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作者:白芨忍冬
是的,陳英大概是走了什麼“狗屎運”。

  她居然拿到了回城的名額,還是“裸拿”!

  啥人也沒找,啥關係也沒套。

  她之前倒是想找關係想託人辦事兒,可是壓根兒就是找不到,套不住。

  結果啥也沒做,只是在家坐月子的陳英,居然攤上這麼好的一件事兒!

  太不可思議了,以至於她收到消息以後更暈了。

  田秀平心裏頭也高興啊,陳英走了,這孩子也能給抱走了,就算不能明着抱走,好歹全村兒除了老燕家,別人都不知道這個女娃娃啊。

  到時候,陳家偷摸兒接走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

  真是想啥來啥,田秀平心裏別提多樂呵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將近一個月的愁容終於要散去了。

  然而,坐在屋裏聽到消息的趙春芳不是很開心。

  小姑娘她帶着挺舒服的啊,咋說送走就要送走了呢?

  這麼乖的孩子,不哭也不鬧,給啥喫啥,喫完還衝你笑,關鍵是仔細看,你就發現這孩子是一雙笑眼,笑起來眼睛彎彎像是小月牙兒,嘴角還有淺淺的小梨渦,看着格外甜。

  不用說,將來長大一定是個小美人兒。

  趙春芳這一個月來,都不摟着阿寶了,只管摟着小娃娃睡。晚上,她還會莫名其妙往趙春芳懷裏拱,讓趙春芳覺得心裏暖烘烘的喲。

  這麼可愛的娃,誰想給人送走?

  趙春芳巴不得是自己親生的。

  只可惜燕建國沒這麼好的基因啊,蠢傻蠢傻的咋生得出這麼伶俐的姑娘來。

  家裏頭比較淡定的要數燕金梅了,她這麼長時間以來,日日夜夜都跟陳英睡一個屋裏,她是知道,陳英有多想回城的。

  但是想歸想,沒那個能力歸沒那個能力。

  現在名額從天降,陳英是絕對不會放棄這個名額的。

  燕金梅也會擔心,她剛生了不到一個月的孩子要咋辦?

  首先,這是非婚生子,要是這事兒捅出去,別說回城,她還得被拉出去挨□□。

  其次,這孩子要是被陳英和她家裏人偷着帶回家去,鐵定是日後影響陳英嫁人的,除非她能回去跟那個漢子再續前緣,一起把小娃娃接走。

  顯然陳英打從知道回城的消息以後,就沒想過這個孩子的事兒。

  生了一個月了,她也就剛生下那會兒看了看,能下地當天去看了看,連抱都沒抱一下。能指望她勞心勞力爲了一個襁褓裏的小娃娃顧及啥?

  “英子,你這回咋帶上韞安?還是以後來接?”

  燕金梅一開始怕陳英想閨女,就經常去大嫂屋坐坐,把小姑娘的近況告訴她,可眼下,很明顯陳英不在乎這個小姑娘。

  “嗯,我得先回家吧,先跟我爸媽說一下,再私底下叫個遠房親戚來接,我要是走的話,一個帶着她,也過於顯眼了。”

  這樣的回答,倒是讓燕金梅覺得不可思議。

  “你還想着帶她走嗎?我還以爲你就不要她了。”

  陳英整個人完全沉醉在一陣幸福感之中,滿臉都是笑意,“哪兒能啊?畢竟是我的一塊兒肉,我準備回去找好她爸,然後一塊兒過。”

  燕金梅也是隱約聽自己媽田秀平透露過,英子懷的是一個知青的孩子。

  按照陳英話裏的意思,那應該就是第一生產隊回城的朱經緯了。

  想到朱經緯原來俊朗謙和的模樣,她咋也聯想不到,這樣一個看起來優質的男人,會拋下女人孩子。

  果然,成年人的世界,她燕金梅搞不懂,還是自己適合做一個老師,每天跟小孩子在一塊兒啊。

  田秀平也不放心陳英關於小韞安的處理,哪怕是天快黑了,也不忘過來問她。

  “你可別忘了帶着小的回去。”

  “田媽,謝謝你們一家子,要不是你們,我……”

  陳英拉着田秀平的手腕子就是一通哭訴,要不是老燕家,她自己那點兒工分兒喫不飽穿不暖,要不是人家一家子幫着瞞着孩子,估計她現在就在公社大會上任人辱罵。

  要是沒了老燕家,她可能生孩子得搭進去一條命。

  她的眼淚,可不算是硬擠出來的,良心還是有的。

  田秀平不喫這套感情牌的,該說啥還說啥,事情一件一件都得說清楚了纔行。

  “你啥時候來接孩子?”

