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阿寶和阿福這對姐妹花被無情地拆散,這無疑是對兩個小丫頭極大地打擊,要知道她們倆小學可都是同班而且同桌兒的。
阿寶心裏頭難過,但是想到每天還能一起上學放學,班級教室還是挨着就在隔壁的,她就釋然了一些。
可是阿福不成啊,她捨不得姐。
索性阿福和旺財都分在一班,也還算是有個照應,緩解了一下阿福內心不可言說的難過。
旺財開心啊,跟着姐姐,不管是哪個姐姐,他都開心。
剛進班裏還沒有安排座位,阿福就帶着旺財隨便找了一個靠牆的位置坐了下來。
老師還沒來,大家也都處於剛入學的興奮當中,根本安靜不下來,全都嘰嘰喳喳找前後左右的人閒聊。
好些個同學原來就是一個小學畢業的,那聊起來的話題還不是更多了?
“你也是紅旗小畢業的?我也是,我是四班的?你是?”
“咱們班紅旗小的人好像真特別多啊。”
阿福:啥紅旗小不小的,反正我們大羅縣小學紅旗不小。
姐弟倆乾坐着,愣是啥話也插不進去,再者說也沒啥熟人,索性就阿福就掏出課本兒,來看看新學期的語文書。
阿福最學的就是語文,以前在縣裏,奶也總會額外給她買點兒啥書看,單只是看語文課本壓根兒滿足不了她。
旺財看見他姐靜靜地在看書,也很自覺地跟隨着阿福的步伐。
坐在他們倆前頭的女生轉過頭來,看見兩姐弟居然打開了語文書,在認認真真閱讀,當下驚訝得沒把舌頭咬下來。
沒開學就這麼用功?該不會是倆學習尖子生兒吧。
“同學,你們倆幹啥呢?”
阿福擡起頭,指了指手上的課本兒,“看書啊,你都看完啦?”
坐在前面的女生撇了撇嘴,“你們是哪個小學畢業的啊,也是紅旗小嗎?”
“我們是大羅縣小學畢業的。”
大羅縣?這女生壓根兒就沒聽過這麼一個蹩腳的地名兒,北京有那麼多區,還沒聽說周邊兒哪個縣叫大羅縣。
“我是五星小學畢業的。”
阿福淡淡地看着這個小姑娘一眼,然後回答了一聲“哦”,就低頭看書去了。
不是她不夠熱情,是真的不知道該說點兒啥。
五星小學她根本就不知道在哪兒,北京各個地名兒她都沒搞清楚呢。
這下坐在她前頭的女生不吭聲了,直接轉過頭去,跟別人聊天兒了。
沒法子,聊不下去啊。
阿福也沒多想別的,畢竟課本里的故事還挺吸引人的,裏頭的《伊索寓言》啊,《社戲》
啊,《小桔燈》啊,都把她給深深吸引進去了。
正當她看得正投入的時候,她好像覺得身邊一個黑影壓了過來。
“同學,請問我能做裏面嗎?”
教室裏是每三張課桌是安排在一起的,教室裏一共有九列,分了三個小組。
阿福剛纔拉着旺財就在靠近過道兒外面的兩個座位坐下了,那最裏頭還空着一個位置,眼下站在阿福身邊兒的同學就是要做到那最裏頭去。
坐裏面的座位其實並不舒服,出來進去還總要麻煩外面的同學給你讓路,可是眼下整間教室也沒幾個空位置了。
阿福推了推旺財的胳膊,“你往裏挪一個,讓人家坐外頭。”
旺財聽話地挪到了最裏面,靠着牆,阿福坐在正中間,剛纔讓阿福讓路的男生就坐在了最外面。
先前轉過頭來的那個女生,一看是個長得還挺俊俏的男生,趕緊又轉過頭來聊天,而且語氣可是比剛纔跟阿福說話更加殷勤。
“哎,同學,我是五星小畢業的,你是哪兒啊?”
那個男生邊把書包裏的東西往外拿,邊回答她,“我是軍小畢業的。”
啥?軍小?解放軍小學?
那不是傳說都是住在部隊大院兒的幹部子弟才能去上學的地兒?
