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義滅親
再說,自己即便辭去了副行長的職務,可仍然是信貸審查委員會的專家委員,對大宗貸款的審批仍然有發言權。
而作爲支行行長,在對外貸款方面更加便利,看看李繼薇和陳進武就知道支行長們的權力有多大了,何必留戀在吳世兵身邊當個傀儡呢?
當然,從分行的副行長變成支行長確實是被降職了,但是,在這樣的非常時期以退爲進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就是母親說的識時務,否則,一旦陷入吳世兵的泥潭,最終可真要連母親都感到丟人了。
也許,這就是短信上說的急流勇退,但是主動出擊是什麼意思呢?當然不會是讓自己去爭搶吳世兵倒下之後的空缺,難道是讓自己主動承認錯誤?不對……
忽然,韻真腦子裏靈光一閃。對了,既然這件事情出在和平南路支行,自己作爲這個支行的一把手,在接任行長職位之後難道就沒有一點發現?如果自己能夠在這件事爆發之前發現一點蛛絲馬跡,然後主動去總行彙報的話……
韻真嘴角微微一翹,流露出一絲笑意,然後慢慢擴散在整張臉上,腦子裏漸漸就浮現出一個女人的身影。
這個女人就是和平南路支行信貸科長董全秀,她幾乎可以斷定,這個在自己面前戰戰兢兢、欲言又止的女人肯定想和自己說點什麼,只是自己最近忙暈了頭,竟然都沒有顧上和她好好聊聊。
“韻真,我看這樣,在你的辭職報告沒有批准之前,先找個人代理一下信貸副行長的職務,畢竟你不在家期間還有很多的業務需要處理,既然你主動辭職,我想聽聽你有沒有考慮過這個人選?”
吳世兵的話驚醒了韻真的沉思,沒想到吳世兵居然有點迫不及待了,也許這個人選早就在他的腦子裏了。
韻真心中一陣惱怒,那股天生的好鬥之心馬上就被激發出來,可一想到母親說過的話以及手機短信上的那八個字,極力剋制着沒有讓自己發泄出來。
既然已經決定急流勇退,何必在和他計較呢,別看他現在得意,要不了多久……哼,只有笑道最後纔是勝利者,倒要看看他吳世兵還能笑幾天。
“吳行長,俗話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就不參與意見了,誰來接替我的職務就由你拿主意吧……”
吳世兵再次感到一陣驚訝,這個野心勃勃的女人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柔順?看來她可能真的和劉源已經勾搭上了,女人就是這樣,一旦有了男人,心理上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甚至對權力都沒有興趣了。
就像當初她和王子同沒有離婚的時候那樣,整天吊兒郎當的,根本就沒有把工作放在心上,可一旦離婚之後,馬上就變得好鬥起來,彷彿要用權力來填補失去男人的寂寞似的。
“韻真啊,其實,說實話,我還真捨不得你離開啊,雖然在工作上我們有些意見不合,可畢竟在一起合作了這麼久,並且我可是看着你成長起來的……我已經老了,早晚要把位置空出來,將來還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天下……”
如果換個領導說這番話,韻真可能會被感動的熱淚盈眶,可這些話出自吳世兵的嘴,聽起來不僅虛僞而且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聽他那意思好像是要在行長的位置上一直幹到死,那個時候才能輪到自己這樣的年輕人。
“瞧你說的……”韻真不懷好意地笑道:“我在支行工作,還不是在你的領導之下,今後還希望吳行長多培養培養人家呢……”
從吳世兵的辦公室出來,正好碰見張淼急匆匆走過來,韻真忽然有種被第三者插足的感覺,心裏酸溜溜的。
她知道,張淼一直都不甘心管些婆婆媽媽的工作,她要是知道自己已經辭去副行長的職務,心裏還不定多高興呢,憑着她和吳世兵的親密關係,也許會接替自己的職務呢。
“劉行長,今天這麼早啊。”張淼看見韻真從吳世兵的辦公室出來,稍稍一愣,臉上竟然馬上就警惕起來。
“是呀,怕來晚了吳行長出去……”韻真心裏不痛快,不想和她多說話。
“對了,劉行長,我正準備去一趟你的支行,既然碰見你就先打個招呼,有個人事上的小變動……
根據分行的統一安排,你們支行信貸科長董全秀調到建國路支行工作,分行信貸處的陳靜代替她的職務,文件已經打好了,等一會兒我讓祕書給你送一份……”
韻真一愣,忽然意識到這種調動表面上是例行公事,但暗地裏卻是從自己身邊調走了一個敏感人物,然後調來一個監督者,信貸處的那個陳靜三十來歲,又風騷又能幹一直都是吳世兵或者張淼飯局上的常客。
“哦,是嗎?我怎麼沒有聽吳行長說這事?”
