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憂傷喀秋莎(1更) 作者:未知 晚上八點半的時候,趙進明推着自行車,灰溜溜的走出秦凝家院牆門,沒有酒,也沒有別的好喫的,有的是秦凝拉長的一張臉: “快回去!契娘要擔心了!以後都不給你酒喝!” 趙進明垂着頭,悄悄看一眼秦凝,等秦凝要回進去的時候,忽然一把拉住她手臂,小聲說: “囡!小細娘家,不要這麼兇!個男孩子有啥不好嗎?我看看蠻好啊!賣相真不錯! 囡,人家一看就是喜歡你喜歡的要死要活的嘛,你現在小一點,讓人家等着啊! 男孩子也是要早早撿在籃子裏纔好嘛,細娘家總歸要結婚的啊,你又那麼兇那麼靈精,你知不知道,一般的人受不了你啊!” 秦凝握着拳頭低喝: “趙進明!你再說!你再說,信不信我以後再也不找我筆友給你弄東西賣?還賣相不錯,早早撿在籃子裏,我看你是賣菜賣糊塗了啊,管起我來了,我不叫你乾爹了!” “哎哎哎,囡,你不作興這樣對我的啊,好了好了,囡,我總不好爲了個看得見摸不着的乾女婿,丟了你這個乾女兒,我不講我不講了啊,哎唷,作孽喲,乾爹都有得退貨的,真是!” 趙進明嘀嘀咕咕的走,腳踩去自行車的踏腳上,卻不知道是沒看清,還是酒意太濃,一腳踩空了,人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還好秦凝就在自行車旁邊,一把扶住了車子,趙進明撐着車子才站穩。 這樣一搞,秦凝倒有點不放心他一個人回去了,他回去還有八九里路,這個時候路上黑漆漆的,要是有個什麼事,那她可對人家裏交代不過去。 秦凝氣咻咻的說:“你等着!我去拿個手電筒,我送你回去!你真麻煩,以後都不給你酒喝!” 秦凝說着,轉身正要回去,卻撞上一個人。 成屹峯的聲音響在頭頂:“小心!小凝,天這麼黑,我汽車送你們吧,走,你一個人進出,大家都不放心。” 成屹峯說着,就走過去幫趙進明推了自行車。 趙進明的笑聲在黑夜的村巷裏震動:“啊哈哈,好好,真好,屹峯,走走,今天我好像酒喝的多了些了,謝謝你啊!” 鄉下地方,晚上這麼大聲,可不是招人家隔壁鄰居閒話嘛? 秦凝趕緊跟上去:“好了,你歇歇嘴啊,你是嫌我和我娘日子過的太鬆快還是怎麼的啊?有肉喫已經不錯了,不年不節還喝酒,人家又會眼紅,你快點閉嘴!” 趙進明這纔不出聲,揹着手搖頭晃腦的走在成屹峯身邊,一個人嘿嘿嘿的笑。 鄉村路小,成屹峯的車子停在小學的門口。 成屹峯幫趙進明把自行車塞進後車廂,又扶了趙進明進去,喊秦凝:“小凝,你上來告訴我,怎麼走?” 秦凝只好也坐了進去,順便和趙進明說了小季的事。 趙進明更加高興了,一個勁的誇讚秦凝: “好囡!還是你心疼乾爹,又聰明,想得到辦法,好好,以後我讓小季替班開車,省得老錢拿腔拿調!今後我的賣菜托拉斯一定辦得成!” 說完了,他開始在車裏唱歌,唱了一路,吵的秦凝全程捂住耳朵。 以至於等把趙進明送回了家,秦凝只覺得車廂裏只有她和成屹峯,安靜的嚇人。 車子緩緩的開在鄉村土路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秦凝坐在後座,看着成屹峯的背影。 汽車的大前燈將前路照的一片光明,也將成屹峯映成一個紙板似的剪影,他依然挺着背脊,似乎很緊張。 秦凝別開眼,心裏說:“乖乖的啊,別惹事啊,明天就拜拜了啊!” 車子緩緩的停在小學門口,秦凝一聲不響先下了車,只管一個人匆匆的往家走。 成屹峯三步並作兩步的趕上來:“小凝,等一下,我有話說。” “我沒話說。” 秦凝繼續走。 成屹峯一把抓住她手臂:“小凝,一下下。” “放手。……要說什麼?”秦凝甩開他手,但站住了腳。 成屹峯高高的身影緩緩的站到她身邊:“小凝,我明天就回部隊了。” 秦凝默默的退後一步:“嗯。” “我……小凝,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也很喜歡我自己。” “呵呵,你可真是……哎,你這丫頭真是……” 暗夜裏,成屹峯磨牙又吐氣: “小凝,我回去了,每天給你寫一封信,或許,你能對我瞭解多一些的。” “呵呵,我看,那樣的話,我會對郵遞員瞭解的多一些的。” “……你!” 