果不其然,這話一出,坐在前排的女生越發殷勤,各種詢問人家的家庭情況,搞得阿福聽着就很尷尬。
解救這場尷尬的還是班主任顧老師。
顧老師穿着黑色皮鞋,穿着一條褶皺長裙,後腦勺扎着一個乾淨利落的馬尾,腳底下“啪嗒啪嗒”的聲音就走到了講臺前。
阿福從小因爲成績好又機靈聰明,一直以來都是老師們的掌中寶,阿福也對老師們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好感。
老師一進來,她立馬擡起頭,笑眯眯地看着老師。
她們的班主任就是這個看起來年紀不太大,經常愛笑的顧老師。站在講臺上的顧老師,也就是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是教數學科目的,希望以後和大家愉快相處之類的話。
接下來就讓全班的同學每個人都上前去做一番自我介紹。
阿福在這場自我介紹彙報會上,知道了大家的名字以及畢業學校,她發現大家好像都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再不就是小學的時候就待在北京,很少有她們三姐弟這般專門來北京讀書的。
她還知道了原來最先跟自己說話的女孩子叫王佳佳,坐在自己身邊的小男生叫林錚。
“大家好,我叫燕韞安,韞是謝道韞的韞,安是李易安的安,我不是本地人,是專門來北京讀書的,對北京的瞭解也比較少,希望大家以後多多關照我,坐在我身邊的,是我弟,希望大家一起也多多關照我弟,謝謝大家。”
阿寶一番自我介紹猴又露出了自己的招牌式微笑,兩個小梨渦在嘴角處顯現,顯得煞是可愛。
就連顧老師見了都心裏喜歡得緊。
許多同學們見了都覺得這個同學長得真是喜氣滿滿的。
可也有一些同學聽了阿福的話,把重點都放在了她不是個“本地人”的上頭,大家都納悶兒啊,這不是本地人咋在本地上學?
尤其是王佳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怪不得她不知道這個大羅縣小學是個啥,感情不在北京啊。
旺財的介紹也是言簡意賅,說自己是燕韞安的弟,叫燕一,然後就回到座位上去了。
看着阿福和旺財年齡差不多大的樣子,大家都開始小聲在下面猜測,這是雙胞胎吧?
遠在老家的富貴:我纔是阿福姐的雙胞胎弟弟!
顧老師忙着給大家分剩下的書啊課本啊,還有給大家處理學籍檔案什麼的,就推遲了重新分座位,讓大家姑且就這麼坐着,等有空了再重新分配。
阿福個子長的小,坐在靠中間的位置看黑板還是很喫力,尤其是斜前桌兒的王佳佳個子也忒高了,把左半邊兒黑板擋得嚴嚴實實的,阿福愣是一點兒也看不見。
阿福急啊,這咋學習啊?
看不見這事兒可實在是耽誤事兒,阿福一着急就憋得臉紅起來,想要伸手拍拍這個王佳佳的後背讓她坐低點兒,可是上着課私底下說話,也不是好學生所爲啊。
結果,整整一節課過去了。
阿福愣是聽了個一半兒,連老師抄在左半邊兒黑板上的板書都沒抄下來。
這不對啊,這不該是校園的打開方式啊!
以往阿福都是課堂上老師捧在手心兒裏的小寶貝兒,作爲也都是教室裏正中間兒最靠前兒的。
老師們還要殷勤地問問她,“怎麼樣,小阿福會了嗎?”
現在呢?老師連阿福是誰都不知道。
老師們只知道班裏有個笑起來挺甜的小姑娘叫燕韞安,可是她沒參加過北京小學的畢業統考啊,縣小學的成績又沒有比較的,誰知道是簡單還是難得。
班裏頭那麼多學習好的孩子,誰也不會額外來關心她。
比如坐在她身邊兒的林錚學習就很好啊。
人家那數學就好像提前學過似的,啥負數正數,有理數無理數,沒有一個分不明白的,老師問啥會啥。
阿福:原來,我並不是最優秀的啊。
放學的時候,阿福垂頭喪氣地用頭抵在桌面兒上,十分泄氣。
“姐,你咋了?”
旺財收拾好書包,看着全然沒動彈收拾東西的阿福。
他姐該不會是生病了吧?以前她姐發燒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兒啊。
“福啊!”
阿福還沒來得及回答旺財,門外頭就傳來了阿寶的叫聲,她可是一放學就站在走廊裏等着弟弟妹妹一塊兒回家去了。
相比之下,阿寶的一天是幸福快樂的,因爲她心大啊。
“姐,我們這就來了啊。”
阿福趕緊三下五除二收拾好桌面兒,轉身準備出去,卻看見林錚還坐在她身邊兒,一動也沒動。
“林同學你能讓我出去一下嗎?”
