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災樂禍
“你自己看看……這下可好了……”明玉撅着嘴把那張化驗單扔在柳中原的腿上,一屁股坐在他的身邊。不過臉上可沒有不高興的意思。
柳中原看都不看就把那張化驗單塞進口袋裏,然後拉起明玉就來到醫院外面,兩個人站在陽光下沉默了一陣,柳中原盯着女人沉聲說道:“如果要做就趁早,晚了你自己受罪……”
明玉把臉藏在男人的懷裏,一隻手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帶着哭腔說道:“人家跟着你幹還不行嘛……”
柳中原一聽,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摟着明玉的脖子,一邊走一邊說道:“那咱們就回去合計合計,看看怎麼樣給我們的孩子創造一個美好的未來。”
長長的t型臺上正在進行一場模特秀表演,今年最新的秋冬時裝吸引來了一百多名本市的名流淑女,當然還有那些來這裏獵豔的有錢老男人。
他們多半頭髮已經半禿或者肚子底下需要支個輪子,每個人手裏端着半杯葡萄酒裝腔作勢地儘量表現出一副紳士的樣子,一雙眼睛卻在模特們的敏感部位瞄來瞄去,對她們身上的衣服絲毫不感興趣,因爲他們在臥室裏已經準備好了更適合女人並且更能給人帶來情趣的時裝,他們今晚到這裏來的目的就是看看貨色,然後和劉蔓冬討價還價。
柳中原進來的時候,表演已經接近尾聲,不過,他還是饒有興致的站在那裏觀看了一陣,臺上那些女孩讓他感到興奮,閃爍的燈光和各色風格的音樂也令他有點飄飄然。今晚他穿了一件筆挺的西裝,那是明玉花了四千塊錢爲他買的一件名牌,在此之前他從來都沒有穿過這麼貴衣服。
所以,今晚他的感覺很好,站在這些名流淑女之間,他覺得自己也成了上等人,甚至就個人的外在條件來說,他英俊的外貌,從電影裏學來的紳士風度以及臉上迷人的笑容,讓那些有錢的老男人們黯然失色。
他注意到自己已經引起身邊幾位女士的側目,t臺上的一個**甚至毫不掩飾地向他擠眉弄眼。不過,看女人不是他今晚來這裏的目的,他的目光在人羣中搜尋了一會兒,就看見劉蔓冬正和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坐在一個角落裏竊竊私語。他們可能正在討論價格呢。
柳中原慢悠悠地穿過人羣,然後站在劉蔓冬視線能及的一個角落裏,點上一支菸,等着她發現自己。
劉蔓冬和那個男人似乎聊得很投機,一直都沒有朝着柳中原這邊看。這時t臺兩邊的人羣響起一陣掌聲,服裝設計師們開始帶着模特謝幕,兩邊幾十架照相機的閃光燈眩人眼目。這時那個男人站起身來和劉蔓冬握握手離開了。
劉蔓冬似不經意地朝柳中原這邊瞥了一眼,然後就沿着一條走道進入了模特休息區。她早就看見自己了,只要自己往這裏一站,她就能夠聞到味道,根本就不用看。
柳中原知道在模特休息區後面有一條通道可以通往劉蔓冬的辦公室,一些有身份的男人可以在她辦公室裏談完價格之後直接進入模特休息區挑選貨色。
劉蔓冬的辦公室沒有一點商業氣息,與其說是辦公室,還不如說是一間豪華的起居室,無論是閃爍着幽暗光澤的楠木傢俱、色彩豔麗的布藝沙發,還是牆上富有藝術美感的模特照片,都顯示出女主人不同凡響的品位。
只有那張碩大的辦公桌有點不合時宜,柳中原曾經看見過一個妙齡模特伴隨着古典音樂在這張辦公桌上擺出各種誘人的造型,而劉蔓冬卻和一個穿着體面的男人坐在沙發上一邊品着紅酒,一邊欣賞着模特曼妙的身姿。不過,那還是他去坐牢之前的事情了。
此刻,辦公室裏只有劉蔓冬一個人,手上自然端着一杯預示着她的身份和愛好的葡萄酒,一雙眼睛盯着從外面走進來的高大的男人,當初把他從孤兒院裏領出來的時候,只是預見到了他英俊的相貌,沒有預見到身高。
“我以爲你已經高興的把我忘掉了呢,請坐吧柳總經理。”劉蔓冬似笑非笑地盯着男人說道。