成屹峯不知道自己該生氣還是該笑,小丫頭真的是將他的心揉搓的不知道怎麼辦好! “小凝,你就繼續這樣吧,你這樣,我走了倒也放心些,至少,你對別人也這樣,是吧?” “這倒是。” 秦凝毫不諱言,很爽快的說着。 成屹峯終於能讓自己笑一下:“呵呵,行!那,你等着我,等我再有假期回來看你。” “切!行了,你說完了嗎?說完了就回去。” 秦凝腳步匆忙,成屹峯亦步亦趨: “沒,我還有好多話跟你說呢,小凝,你喜歡什麼,告訴我,我買着,回頭給你寄來。” 秦凝的眼睛在黑夜裏對成屹峯閃了閃:“我喜歡……買地。” “地?什麼……地?” “你能走的死心塌地。” “……!” 秦凝走的飛快,背影又纖細又倔強。 成屹峯覺得天好黑呀,因爲,天聊死了。 秦凝回到家,任貴均還坐在西邊的炕上,興致勃勃的和秦阿南講着今天的見聞,一點也沒有睡意。 任貴均看見秦凝進來,很是高興的喊她: “小凝回來啦,來來,聽說你給你娘買了個手錶?哎唷,你這個孩子真的乖的,拿出來讓舅公也看看呀。” 秦凝便也笑着,從褲子口袋(空間)裏拿出新買的手錶給秦阿南看: “是的呢,姆媽,我今天在蘇州人民商場買的,上海牌!姆媽你試試看,要是鏈子長,明天我上學的時候在公社請人給你修一修。” “啊,這,這,這麼貴的東西啊……” 秦阿南驚喜又驚訝,搓着手,和任貴均笑着看手錶。 三個人開開心心的說了好一陣子話,任貴均忽然問:“咦?屹峯呢?小凝,他沒有和你一起回來?洗洗腳要睡了哦。” “啊……回來了的呀,我去看看。” 秦凝心裏倒也“咯噔”了一下,啊,心機boy又搞什麼?難道她說了那幾句話,他就受不了了? 秦凝出了西竈間,在院子裏和東邊的竈間看了一圈,不見人影。 她撓頭,出了院子往外看,外頭漆黑一片,也不見成屹峯。 秦凝只好回去和任貴均說:“舅公,我去找找,剛一會兒還在的呢,大概他不放心汽車吧。” “哦……哎唷這個孩子真是的,那你出去小心些。” “沒事沒事,舅公,我帶着狗一起。佐羅,走!” 秦凝對着正在她腳邊繞來繞去的狗呼喝一聲,佐羅利落的先出來門。 已經九點了,農家的村巷裏一片寂靜。 秦凝用腳輕輕碰碰狗:“那個人呢?” 佐羅擡起狗頭,狗眼裏不耐的閃了閃,一下子往自留地那邊竄。 秦凝跟着出去,站在地裏看看,哪兒有人啊! 狗嗚嗚的,咬住她褲管又拖前了一些,讓她站在很空曠的田地裏。 秦凝四下張望,月牙兒在天邊彎似眉,星子也像怕驚着人似的輕輕眨眼睛,早生的夏蟲在草叢裏呢喃,倒使四周顯得更靜了,便能隱隱約約的聽見有口琴聲。 琴聲越過曠野,在五月微涼的夜裏,聽不太清吹的什麼,但融在夜色裏,倒有些哀愁。 “唉!真是!” 秦凝嘆了一聲,蹲下來擼狗:“佐羅,你說,是不是世道變了,一個大男人,倒比我還多愁善感!” 狗甩了甩頭:“嗚嗚……你好意思說,不都是你鬧的……嗚嗚……” “啥叫我鬧的,我又沒讓他喜歡我。” “嗚嗚,人家喜歡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佐羅!你幫外人說話!” “嗚嗚,不是啊,他上回還幫我們打架來着,也算……自己人!” “死狗!你吃裏爬外!” 秦凝在佐羅的背上拍了一下,狗卻對着她搖尾巴,咬住她褲管嗚嗚的叫:“去啦,把人找回來,關門睡覺啦,很遲了。” “真是麻煩精!那他在哪兒呢?” 狗便搖頭擺尾的,在前頭跳着走,秦凝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田地裏,往東北角的地塊上去。 琴聲近了,能聽清是一首挺老的蘇國歌曲《喀秋莎》。 但依然看不見人。 秦凝卻知道,成屹峯人在哪兒了,她繼續走。 這邊已經臨近外頭的大河塘了,秦凝走過一片田地,又下了坡,坡下面也有田地,但最顯眼的是一條寬大的河,在夜色裏像是一條巨大的銀灰色帶子,飄在不遠處。 河邊有個小小的魚棚,正對着張在河塘上的一面大網而建,是屬於秦唐村裏的。 白天魚棚裏會守着人,要是有船過,守着的人就要把巨大的網用軲轆捲上來,省得船隻把網弄壞;晚上船少,現在又是魚生籽的時候,魚棚晚上就不捕魚,只把大網高高的挑在河塘上,遠看,像是在河上方蓋着一片隱隱的雲。 成屹峯的身影,就在那片隱隱的雲和巨大的銀灰色帶子中間,輕輕的晃動着,《喀秋莎》明明應該明快的節奏,便纏綿幽怨的在他晃動的身影裏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