  陳英一臉的爲難。

  能說啥啊?她壓根兒本來就不想管孩子,回了城去找朱經緯,人家回心轉意的機率能有多大?

  跟了朱經緯去玉米地,還不全是爲了要回城?

  已經回了城?誰還要管他?

  “我給我媽寫了信,我媽回了信兒我就能確定啥時候回來了。”

  田秀平愣是不信,“你媽?你媽知道你生了個姑娘?還是你媽替你去找了人家?你確定人家沒因爲你生的是個丫頭片子,就不管你了?”

  陳英有一絲窘迫,的確,要是當初生的是個兒子,她想朱家使使勁兒幫她回城,再辦結婚的可能性太大了。

  不論在城裏還是農村,兒子就是傳宗接代的,兒子就是養老送終的。

  有的人會認爲養丫頭是賠錢貨,但是從來沒人嫌棄過小子。

  好吧,老燕頭兒是個例外好了。

  怪就怪在她自己也不爭氣,生了個丫頭片子。

  “田媽,你放心,丫頭小子在我們那兒都一樣疼的,我也不能不管她。”

  “丫頭小子一樣疼?那爲啥你媽讓你下鄉,卻千方百計保住你弟弟在城裏?”

  陳英就好像一時間被人接了老底兒,窘迫而不知如何處之。

  田秀平說話也是一針見血,一星半點兒的面子都沒留下。她留面子,對方就會不給臉,蹬鼻子上臉。

  鬼知道讓她回家了,她還會不會再回來拿孩子。

  “你再寫個信,讓你家裏頭來接你吧,你爸你媽也不至於這半點兒能耐沒有。”

  看着田秀平轉身出去,陳英心裏頭別提多憋屈。好不容易要走了,還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

  家裏可不會說心平氣和接受這麼個小丫頭片子的存在。

  她以後要是想再嫁,那可不是難了一星半點兒。

  可是總體來說,這事兒算是解決得差不多了,田秀平心裏頭那個舒坦喲,真是啥事兒也不抵這個讓她痛快。

  這陳英走了,以後燕建學回來還瞧不見她,更是能踏踏實實在外頭找個能耐的媳婦兒,考慮結婚生孩子的事兒了,多好。

  還是那句話,世上啊就沒有平平靜靜安安穩穩的日子讓你過。

  就在這天天矇矇亮那會兒,估計也就是三四點鐘,王淑芬發動了。

  雖然不是第一胎,可因爲好些年沒生了,這一下子生起來還是有些艱難。

  按理,還是田秀平和趙春芳幫着忙活。

  又是陪着嘮嗑,又是做熱水,又是加油鼓勁兒的,折騰到七八點天大亮了才生出來。

  是個兒子。

  啼哭聲格外嘹亮。

  雖然辛苦,可王淑芬還算是清醒,看着跟燕建業長得眉眼一樣的男娃子,自己心裏也高興,老大柱子像自己,老二就該像他爸了。

  “媽,給他起個名兒唄,讓我上口也知道叫啥,成不?”

  小孫子的模樣兒並沒有很討田秀平舒心,燕建業兄弟倆長得像老燕頭,這娃娃像老二,很自然不是她喜歡的老三那一卦的。

  可兒媳婦兒讓起名兒,也得起個吉利喜氣的吧。

  比如大房的順子,二房的柱子,都是自己起的小名兒。

  一個“順順當當”,一個“家中頂樑柱”,多吉利。

  哪像鐵蛋這名字,聽上去倒是個賤名字。不過老燕頭起的名字雖然土氣些,好歹賤名字好養活,也沒啥毛病。

  田秀平想到年前大姑娘寄回來的那老些錢,就想着給這個孩子叫“富貴”。

  “富貴?大富大貴嗎?”