柳中原稍稍有點尷尬,他知道劉蔓冬是在諷刺他和明玉的事情。不過,他現在對這個女人已經沒有畏懼之心了,對她之所以還言聽計從,一方面是爲了錢,另一方面是感情上對她仍然有所依戀,有點類似於對母親的依戀。
等柳中原在一張椅子裏坐下之後,劉蔓冬又給自己斟上一杯紅酒,這才斜睨着男人說道:“說吧,有什麼好消息要告訴我,說實話,我都已經對你不抱任何希望了。”
柳中原強忍着想把韻真監控錄像交出去的念頭,低聲說道:“她前一陣出差的時候已經終止了我的租房合同……今後可能也沒有機會再近距離接觸到她了……”
說完心裏面竟有點歉疚,覺得有點對不起劉蔓冬,可他馬上就硬起了心腸,知道自己心裏的那種歉疚感並不是一種真實的感情,而是從小被女人訓練出來的一種習慣。
劉蔓冬淺淺地抿了一口紅酒,盯着柳中原不說話,似乎是故意製造一種沉寂的氣氛讓他做心裏鬥爭。
而柳中原也幾乎差點在她的這種目光中低下頭去,可一想到自己宏大的計劃,馬上就鎮定下來,心想,就把她當成一個女人,一個被自己操過的女人,自己的母親早就已經死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哪個女人會像母親一樣愛自己,她所表現出的一切不過是一種假象,無非是想利用自己爲她鞍前馬後,這些年爲她做的已經夠多了,連牢都做過了,已經不欠她什麼了。
&nbs柳中原一邊在心裏儘量讓自己表現出對劉蔓冬的冷漠與不屑,並且想着小時候她用鞭子把自己打的屁股開花的往事,一邊勇敢地迎上她的目光,低沉地說道:
“這件事情到此結束,並且今後也不想再幹這種事了。”說着從口袋裏摸出幾疊錢放在茶几上繼續說道:“這是房租和酬金,沒有完成任務,我全數退回。”
劉蔓冬神色微變,可瞬間就控制住了自己,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優雅地站起身來慢悠悠地在房間裏走了幾步,最後坐在距離柳中原稍微近一點的一張沙發上,緩緩說道:
“我希望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歸宿,看來你已經找到了……不過,我要再次提醒你,那個女人不屬於你,玩玩也就算了,如果你不聽我的,將來有你後悔的時候,她甚至能毀了你。”
柳中原嗅到了女人身上撒發出的熟悉氣味,忍不住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這麼多年來自己就是籠罩在這種氣味之中,受它誘惑,服從它的指令,要不是坐了幾年牢,說不定現在已經病入膏肓、無法自拔了。
“既然這樣……那麼當初我剛和她接觸的時候你爲什麼不阻止?你明明知道她如此危險還暗地裏鼓勵我接近她……”柳中原挑釁似地說道。
“此一時,彼一時,離開了我的保護事情就絕非你想象的那樣,且不說別的,離開了我,你可能連肚子都喫不飽,那個女人早晚會看穿你的,就算她那個男人不要她了,她也不會和你有結果……聽我一句話,不要異想天開,你可不是一個野孩子……”劉蔓冬富有磁性的聲音充滿了誘惑。
柳中原幾乎有點扛不住了,一瞬間重新建立起來的自信差點崩潰,可當他想到明玉肚子裏的孩子的時候似乎又獲得了勇氣,咬牙切齒地發狠道:“我寧可在外面找食喫,也不想再做一隻被豢養的豬……我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小孩了,你也別嚇唬我……”
劉蔓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重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後長長嘆口氣說道:“看來你是鐵了心了,隨你吧……沒想到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我辛辛苦苦把你們養大,結果一個個都背叛我,丟下我不管,你們就是這樣報答我的養育之恩的……”說到最後竟然有點哽咽,似乎已經傷透了心。