“這種小事哪裏有必要驚動吳行長……你有什麼意見嗎?”
“意見?沒什麼意見……”韻真強忍住心裏的那股怒火,微笑着說道。
要是在今天之前聽了張淼的這個決定,韻真肯定會發飆,並且會想方設法阻止這個調令,但是,今天她保持了沉默,因爲從現在開始,張淼已經變成她的上司了,急流勇退必須從尊重自己的上司開始。
哼,今天才明白要調走董全秀,不覺得晚了一點嗎?至於那個陳靜,就讓她來和徐萍搭檔,要不了幾天,非被自己詭計多端的小祕書扒掉一層皮不可。
韻真懷着一顆失落的心來到自己在分行的辦公室,準備收拾一下自己的私人物品,看着裝飾豪華的副行長辦公室,心裏竟沮喪地要命。
不用說,支行的辦公條件和這裏相比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辦公條件也就罷了,心理上的落差一時怎麼也無法讓她適應。
沒想到和吳世兵爭了半天,人家還好好地坐在行長的寶座上,可自己卻要捲鋪蓋卷滾蛋了,能不能回來還是個未知數。
想到這裏,韻真坐在那裏怔怔發呆,真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最好是能有個男人把自己抱在懷裏柔情蜜意一番,忍不住就想起了劉源。
可一想到自己趴在劉源的懷裏哭泣就覺得又滑稽又荒唐,在他的懷裏哭泣還不如讓徐萍安慰一下自己呢,但一想到小祕書看着自己的時候那一副仰慕的神情,又覺得沒臉在徐萍面前提這件事情。
就在韻真惆悵滿腹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了,只見一個皮膚白皙,身材高挑,秀髮披肩,有着一雙憂鬱眼睛的絕色美人走了進來。
韻真覺得眼前一亮,辦公室裏原本那股壓抑的氣氛頓時就消失了,就連光線都亮堂起來,只覺得眼前的女孩美得讓人有種炫目的感覺,那神情中還帶着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
“韻真姐,你不認識我了?”女孩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着韻真嚶嚶問道。
韻真忽然就想起了在殯儀館的時候,看見從秦笑愚車裏面鑽出來的那個女孩,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將女孩再次大量了一番,這才驚訝地說道:“媛媛……天吶,我真的不敢認了……你這是來看你爸爸嗎?”