  田秀平點點頭。

  “感情好啊,這名字吉利又喜氣啊,富貴兒,富貴兒啊。”

  趙春芳:呃……媽是不是太草率了,太直白了。

  燕金梅聽見小孩子哭聲以後,就知道里頭生了,去找媽不會被說是打擾了。她趕緊敲門,叫田秀平出來。

  農村生孩子沒成立那麼多講究,啥男人不能再,沒出閣的閨女不能進屋的。

  燕金梅見門一打開,就衝進去叫她,媽。

  “媽,媽,英子她不見了,她走了!”

  田秀平:啥???每一個省心的啊。

  陳英是趁着田秀平趙春芳忙活王淑芬生孩子的時候走的。

  趁着天剛亮,路還好走,路上沒啥人。

  陳英拿着一張回城單子,就走了。

  她原本想多呆些日子,好好兒跟這兒告個別的。可昨兒田秀平的話,讓她徹底心灰意冷了。

  再不走,估計她田媽就不放人了。

  正好趕上家裏王淑芬生孩子這個忙活的時候,陳英果斷趁亂離開。

  “哎喲!”

  田秀平聽了這消息,直拍大腿喲,這還不是讓陳英給跑了?他們老燕家哪知道這陳英確切的住址去啊,就好像石沉大海,尋都沒處尋了啊。

  這小姑娘,真是砸手裏了喲。

  “我咋就沒看住人呢,這孩子以後可咋弄喲。”

  燕金梅也跟她媽一樣拍大腿鬧心,要是自己睡得沒那麼死,看住了人,可不就走不掉了麼,現在老燕家倒是平白無故多了一個小丫頭。

  陳英能不辭而別,當然也就別指望她能把自己送回來接孩子。

  孃兒倆拍着大腿,心裏頭都是憤憤不平。

  “這小丫頭該咋整喲,咋整喲。”

  趙春芳倒是心裏頭開心,她本來就捨不得小丫頭,巴不得她給自己當閨女,這陳英不要孩子,自己接手更好。

  只是,不知道田秀平會不會接受一個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孫女兒”。

  “不然,我先帶着,反正她也乖得很,比我們家阿寶好帶的。”

  在田秀平那兒,誰帶孩子不是問題的,關鍵的關鍵是,這孩子啥身份啊?

  總不能跟鄉親們說,嘿,這是原來住在咱們家那個知青的私生子,我們老燕家人好,給收養了。

  這就是越描越黑,傳出去,保準兒認爲是你們老燕家的燕建學搞大了女知青的肚子,女知青留下孩子就走了。

  誰相信你們家,一家人白幫人家養孩子,有這麼大的好心腸?

  可現在去抓陳英還抓得着嗎?

  要是像田秀平昨晚上說的還成,等着陳英媽來這兒接她,問清楚陳英家的城鎮住處,她們就賴不掉。

  可她自己就不聲不響跑了。

  老燕家上哪逮人?

  去公社去縣裏問住址,那這孩子的事兒就根本說不清楚是陳英和誰的。

  田秀平覺得,她就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當初就算拿着菜刀架在朱經緯的脖子上們也要逼着他把陳英給娶了,或是知道陳英懷孕就把她給趕出去。

  做了濫好人的結果就是,現在自己一地雞毛啊。

  “老大家的照看倒是成啊,可是這孩子總不能在你屋裏藏上一輩子。”

  說完,田秀平十分應景兒地看了一眼斜靠在牀上,抱着自己家孩子的王淑芬。

  王淑芬:好嘛,你們剛在想不起我剛生完,現在倒是想起來我了?你們都看着我,到底是要幹啥,快說。

  心大的王淑芬,還不知道,那個大嫂屋裏的女娃娃,馬上就要成爲她肚子裏託生出來的乖女兒了。

  “老二家的,你就當你生的是個雙胞胎了吧。”

  王淑芬:啥????我生的雙胞胎???