柳中原想起一個叫陳坤的男人,比他還大幾歲,前些年偷了劉蔓冬一大筆錢跑掉了,那次,劉蔓冬在他面前說的話的意思和今天差不多,並且也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結果,他把她抱在懷裏安慰了很久。
很顯然,她今天這個樣子是在故伎重演,就是想讓自己過去安慰她,然後在她的懷裏一點點的軟化,最終打消離開她的念頭。
柳中原坐在那裏沒有動,雖然心裏面有種走過去的衝動,他知道,只要自己走過去,可能今天就算是白來了,今後也別想擺脫她。
“我可沒有背叛你,我只想自由的生活……你現在什麼都有了,你還擔心什麼?我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並且還爲你坐過牢,你還想讓我怎麼樣?”柳中原越說聲音越大,這倒不是因爲生氣,而是怕自己的心軟下來。
劉蔓冬抹抹眼角的淚,端起杯子把裏面的一點殘酒喝乾,坐在那裏不說話。柳中原看着她那個樣子,心裏還真有點不忍,心想,雖然表面上看挺風光的,其實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只是不知道她爲什麼總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
初見明玉的時候,也覺得她高不可攀,可在近距離接觸之後,卻發現還不如街上一個賣菜的女人來的快樂,也是一個苦命人。這兩個女人有一個共同點,她們都爲男人提供快樂,可自己這輩子都只能爲男人而活。
只有那個劉韻真不一樣,那是一隻小野貓,巴不得天下的男人都爲他活着,都圍着她轉,不過,從本質上來說都一樣,她也是一個苦命的人。
“你還待在那裏幹什麼?還不走?”劉蔓冬忽然冷冰冰地說道。
柳中原下意識地站起身來,慢慢朝門口走去,可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總覺得有什麼話要說,可又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劉蔓冬瞟了他一眼,嘆口氣站起身來,慢慢走到男人的身邊,幽幽說道:“你就是一隻籠子裏養慣的鳥,瞧瞧你……狠不下心來是嗎?我就想不通,劉原玩過的女人有什麼好,我這裏什麼漂亮女人沒有?回來吧……待在我身邊,你什麼都不用愁……”
柳中原身子微微顫抖着不敢看劉蔓冬的眼睛,嘴裏生硬地說道:“你別再說了……你那些女人還是留給你的顧客吧,我走了……”
說完伸手就要開門,劉蔓冬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惡狠狠地說道:“記住,你要是出來了這扇門,今後就永遠都別想再回來。”
柳中原喫軟不喫硬,冷笑道:“我正求之不得呢。我知道你認識劉原,你去告訴他,我要和明玉結婚,他能把我怎麼樣?”
劉蔓冬憐憫地看着他,低聲道:“你唯一的本事就是嘴上功夫,就憑你這多愁善感的樣子能鬥得過劉原?你狠得下心嗎?”
柳中原轉身盯着劉蔓冬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狠不下心?”
劉蔓冬一字一句地說道:“除非你敢親手殺了我,否則就不是劉原的對手。”
柳中原一聽,馬上就軟了,說實話,別說殺劉蔓冬,就是殺一隻雞,他也未必敢下手,所以,趁着劉蔓冬一愣神的功夫,趕快拉開門一溜煙跑掉了。
劉蔓冬怔怔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似自言自語地說道:“一個失敗的產品。就不信他沒有一點成績,要不然他買那些攝像頭幹什麼。”說完,繼續坐回沙發上,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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