吳媛媛矜持地微笑道:“我路過這裏,順便上來看看你……怎麼?你這是……”吳媛媛見桌子上幾個箱子裏放着一些書籍和衣服,皺皺眉頭問道。
韻真沒來由地臉一紅,說道:“我調到支行去工作了……”
“支行?你不是這裏的副行長嗎?”吳媛媛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韻真把心一橫,心想,既然自己辭職已成事實,要不了多久整個銀行的人度知道了,何必在一個小姑娘面前遮遮掩掩的,於是故作輕鬆地說道:“我已經辭去副行長的職務了,下去鍛鍊鍛鍊……”
韻真以爲吳媛媛會感到喫驚,沒想到女孩竟然淡淡地說道:“也好,和他在一起工作早晚要出事……”
韻真嚇了一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吳媛媛嘴裏的那個他無疑就是指她的父親吳世兵,不知道她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難道她已經聽說了什麼?即便這樣,作爲女兒也不應該說這樣的話呀。肯定是和吳世兵吵架了,沒準和金燕的死有關係呢。
“媛媛,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小心你爸爸聽見。”韻真故意低聲說道。
“韻真姐,我媽以前常來你們銀行嗎?”吳媛媛哼了一聲,馬上轉移了話題。
“很少來,我都有一年多沒有看見她了……”韻真不明白吳媛媛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不過,見她一臉嚴肅的樣子,好像並不是隨便問問。
“你們這裏有個張副行長吧?”吳媛媛一邊隨手翻着韻真的一本書,一邊就像是隨意問道。
“哦,有一個……怎麼?你認識她?”韻真驚訝地說道。
“不認識,只是聽我媽媽提起過……對了,好像還有一個叫李繼薇的李行長……”吳媛媛說道。
韻真彷彿有點明白吳媛媛爲什麼會單單提到這兩個人了,因爲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都和吳世兵有一腿,難道金燕竟然把這種事情都告訴女兒了?
繼而聯想到剛纔那句“跟他在一起工作早晚要出事”的話,韻真忽然臉上一熱,意識到吳媛媛話中的“出事”是什麼意思了,剛纔自己倒是理解錯了,她的本意分明是在暗示,她父親不會放過和他一起工作的所有女人呢。
“媛媛,你這小腦袋瓜裏在想什麼呢?你可不要聽別人亂說……”
吳媛媛擡起頭,一雙眼睛冷冰冰地盯着韻真說道:“韻真姐,難道你不明白我話裏的意思?我倒是相信你不會和那兩個女人一樣,因爲,我知道你和他是死對頭……”
韻真怔怔地說不出話來,更加確信金燕生前肯定和女兒說過吳世兵不少事情,只是不知道吳媛媛對自己的父親瞭解到什麼程度,最重要的是,她嘴裏提到吳世兵的時候竟然都是用他來代替,明顯可以感覺到語氣中的冷漠。
“怎麼?媛媛,是不是和你爸吵架了?他現在就在辦公室,要不要我帶你過去……你們父女也已經有幾年沒見面了吧。”
吳媛媛沒有回答韻真的話,而是心不在焉地走到窗口朝下面看看,忽然說道:“我媽媽差不多就是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吧。”
韻真又是一震,她真搞不懂這個女孩心裏在想些什麼,不會是因爲她母親的死受到刺激了吧,怎麼說出來的話都是一驚一乍的,毫無疑問,她的心裏好像充滿了怨氣。
“媛媛,你媽都已經去世了,你也不要太難過……對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回美國?”韻真想換一個輕鬆點的話題。
“也許馬上就走,也許永遠都不走了……這臺戲還沒有演完呢。”吳媛媛就像是一個精神病患者一般幽幽說道。
韻真心裏一陣癢癢,總覺得這個女孩馬上就要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忍不住有種窺探他人**的衝動。
可一想到她和吳世兵的血緣關係,還是控制住了,也許她不算過是耍耍小孩子脾氣,過兩天和她爹又打成一片了,不過,從她簡短的幾句話來看,她顯然把母親的死歸罪於吳世兵,並且對父親在外面亂搞女人而耿耿於懷。
“媛媛,你爸今天忙着呢,走,我請你喫午飯。”韻真試探道。
“你就不怕被他看見?”吳媛媛一副挑釁的神情問道。
韻真奇怪道:“爲什麼要怕他……看見?”
吳媛媛的思緒不知道又跑到什麼地方去了,良久才似自言自語地說道:“他如果看見我和你在一起保準害怕……你們可是死對頭……”
韻真哭笑不得,拿起自己的包,打開門說道:“我糾正你一下,我們只是工作上有不同的意見,並不是什麼死對頭……走吧。”
“我巴不得你們是死對頭呢?”吳媛媛臨出門還小聲嘀咕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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