  田秀平話上是這麼問着,可是壓根兒也沒存着要跟王淑芬商量的意思。

  趙春芳點點頭,“成,那我先把小韞安抱過來,往後的事兒,咱們再商量。”

  求王淑芬心理陰影面積啊。

  燕金梅是不敢當着自己老媽的面兒說些啥玩意兒,她媽說啥是啥,說那小姑娘是老燕家孩子,那就是了。

  老燕家裏明白事兒的,都默認了這個孩子是王淑芬生出來的,養在趙春芳那邊兒。

  不明白事兒的也就是老五兩口子,也沒說去探個究竟,畢竟他倆連一點兒頭緒都沒有,也不知道剛生下來的孩子和一個月大的有啥區別。

  大家都知道的是,王淑芬的一對兒龍鳳胎裏,女娃娃像個□□團兒,白裏透紅看着跟過年牆上貼的年畫娃娃一樣。

  男娃娃呢,就像個皺皺巴巴的窩窩頭。

  也不算是黑就是黃,讓人看見就想起黃土高坡。

  再有就是女娃娃幾乎不哭鬧,喜歡笑,男娃娃不成,每日裏有大半日都是閉着眼睛扯着嗓子乾嚎叫。

  自然而然,只從倆孩子的狀態來看,明顯女娃娃更受偏愛一些。

  衝在第一個的就是老燕頭兒。

  他是出了名兒的喜歡丫頭的。在明知道陳英就這麼撇下小韞安,回了城以後,他在心裏頭也算是把孩子當成親孫女兒。

  因爲模樣兒長得比阿寶還俊俏,比阿寶還乖巧啊。

  只是可惜沒血緣關係喲。

  田秀平就不成了,因爲陳英的存在,她一看到小韞安就想到陳英,難免心裏慪氣,也索性選擇少跟那孩子接觸,談不上喜歡還是煩惱。

  擱在第一生產隊裏頭,他們老燕家今年也算是喜福迎門,龍鳳呈祥可不是想生就生,怪不得全公社獨兩份兒的好事兒,也叫老燕家的知青拿了過去。

  王淑芬回覆了六七天,就照常拿着鋤頭,跟大嫂上工了。

  富貴兒沒有小韞安好養活,天天哭天天叫。

  趕上柱子又是個小淚包哥哥,一看弟弟哭,自己手足無措,也開始跟着哭。

  在家裏幫着照看弟弟妹妹的最年長的順子,每次看到柱子哭得梨花帶雨的,就恨不得一把掌排在柱子的腦袋瓜上。

  是不是個小爺們兒?

  家裏的老大哥鐵蛋因爲要上公社小學上學,下午三點鐘才下課放學回家。所以下午給阿寶和韞安哄睡的活兒就被順子丟給了鐵蛋,自己撒丫子跑出去玩兒了。

  相比出門兒就沒影兒的鄉下野孩子順子,鐵蛋可以說是老實懂事兒了。

  在家哄哄妹妹們,等到大人們回來,那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的。

  重點是,他夠耐心夠細心,還知道給倆小嫩娃說故事。就算聽不懂,阿寶和韞安也邊聽邊激動地伸胳膊蹬腿兒的,跟着迴應。

  有時候他還會再回來的路上特意拐去山下頭,找點兒小野果子,弄出汁水來,給她倆舔舔。

  鐵蛋今年纔在公社小學上了小學一年級,雖然老師就是他小姑燕金梅,可這一年裏他還是沒把腦袋瓜兒弄開竅。

  不至於說每次考試拿着鴨蛋回來,但是也是在及格邊緣徘徊。

  老燕家雖然整體學習成績不咋樣,不學習每天分的比較多,但是好在有燕建學這樣的出類拔萃的尖子。

  剛上一年級的鐵蛋,就開始在及格線掙扎,這不得不讓人想起,當年在學校裏笨到要死,連題目都看不懂的燕建國。

  趙春芳還是很擔心的,畢竟他男人有多蠢,她也不是不清楚。

  她常常語重心長地跟鐵蛋說,“蛋啊,你學學你三叔唄,成不?”

