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了老婆
過了幾天,這個女人就領着他離開了孤兒院,當時柳中原懷裏抱着那本《黑幫列傳》,心裏想着母親最後的遺囑,不過,他從來都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過任何人。
自從能夠看懂《黑幫列傳》這本書開始,柳中原不知道自己看過多少遍,每次看到柳安軒殺人搶鞋子這一段的時候,臉上禁不住**辣的,爲自己這位同姓的前輩感到羞恥。
心想,你要他的鞋子也就罷了,何必要殺他呢,即便殺他也就罷了,何必要劃破他的肚皮把腸子陶出來呢?不過,除此之外,其他的方面他還是很佩服自己這位前輩的,畢竟他留下了這麼大的名聲。
不過,他現在看這本書倒不是因爲裏面的情節有多吸引人,也不是想從裏面學到什麼,而僅僅是出於對母親的懷念。
每當把這本書看過一遍之後,母親漸漸模糊的面容就會變得清晰起來,生動起來,在他的印象中,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那種美在他的心目中神聖而不可褻瀆。
至於母親最後的那句遺言,他倒是不經常想起,小的時候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長大之後慢慢琢磨,大概也猜了個**不離十。
不過,他一點都不想去找那個所謂的父親,儘管他不知道這個人和母親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生出來的,可心裏對他充滿了仇恨。
他寧可把那個模糊記憶中身材高大,一雙大手像芭蕉扇的漁民看做是自己的父親,因爲他給了他童年快樂的記憶。
《黑幫列傳》也就記載到民國年間,柳安軒逃跑之後的事情無人知曉。所以柳中原不可能把柳安軒和自己的身世聯繫起來,他只是對這本書懷着一種眷戀之情,從而也喜歡上了裏面的人物,這些人物因爲母親的關係給了他一種親切感。
雖然後來臨海市還有過很多黑幫,但是再沒有出現過出類拔萃的人物。八十年代中期,臺灣黑幫開始向臨海市滲透,他們帶來臺灣那邊的規章制度,發展本地成員,曾經給本市的治安帶來了重大的危害。
不過,在八十年代後期的嚴打之後,本土黑幫成員被一網打盡,臺灣那邊來的人倉皇逃竄,社會上平靜了十幾年。
九十年代後期,臺灣黑幫又捲土重來,不過,這一次來的這些人和前面那幫顯然不同,他們不再拿着砍刀在大街上招搖生事,也不會無緣無故就隨便砍人。
斂財是他們的主要目的,殺人和經濟效益掛鉤,實際上,這些人走在大街上也沒有人能認得出他們是黑幫成員,有些黑幫頭目甚至擁有著名企業家,社會知名人士,無黨派成員,兩岸友好團體的會長之類的頭銜,可以說都是一些文明人。
當然,早期創業的時候,這些黑幫也會爲了地盤生意發生火拼,但看上去卻更像是刑事案件,在經過十幾年的爭奪之後,無論地盤還是行業格局基本穩定,火拼的案件也就漸漸減少甚至消失了。
但這並不能說明大家的利益取得了平衡,競爭仍然存在,並且還更加趨於激烈,只是強取豪奪的手段不再用刀槍,而是更多的用軟實力,所謂的軟實力就是滲透收買誘騙女色威脅等手段,和過去相比,已經不再是一種簡單的體力活了,更多的是一種殺人不見血的智力遊戲。
韻真走後,秦笑愚去過一次別墅,一方面是忠人所託,另一方面對心中女神的宮殿多少也懷着一股好奇心。
秦笑愚和柳中原不同,他沒必要偷偷摸摸的,而是拿着鑰匙大大方方打開門,先把一樓參觀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地就上了二樓,只是當他發現韻真把臥室上鎖之後就下來了,心中還感到一絲遺憾。
