個疑點,據汪峯的老婆說,男人並沒有給她留下多少錢,除了一套房子就是銀行裏的十幾萬存款,對於一個幹了十年的信貸處長來說,簡直算得上清貧。這種和職位極不相稱的清貧恰恰令人懷疑。
聯想到汪峯臨死之前對醫生說的幾個含糊不清的詞彙,可以推斷,他對自己的死亡沒有任何準備,他有好多事情沒有來得及交代,這裏面肯定有對老婆的交代,還有那個姓劉的神祕女人。
不知不覺間,韻真來到了保安部的門口,站在那裏愣了一會兒,潛意識裏明白自己心裏惦記着留給秦笑愚的那張條子。
“劉行長,有事嗎?”
保安部長孫政站起身來驚訝地問道。在他的印象中,這位美女行長還是第一次光臨保安部,一時感到非常的榮幸。
“哦,也沒什麼事,那個……我找秦……笑愚問點事……”韻真總覺得自己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孫政一愣,臉上露出奇怪的神情。“劉行長,難道你還不知道?秦笑愚被開除已經好幾天了……”
“開除?”韻真心中一動。“爲什麼?我還真沒有聽說……”
孫政笑笑,心想,她是管信貸的,不知道這事也不奇怪,於是低聲道:“監守自盜……就是那天汪處長出事的晚上,他剛好值班,酒店的人把汪處長忘在那裏的筆記本電腦送到值班室,他聽說汪處長去世之後,見財起意,竟然把那臺筆記本電腦拿到市場上賣了一千塊錢……這樣的人怎麼能做銀行的保安呢?”
監守自盜?
“這……你們調查清楚了?”韻真不再是驚訝,而是感到震驚,筆記本電腦明明在自己手裏,秦笑愚爲什麼不把自己打的那張條子拿出來,他爲什麼撒謊,爲什麼要替自己打掩護呢?
“這還用調查,他交不出東西,只好交代自己的罪行了……張主任……不,張行長顧念他認罪態度較好,從輕發落,要不然非把他送到派出所去……不過,損失倒是追回來了,他退還了贓款,還扣了他兩個月的工資……”
聽了孫政的話,韻真呆呆地說不出話,失魂落魄地回到辦公室,沒想到自己的一時心血來潮害的秦笑愚丟了飯碗。可他手裏拿着自己打的收條,只要把收條交上去,這件事和他就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爲什麼……難道他……
韻真心裏亂成了一團麻,秦笑愚一副深沉的面孔老是出現在眼前,她爲自己曾經暗自笑話過他的假深沉而感到內疚,沒想到他還真的是一個深沉而又令人無法捉摸的男人呢。
隨即她的思緒又回到那臺筆記本電腦上來,現在看來,那臺電腦並沒有被人遺忘,而是有人一直在不露痕跡地偷偷尋找,即便把秦笑愚開除這件事都沒有怎麼伸張,不然自己信息靈通的祕書怎麼都沒有聽說呢。如果不是自己鬼使神差地來保安部走一趟,秦笑愚豈不是成了無名英雄?
顯然,他們不想讓這件事情搞得滿城風雨。不過,秦笑愚編的謊言也夠巧妙的,拿到市場上賣掉了,賣給一個陌生人,這臺電腦就算徹底消失了。他爲什麼如此不惜犧牲自己的工作甚至名聲來幫自己?難道只是顧及李明熙和自己的關係?