林錚那會兒正在認認真真地給今兒美術課上的作業上色,阿福一轉身,就撞到了他的手肘,手中的筆一偏,就畫歪了。
他沒啥善意地看着阿福,“下次動作能幅度小一點兒嗎?”
阿福可能是感受到了對方的不爽,這要是平時,阿福肯定就甜甜地上去解釋一番,然後軟糯糯地笑一笑,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可重點是,阿福今兒不開心啊!
阿福索性不去理他,伸手把自己的桌子往前一推,揹着書包從桌子上斜跳過去,然後大搖大擺地出去了。
“同學對不起,可以讓我出去一下嗎?”
旺財揹着書包尷尬地站在阿福的座位上,看着林錚。
林錚很無奈啊,這個小男孩兒奶乖奶乖的,一整天了,一聲都沒吭,他也沒理由把燕韞安弄花了自己的美術作品就怪罪到燕一的身上。
林錚起身讓出了出去的道路。
旺財出去以後,還不忘把阿福的桌子挪回到原位,“那個,我姐可能是生病了,你別介意。”
看着旺財跑出去背影,林錚鼻子裏發出了一陣“呵”聲。
燕韞安生病?看剛纔跳出去的身手,一點兒也不像。
三姐弟回到家以後,阿福一個人默默不語地回到了房間裏,極其失落地把書包扔在了書桌上。
然後她就把自己扔在了大牀裏頭。
失落啊,極其失落啊。
一直在學校裏飽受讚譽的阿福,在初中生活展開的第一天,竟然如此挫敗,這讓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那一年跳皮筋兒事件支配她的恐懼感。
可是跳皮筋兒可以說不跳就不跳的,這學習也不能說不學就不學了吧?
阿福就是打小兒當第一,考雙百,把自己的位置架得太高了,一旦不拔尖兒,這心裏落差有點兒hold不住。
不像阿寶和旺財,倆人都皮實了。
燕建學和胡嫺還是在晚飯的時候看出了端倪來,這阿福是咋了?
擱在之前都愛笑的小姑娘啊,今兒咋悶悶不樂的了?
“你們今兒第一天上學,這學上得怎麼樣啊?”
阿寶想到了同桌塞給自己那個好喫的黑色“軟糖”,那個飄香四溢啊,簡直是這麼多年的水果糖都白吃了。
阿寶果斷地回答一個字,“好!”
旺財想了想,一整天自己都能坐在阿福姐的身邊兒,就覺得真開心啊,以前可從來都沒跟姐坐一桌兒過,都是阿寶和阿福坐在一起的。
旺財也果斷地回答一個字,“好!”
阿福不說話,一個人默默地喫飯。
燕建學和胡嫺一看,哎呀,這感情小阿福過得不好啊。
“阿福?你今兒在學校怎麼了?不開心?”
胡嫺試探性地問了問。
阿福委屈地紅了眼圈兒,小嘴兒憋着,忍不住地開始顫抖,手上還倔強地一點一點兒把飯往嘴裏送。
“哎喲,快別吃了,放下,放下,跟三嬸兒說說。”
可不得了,這三小隻裏頭,成績最好的那個倒是上學上得不開心了,這不應該啊?
原本老三兩口子一直覺得,這要說跟不上課程的,也應該是旺財啊。
畢竟旺財是小學最後一年突飛猛進上來的,底子差一點兒,也容易跟不上初中快節奏的課程。
可是這阿福……不應該啊,一點兒也不應該。
胡嫺把阿福手裏的碗筷都拿下來,不讓她傷心的時候喫飯。
她正視着阿福,希望她好好兒地講一講自己的心事。
阿福也是一時間委屈,緩了一會兒,就把自己的不平靜的情緒放下來了。
“三叔三嬸兒,我覺得班裏有好多好多同學都比我優秀,我好像不能考雙百,不能考第一了。”
對於小阿福來說這考雙百考第一啊,就是天大的事兒。
燕建學簡直是被阿福的邏輯逗得笑出聲兒來,胡嫺也尷尬地看了看他。
在縣小學當慣了第一名,受慣了大家追着捧的生活,冷不丁來到一個自己並不是出類拔萃的集體,的確一時間難以接受。
“阿福啊,這個不應該啊,和優秀的人在一起,你應該開心的,要是你老當第一老當第一,你想想,是不是證明你都沒有對手了啊?”