  “我覺得我爸挺好的,有媳婦兒,有兒子有閨女,三叔都沒有。”

  趙春芳:……

  她很是焦慮,只好去問自己小姑子,燕金梅說,很明顯,鐵蛋還沒長大,想法上比較懶散,也讀不進去書,建議她嫂子再讓他讀一遍一年級。

  趙春芳也確實考慮了這個問題,剛好,讓鐵蛋跟順子一起,再讀一回,咋說也要把一年級的基礎打牢了吧。

  不過這事兒再急也要等今年秋天了。

  還沒到秋天,也就是六月份的光景,趙春芳孃家傳來了好消息。

  趙春芳孃家的弟弟當上了他們生產隊的隊長了!

  “老大家的,老大家的,你孃家拖了人來給咱們家捎口信兒了啊。”

  田秀平聽到這個消息,也是開心得緊。

  趙春芳家是鄰村兒的,娶進來的時候,家裏頭不算是富裕。

  田秀平去給相親的時候,看中了趙春芳人機靈聰明,雖說陪傻子老大可惜了點兒,可是傻男人知道疼人啊。

  趙春芳家裏頭也是正經人家,就是爸爸沒得早,只有趙春芳和一個弟弟加上一個身子骨不咋好的老媽。

  勞動力少,這工分、糧食啥數量就有限。索性趙春芳和弟弟倆人勤快,日子雖然不富裕,但也是有聲有色。

  好些年前,她弟弟可是連娶媳婦兒都蓋不起房子的,就娶了個不嫌棄的,住着家裏頭的老房子將就着。

  如今她弟弟當了生產隊隊長,可算是家裏這麼多年的苦熬出點兒頭來了。

  “啥?真的啊?”趙春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家攤上這麼好的事兒,哪有生產隊隊長還要換着當的?

  “真的真的,人家確定說的是你們家,也指名道姓來咱們家說好消息的啊。”

  田秀平看着老大家的這麼高興,也是心裏頭歡喜,咋說這也都是一家人啊。

  “老大家的,要不你跟老大請兩天假吧,這麼大的好事兒啊,你們孃家估計得擺酒啥的,你們倆要不就抱着孩子回去看看去,你不是還沒帶阿寶回去過?”

  不說趙春芳平日能幹,又生了仨孩子,就在陳英閨女這事兒上,她能把韞安接過去養着,還沒說一個字兒,她就打心底裏稀罕這個媳婦兒了。

  趙春芳聽婆婆這麼說,高興得就差沒跳起來,一點兒沒推辭,說了好些謝謝,蹦躂着就回屋準備收拾東西去了。

  “鐵蛋他爸啊!咱們能回我孃家去了哎!”

  燕建國正在裏屋抱着阿寶,哄着韞安。

  一聽見這消息,他倒是納了悶兒。

  這不年不節的,回孃家幹啥去?

  “咱孃家出了啥事兒了?”

  “呸呸呸,啥啥啥就啥事兒,我弟弟,紅星,當上生產隊隊長了!”

  燕建國:!!!!

  “你傻了?咱媽讓我倆告兩天假,然後回去一趟,你趕緊的,趁着天沒黑,往老五媳婦兒孃家跑一趟去!”

  燕建國一時間還沒回過來神。

  平日裏,老實老五媳婦兒那話呲溜大房二房,說她孃家是生產隊隊長,家裏頭有人是做主的,說了算的,自己也就看學會了,所以有些事兒她可以出主意。

  這啥意思?

  田秀平還沒咋地,就像當家?

  老二兩口子傻,只覺得人家孃家厲害啊,好厲害啊,好棒哦,然後繼續低頭自己幹自己的,自己喫自己的,

  趙春芳知道沈翠蘭是個事兒精,只要田秀平壓着,她鬧騰不起浪兒來,也無非就是嘴上圖個痛快而已。

  燕建國呢,比燕建業兩口子聰明點兒,比趙春芳傻得多,也就是說他在乎人家這麼說了,完事兒還跟人家計較。

  現在,他小舅子也是生產隊隊長了,看以後老五媳婦兒還嘚瑟個啥。

  想一想,燕建國就覺得開心死了。

  “成,成,咱們倆收拾收拾啊,帶點兒啥去好呢你說?要不那點兒咱們自留地上的土豆蘿蔔,還是說跟媽商量那點兒啥別的?”