他在一樓柳中原住過的那間臥室稍稍逗留了一會兒,原因是他把那本《黑幫列傳》隨便翻閱了幾頁,同時對這間臥室明顯有男人住過而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最後斷定是韻真僱傭的花匠或者用人曾在這裏住過,而那本臭氣熏天的書應該也是他們留下來的,韻真肯定是不會看這種書。
看看一切正常,秦笑愚覺得沒必要在這裏逗留,既然韻真不在家,待在她的家裏反而多惹愁思,要是真的住在這裏,晚上還不一定能睡得好覺呢。所以,他堅定地離開了,前後也就二十來分鐘的時間。
半個月之後,臨海市經歷了一場颱風的襲擊,颱風裹挾着暴雨接連肆虐了兩天勢頭纔有所減弱。秦笑愚想起韻真的院子裏那些花草很可能已經不成樣子了,有心去看看情況,幫着收拾一下,不然韻真回來看見一幅慘敗的景象肯定要怪自己沒盡力。
可是接連兩天所裏都有任務,所以直到第三天下班之後,他才冒着雨來到了別墅,等他把整個院子收拾整齊,已經是夜裏九點多鐘了,看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就決定晚上在別墅裏住一晚算了,省的還要去擠公交車。
秦笑愚在派出所住的那個房間是個單間,既沒有衛生間更沒有洗浴設備,現在既然住在這樣豪華的別墅裏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他脫掉外套,來到柳中原住過的那間臥室,先痛痛快快洗了一個熱水澡,然後躺在牀上,一邊愜意的抽着煙,一邊開始看那本《黑幫列傳》,看着看着就被裏面的情節吸引住了,不知不覺看到了深夜兩點多鐘。
促使秦笑愚的注意力離開書本的不是時間,而是他的耳朵似乎聽見了外面傳來的一聲輕微響動,那聲音有點特別,不像是雨夜裏應該有的正常聲響。
他擡起頭豎着耳朵靜靜地聽了一陣,只聽見外面隱隱約約的雨聲,但就這雨聲也讓他聽出來了異樣,只見他一伸手就啪地一聲關上了臥室的燈,一隻手在牀面上稍稍用力,一個身子已經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門邊,另一隻手裏還拿着那本書。
雨聲由大變小的原因是因爲外面的門被打開然後又悄悄關上了。有人打開了別墅的門。難道是韻真的家裏人?不對。聲音被刻意掩蓋着,一種偷偷摸摸的行爲,她家裏人沒這個必要。小偷。
秦笑愚絲毫都沒有緊張和害怕,嘴角甚至露出一絲微笑,心想,如果今天要是抓個小偷,韻真回來少不了誇獎自己了。
非常輕微的腳步聲。然後又一點聲息都沒有。
他在觀察,在聆聽,倒是挺有經驗的傢伙,不急不躁的。這樓下倒是好像也沒什麼可偷的東西,那些紅木傢俱雖然值錢,要想偷走總得有輛車才能裝下,看來他是想偷錢,二樓應該是他的目標。
秦笑愚的判斷並不準確,因爲那輕微的腳步聲再次響起的時候,竟是奔着他所在的臥室來的。好傢伙,這可有你受的。
秦笑愚身子微微下蹲,黑暗中緊緊盯着那扇門,門是朝外面開的,只要那扇門稍稍被對方觸摸到,他就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開那扇門,給小偷來個措手不及,同時可以嚇破他的膽。他估計基本上不用自己動手,這小偷就得乖乖就範。
來了。門上傳來輕微的響動,如果不注意的話還以爲是外面風的作用。可秦笑愚知道小毛賊的手已經搭上了門把手,於是使出渾身的力氣,同時嘴裏還大吼一聲,只見那扇門朝着外面猛烈地彈出去。
但是秦笑愚並沒有感覺到門撞在人身上時應有的阻力,相反,那扇門後面似乎什麼也沒有,這一下他可就慘了,由於想象中門後面應該有個人,所以用力過猛,當門朝着外面彈出去的同時,他的一個身子也控制不住一起衝了出去。
無疑,門雖然沒有撞在來人身上,可那聲大吼確實讓對方大喫一驚,因爲他可能沒有想到竟然會有埋伏。這給秦笑愚爭取了一個轉身的機會,不過也就短短的幾秒鐘。
一個黑影站在門的右側,只是稍稍愣了一下,隨即就一聲不響、閃電般朝着剛剛穩住身形的秦笑愚撲過來。