韻真覺得自己不能欠這個人情,畢竟她和秦笑愚根本就算不上熟人,憑什麼讓人家背黑鍋?聽李明熙說,秦笑愚在部隊的時候是個副連長,轉業之後也就謀到了一份銀行保安的職務,而李明熙不過是個副排長,卻能夠憑藉父親的關係進入公安系統。
這麼看來,這個秦笑愚家裏可能也沒什麼社會關係,所以只能選擇這種低級的職位謀生,可現在,就這麼一個廉價的飯碗都被自己砸了。
韻真越想越覺得自己對不起秦笑愚,一想起這個見過幾次面、不吭不哈的沉默男人,心中就有種不忍的感覺,甚至在同情他的同時對他產生了那麼一絲好感,當然,這並不是出於他英俊的外表或者男人氣概,而是有一種被人默默關懷的感覺。
然而,對於韻真來說,不管感激也好,好感也罷,可讓她現在就把筆記本電腦交出去爲秦笑愚洗脫罪名卻也下不了這個決心。因爲這樣做的結果不但不能挽回秦笑愚的工作,對自己也將產生負面影響。
首先,吳世兵就會察覺到自己的用心,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爲肯定會過早地暴露自己的意圖,就目前來說,自己心裏的那點懷疑還沒有找到任何支持的證據。
並且,在沒有弄清楚汪峯這臺電腦裏究竟藏有什麼祕密之前,她也捨不得把它交上去,既然秦笑愚已經爲這臺電腦的消失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那麼不管裏面有什麼東西,乾脆讓它永遠消失好了。只是,自己必須想辦法補償秦笑愚的損失。
這樣想着,韻真自然就想起了明玉,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心想,秦笑愚在銀行當個保安一個月也就兩千多塊錢,典型的錢少責任大的垃圾工作,而到了明玉那裏,同樣幹保安,看在自己的份上,怎麼也要給他三四千吧。當然,賣電腦的贓款以及被扣的工資自己理所當然要補償人家。
想到這裏,韻真就拿起手機給明玉打電話。
電話通了好一陣那邊沒人接。肯定是昨晚睡得太晚,現在還沒起牀呢,想起早上柳中原躲在臥室做俯臥撐的情形,韻真沒來由地心裏一陣彆扭。現在倒好,他們兩個倒是可以進出成對了。
“韻真啊……你有事嗎?”終於那邊傳來明玉睡意朦朧的聲音。不過聽起來聲音不太自然。
肯定是和劉原一起睡呢。想象着自己的閨蜜被劉原摟在懷裏的情景,韻真沒來由地一陣衝動,絕不是**,而是一種無法言語的失落感。
“幾點了,還在睡啊?”
“哦……昨天你跑掉了,人家可……可喝多了……”明玉的聲音正常了一點。
“你不是挺能喝嘛,身邊還有一個保鏢……他的酒量怎麼樣?”
“還行吧……你有事嗎?”
韻真確定明玉肯定和劉原在牀上,不方便和自己說話,於是就打算私下找個時間和她說秦笑愚的事情。
“沒事,就是慰問一下,辛苦了,繼續睡吧……晚上還要賺大錢呢……”
掛斷電話,韻真咬着嘴脣沉思了一陣,又給妹妹的男朋友李明熙撥了個電話過去。
“姐,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啊。”李明熙接到韻真的電話好像很意外。
“明熙,你最近和你那個戰友……秦笑愚有聯繫嗎?”韻真沒心思和李明熙調笑,直接問道。
李明熙愣了一下,隨即說道:“最近挺忙,一直沒聯繫過……怎麼?他不是就在你們銀行嗎?”
“他……辭職了,我找他有點事,你有沒有時間,陪我去看看他?”
“辭職?乾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辭職了?你說現在嗎,我不在市裏啊,要不這樣,我把他的地址和手機號碼發給你……我明天才能回來……”
“好吧,我自己去找找他……對了,他是不是本市人?”
“不是,他是轉業之後留在本市的,其實他的老家在北方呢,不過好像家裏也沒有什麼人了。”
“那他是在這裏租的房子嗎?”
“是呀,姐,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我也不太清楚……等你回來再說吧。”
韻真放下手機,心裏就有種急迫感,既然他在本市失去了工作,而這裏又沒有什麼親人,會不會已經離開這裏了。這件事自己知道的也太晚了,如果他真的走了,那自己這個人情就算欠定了。
手機鈴聲響起來,韻真一看,正是李明熙發過來的短信,只見上面寫着秦笑愚的地址:開發新區,和平東路8號木材廠家屬院東區10棟三單元602室。
開發新區,和平東路?開發新區知道。可和平東路沒有聽說過,並且開發新區距離市中心差不多有20多公里,沒想到他住這麼遠。還是先給他打個電話。
可是韻真連着撥了兩遍號碼,結果都顯示對方沒有開機。不由一陣沮喪,也許是真的走掉了,這個城市留給他的只有憂傷。
不行,不親眼去看看心裏不踏實,也許他丟掉工作後心情不好,不想和外界聯繫呢,這是常有的事,況且,他又是那麼一個性格內向的人,但願不要出什麼事就好。
韻真不再猶豫,馬上就換上了外出的衣服,臨走之前還從抽屜裏抓了一疊錢塞進手提包裏。徐萍見自己的上司匆匆忙忙地從裏面衝出來,馬上站起身來問道:“行長,你這是要外出嗎?”
“對,讓司機在樓下等着……”
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吩咐道:“對了,我的筆記本電腦上的密碼忘記了,你去電腦城找個解破密碼的高手,約個時間去我家裏試試,只要真有本事,幫我解開密碼的話,我情願多給點錢……”說完就急匆匆地出了銀行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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