  “我跟媽說了,拎點兒粗糧和十個雞蛋過去,回頭從我倆工分上扣也成的。再把順子小時候的衣裳給拿着,我弟弟家那個過年那會兒生的小子能穿。”

  燕建國應聲說好。

  “對了,我準備把阿寶和韞安帶上,咱媽還沒見過呢。”

  “帶阿寶不就成了,你帶韞安幹啥?老二家要是不同意呢?”

  燕建國雖然也覺得韞安可愛漂亮,可是到底隔着一層,不是親生的,是養的啊。

  趙春芳可不這麼想。生娘沒有養娘大,她打從這姑娘生下來,就抱過來餵奶伺候,跟自己家阿寶沒啥區別,咋就說什麼不是親生的,餵養了沒用?

  “那你說韞安打從生下來,就跟我住一個炕上,現在我走了,你讓她跟誰睡?老二家那個嗎?她連她們家柱子都看不好,天天哭的,你讓我放心把姑娘交給她嗎?”

  燕建國一想,也確實是那麼回事兒。

  “不是,那你咋跟你媽說?”

  “啥咋說,那是我侄女兒,你弟弟的孩子,我能咋說!”

  燕建國閉了嘴,按下這事兒也就不提了。

  第二天,燕建國抱着阿寶,拎着雞蛋粗糧,趙春芳抱着韞安就出門兒了。

  趕上六月初,天氣沒那麼熱,還是個陰涼天兒,倆孩子也沒咋哭鬧。

  起初,趙春芳擔心韞安因爲太小,抱出來不好,誰想到她倒是一點兒也不像個不大點兒的嬰兒,在趙春芳懷裏看着趙春芳,就知道笑。

  趙春芳:哎呀,我的乖乖,你咋這麼好看?

  沈翠蘭上工的時候,沒看見老大兩口子,一問才知道慶賀孃家弟弟當上生產隊隊長,回家去了。

  她這個氣喲,再一次止不住了。

  啥意思??

  原來陳英在,就一直請假不上工,她忍了。畢竟城裏來的,嬌貴些就算了。

  咋現在連趙春芳都想休息就休息了?想回孃家就回孃家?

  她沈翠蘭挺着大肚子還在上工呢!

  要不是自己懷孕不能激動,她非要好好兒在飯桌子上,跟公公婆婆好好說道告狀,讓家裏人收拾她。

  趙春芳知道孃家消息的時候,其實已經是晚了,趙紅星已經當了隊長一個多月了。

  該在生產隊裏慶賀的也都慶賀完了。老趙家請了鄉親們在家喫飯喫菜,也沒收下任何相親的東西。

  就是請喫的有些清淡,老趙家不年不節的可不像老燕家還有大骨頭,肉毛票的。

  “你瞅瞅你婆婆,讓你來一趟就夠好的了,還帶啥東西!”老趙太太身子骨不好,年輕那會兒雨天下地幹活兒,染上了風溼,一到陰天下雨就渾身關節難受,尤其是那雙腿,連彎兒都不敢打。

  “這是我婆婆拿來給你和弟妹補身子的,就收了吧,粗糧啥的留着補貼喫食的。家裏人頭兒多,不容易,我婆婆一片心意。實在不濟,有你閨女我拿家裏工分兒換呢。”

  老趙太太笑眯眯地看着炕沿兒上睡着的倆姑娘,越看越喜歡。

  “喲,這哪個是我外孫女兒,還是你生了倆出來啊?”

  趙春芳拍了拍咿咿呀呀的阿寶,“這是你外孫女兒阿寶,她爺爺疼她,給起了名字叫明珠,說是掌上明珠。”

  “這個是我二弟妹家上個月生的,雙胞胎。”趙春芳又拍了拍熟睡的韞安,“二弟妹兩口子帶孩子帶不利索,閨女就讓我幫着帶了。你看這小傢伙兒多好看啊,還有梨渦二呢。”

  老趙太太哈腰一看,果不其然,人家小姑娘比自己外孫兒好看得多得多得多啊。

  “這小丫蛋兒真是一臉福氣象啊,瞧瞧這飽滿的天庭。”

  “喲,媽你啥時胡懂這玩意兒了?”

  趙春芳沒想到她媽還學會了看相?