秦笑愚馬上明白自己面對的可不是一般的小偷,躲在門的側面伸手拉門,這種把戲並不是所有的小偷都會注意的細節。
黑影雙臂張開穩住身子,先是照着秦笑愚一個側踹,結果被他閃過,可緊接着一個外劈腿卻正中他的左肩膀,幸虧這種踢法使不上全力,可平常人也招架不住。
饒是秦笑愚在武警部隊訓練有素也被踢得朝着右側踉蹌了幾步,不過,在這個瞬間,他把手裏那本書迎面朝着黑影的臉上砸過去,對方並不知道是一本傷不了人的書籍,只是看見黑乎乎的一團物事飛過來,還以爲是什麼厲害的暗器,馬上停止進攻,本能地一偏腦袋讓過那本書,隨即又猛撲過來。
這時秦笑愚已經緩過勁來,側過身子用肩膀硬接了對手一個直拳,同時一腳踢中了他的腰部,黑影悶哼一聲,並沒有倒地而是一矮身子一拳奔着秦笑愚的小腹打過來,腹部是人體最柔弱的部位之一,這一拳要是被擊中,即便是練家子也會暫時失去抵抗能力。
沒想到秦笑愚竟然並不躲閃,趁機飛起一腳踢過去,身子自然就變成了側身,那一圈擦着他的小腹滑過,可黑影的正面暴露在秦笑愚的面前,那一腳不歪不斜正中他的面門,隨着一聲慘叫,只見黑影被這一覺踢出去好幾米遠,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秦笑愚踏上兩步,正準備將這個身手不凡的小毛賊擒住,就在這時,已經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黑影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力量,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坐起來,隨着寒光一閃,一把明晃晃的短刀直刺秦笑愚的小腹。
秦笑愚大喫一驚,後悔都來不及,閃避已經沒有機會了,眼看就要生生挨着一刀,只見他一咬牙,一個身子直挺挺朝着後面倒去。
這一招在部隊的時候經常練,可那都是在柔軟的沙地上進行的,現在腳下卻是堅硬的大理石地面,萬一後腦勺撞上地面,不用對手在動手,非自己昏過去不可。
秦笑愚含胸縮頸,儘量讓屁股和肩部着地,同時一條腿趁勢朝前用力蹬出,正好蹬在黑影的身上,雖然傷不了人,可藉着這一蹬之勢,身子在地面上滑出一段距離,擺脫了刀鋒的威脅。
但是危險並沒有過去,還沒有等他爬起身來,黑暗中只見閃過一道幽光,那個黑影竟然舉着刀子,一個餓虎撲食合身照着秦笑愚砸下來,竟是一種玩命的打發。
秦笑愚這才意識到對手的厲害,不僅僅是功夫厲害,這中罕見的抗擊打能力以及搏擊中表現出的頑強毅力竟似一個名受過專業訓練的殺手。
這個時候,他再也不敢掉以輕心,明白這一瞬間不再是抓個小毛賊的問題,而是生死相搏、以命抵命的問題。
他知道這一刀紮下來,即便抓住了他拿刀的手腕,也阻擋不住那股衝擊力,非被他扎進身體不可。
眼看着黑影以全身之力舉着刀子猛紮下來,秦笑愚雙目圓睜,僅憑藉幾盞壁燈發出的微弱光線,死死盯住那隻舉着刀子的黑手,心裏拿捏好分寸,在刀尖距離自己的胸口不足幾十公分的時候,身子猛地朝着左邊側過去,同時化掌如刀,準確地砍在了黑影的手腕上,原本朝下的刀尖被這一掌砍的改變了方向,隨着一聲慘叫,那把刀被黑影自己撲在了身子底下。
秦笑愚一個鯉魚打挺躍起身來,這一次他不敢再大意,而是全神戒備,站在那裏靜靜地看着黑影在地上扭動一陣,隨即聽見他嗓子眼裏咔咔有聲,沒一會兒就見兩條腿掙扎似地蹬了幾下就再也沒有聲息了。
死了?秦笑愚還有點不信,慢慢蹲下身子,揪着黑影的衣領將他翻過身來,頓時心頭一緊,只見黑影的一隻手橫在胸口,手裏還握着那把刀,只是整個刀身已經全部扎進了他的胸口,那模樣很有點日本武士剖腹自盡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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