燕建學覺得這事兒好笑歸好笑,可是其中的道理呢,你還是要跟阿福解釋清楚了,這虧了是在初中發現這麼個問題,這要是以後到了高中到了大學,再遇到這檔子事兒,就該軸進去出不來了。
早解釋清楚早好,這也是對阿福的一種鍛鍊了。
“三叔,我就是覺得落差大,還有,我,我沒法兒把黑板看全,那個王佳佳,她太高了,我都看不見,就只能聽。”
上了初中的阿福,身高還是沒啥起色,伴隨着阿寶的飛速生長,現在阿福就要被阿寶甩下差不多一頭半的身高了。
也就是旺財是個男孩子,還沒開長,不然兩姐弟就要遙遙領先阿福的身高了。
阿福這個身高除非坐在第一排,否則看不見一部分黑板也是在所難免的。
“那你們老師是怎麼調的座位啊,你這個身高咋讓你坐後頭去了?”
一直在喫飯的旺財,終於慶幸自己能插上話了,“三叔,我們顧老師說暫時先這麼坐着,以後會調換位置的。”
燕建學:老師都說給你調換了,也就這麼兩天,你哭個啥啊!
胡嫺對阿福展開了新一輪的勸說。
“阿福,沒關係的,誰還能總考第一啊,北京市大城市,比市裏比省城都大。你在縣裏是第一,到市裏和省城本來就不一定了啊,現在到了北京,那肯定更難了,你說對不對?”
阿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三嬸兒,那以後老師還會重新安排座位是嗎?阿福不會一直都看不到黑板吧?”
“當然會啊,你下次再看不到,你就去跟老師說,別自己難受。老師那麼忙,也不會主動觀察到你吧?你有啥需求別忍氣不說話。”
“好!”阿福的紅眼圈兒漸漸消退了,又重新拿起飯碗來。
胡嫺:小孩子真好哄啊!
燕建學:那是我侄女兒懂事兒。
其實阿福也沒有完完全全釋然,有一半兒她懂了,有一半兒她沒動。
比如,她不會一直是第一,北京有很多比她還要厲害的學生,她懂了,但是不意味着她接受了。
她可以比現在更好,更用功,努力比別人好,然後慢慢兒成爲最好的那波兒裏面最好的。
這不耽誤啊。
對於今兒沒看見老師黑板上的字,她還是有點兒耿耿於懷的。
還有,同學之間也沒有以前在小學時候的團結友愛,最起碼坐在前排的以王佳佳爲首的三個人,都不借給她課堂筆記。
失落的阿福就沒能記下來今日黑板上的板書。
作業時間的時候,阿福跑到阿寶的房間,說是去接一下課堂筆記,阿寶倒是蒙了。
阿寶:啥筆記?上課要記筆記?記啥啊?
不怪阿寶啊,這麼些年,她都是看阿福的筆記,離開了阿福,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連筆記也離開了啊。
她真的要開始自己記筆記了嗎?還能以後也看阿福的嗎?
阿福:姐啊,你能長點兒心不?
旺財悄咪咪地溜進了阿寶的房間,手裏還拿着一個小本本。
“阿福姐,你是不是說這門兒課的筆記?”
阿福一瞅,可不咋地啊!
“旺財啊,我都沒看見,你咋看見了啊?”
急吼吼了一個晚上,結果現成兒的筆記就在身邊?
她今兒不還是跟王佳佳借,人家沒借給她來着?咋旺財沒聽見?
以前旺財也是習慣了啥都抄阿福的,可今兒阿福看不見啊,旺財只好擡頭去抄黑板上的,但是位置太偏,加上王佳佳礙事兒,實在是最後有幾句話沒記下來。
旺財就跟林錚借了筆記。
“哦對,姐,我借那會兒你好像出去來着,你回來我就抄完了。”
阿福:好吧,有了筆記就是好的,愛我的旺財弟弟。
阿福開心地拿着筆記回到自己屋裏去了,抄完以後,還認認真真地複習了一下整個章節的內容,又把每一門兒課都額外往下頭看了一個章節。
最讓阿福頭大的就是英文課。
他們縣小學哪裏會教啥英文啊,連自然課都是班主任教。
可班裏的同學們多少都會,有的還說自己小學三年級就有英文課,一直學到六年級畢業。
阿福忍不住砸砸舌,這是比自己多學了四年的英文啊。
阿福:沒關係,我會鐵杵磨成針的!
林錚:你不打算謝謝我的筆記嗎?不打算跟我的美術作業說聲對不起?
阿福:什麼美術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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