  “哎喲,瞎看,瞎看,我是看她長得好看又喜慶。咱們家隔壁的把老奶奶從北邊而老家接回來了,那老太太都九十多快一百了,看人面向喲,那叫一看一個準兒啊,完事兒還不隨便給別人看,說是隨緣呢。”

  “上回她給我看了看,說我子孫興旺,以後要享大福,這不,你弟弟家就出息了!我總讓她給我們家小孫子看看,可人家死活不給看,說不是有緣人。你說氣人不氣人,我都一隻腳踏進棺材了,看我頂個屁用!”

  趙春芳一聽,也心裏癢癢得很,想去給抱來得倆閨女看看。

  孃兒倆一拍即合,過了晚飯,就抱着倆姑娘去隔壁家院子裏閒扯皮去了。

  老趙太太不死心,還叫上了她嫂子抱着小孫子一塊兒,想趁着那個老太太眼神兒不好使,給自己孫子看了面相。

  眼神不好使歸不好使,可人家心思明鏡兒啊。

  “相不能隨便看,看只能看有緣人,要是瞎看,我老婆子也就要瞎了啊。”

  老趙太太犯了一個白眼兒:敢情你老太太現在是裝瞎?

  “老太太,我這倆閨女,你方便瞧一眼嗎?我一個人心疼倆閨女心疼得緊喲,捨不得以後操勞勞累的。”

  那老太太,屁股擡起來一點兒看了一眼抱在老趙太太懷裏的阿寶,也就是極其短暫的一瞥,隨即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按照這老太太的習慣,阿寶就不是她的有緣人。

  其實這個東西就無非是圖個聽人家吉祥話的。要是人家說了吉祥話,就覺得人家真是準,可要是人家說了啥命格不好的啊,沒準兒就會質疑人家瞎胡說。

  所以,信不信的,全都在自己個兒了。

  老太太選擇沒說阿寶,在趙春芳看來,可能就是沒有自己家媽的命格好,纔不說話。

  不說就不說吧這不是家裏還有一個閨女嗎。

  她把韞安抱到了老太太眼前。

  這老太太原本是漫不經心地看一眼,可就那一眼,就把她震驚得張開大嘴,跟吞了一顆水煮蛋一樣誇張。

  “這……這……”

  趙春芳看人家這反映也是一愣,這是說她家小粉團兒咋的啊,是命不好了還是說的啥啊,心裏頭也是着急的夠嗆。

  那老太太滿是皺紋兒的手摸了摸韞安的小胖臉兒,手指尖兒還在微微顫抖。

  這要是放到別人家小孩兒,保不齊嚇得大哭,可是偏生這小姑娘還嘿嘿笑起來,一雙梨渦淺淺地再嘴角綻放。

  “這,這小姑娘是你閨女嗎?”

  “這是我侄女兒。”

  老太太長長地舒了口氣,“我老太太活夠本兒了,今兒就把東西告訴你吧,明兒嚥了氣也不管了。”

  大家都勸這老太太開玩笑別開得太過,這健健康康的身子骨,能活到一百多。

  老太太擺擺手,“你這姑娘啊,福氣深福氣重,你好好兒顧着,對她好,她自己個兒知道了,自然你福氣也會重。單一句記住了啊,想一輩子仗着她有福氣,就得一輩子好好兒顧着。”

  這話讓趙春芳聽得五迷三道的。

  啥叫對她好,她知道了,自己就有福氣?

  “麻煩您說明白點兒,我有點兒沒聽懂。”

  老太太站起身,趴在她耳朵邊兒,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嘴,“有一種叫做福神轉世。”

  說完老太太就顫顫巍巍拄着柺棍兒回屋裏去了。

  其實,趙春芳多半是把這個當成一個飯後的瞎胡說,沒真往心裏去,都是吉利話,信就靈,不信就不靈啊。

  可是等到第三天一早,她和燕建國準備抱着孩子回大羅村兒的時候,才聽到隔壁傳來消息,那個老太太再第三天,天剛矇矇亮的時候嚥氣兒了。

  趙春芳覺得渾身發麻,看着懷裏看着自己笑的小韞安,第一次沒笑出聲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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