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幾家歡喜幾家愁 作者:未知 秦凝從任貴均家出來,等到了家,秦阿南就迎了出來,開了院門,幫她把空板車停放好,說: “哎,你一走,來了兩個人送東西呢,都說是謝謝你的,但等等你不回,就走了。你快來看看。一個我不認識,說是啥王妙的娘,還有一個毛玲娣,她謝你什麼?你幫她做什麼了?” 秦凝走去竈間一看,竈間地上放了一條十斤左右的草魚,還有二三十個雞蛋。 秦阿南指指東西: “雞蛋是那個王妙的娘拿來的,那個婦女倒也很會說話,我說你不在家,不能收她的,她非要放下;魚是毛玲娣拿來了,就說了送給你喫的,別的啥也沒說。” 秦凝點點頭:“送給我們,我們就拿着吧,以後有機會再說。” “哎,毛玲娣爲什麼給我們東西啊?” “挺久的事了,我在縣城碰見她去買絨線,她丟了錢,嚇的要跳河,我借了點錢給她。” 秦阿南聽女兒這麼一說,有些驚訝,道: “哦,還有這樣的事情啊,你都沒有告訴我,你這個小囡,做了好事不留名啊,我說我們和她也沒啥來往,平白的送這麼大條魚來,原來算是謝你的年禮啊!也好,那等明天殺了豬,這個魚一起拿你乾爹家去吧?我們也要送年禮了。” 秦凝搖頭: “乾爹家這些東西多了,我們送多了,他肯定給的紅包也多,不用了,魚我們自己留着吧,肉分給他就是了。” 秦凝隨意的安排着年貨,秦阿南只管點頭: “好,你說怎樣就怎麼樣。那雞蛋呢?那個婦女哪個村的?” 秦凝說: “哦,橫涇上的,以前代課的時候,有個學生的娘。上次幫她孩子買了個鼓,我沒拿她錢,又畫了幾幅怎麼打鼓的畫給她家孩子練,她還記着,特爲來謝我,是個知禮的。沒事,收着吧,我改天路過他們家,再幫她去指點指點那個孩子就是了。” 秦阿南就很是高興的笑: “哎唷,我家囡像是公社幹部一樣樣的,到了年關,還有這個那個送東西來,真真出色的!” 秦凝見她高興,也高興起來: “哈哈,姆媽,公社幹部算什麼,我還不稀罕呢!我們會越過越好的,比公社幹部都好,以後,人家都來巴結我們呢!” “這話我相信的,姆媽第一個巴結你,你看看,你來了,我連手錶都有了!這要戴出去,三麻娘子他們眼珠子都掉下來!” “哈哈哈,姆媽,你不用巴結我,我也照樣能讓三麻娘子他們眼珠子掉出來!” 母女兩個說笑了一陣,才各自睡下。 第二天,秦凝在學校拿了成績單,就去了文化站。 陶麗芬一看見她,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哎,你來了,快來坐。” 現在陶麗芬有一間小辦公室,雖然裏面堆了好些鼓,但到底是一個單獨的辦公空間,秦凝隔三岔五的在她這個小辦公室躲清靜。 陶麗芬討好的把手裏的、用點滴瓶子裝的熱水瓶子遞給她:“來,暖暖手。” 秦凝沒客氣:“哎,謝謝麗芬姐,我坐一坐就走,我今天要早點回去呢,我就是來把你那個事跟你說一說,你趕緊的準備準備,去一趟城裏吧!” 秦凝把昨天丁局長答應的事,和陶麗芬說了,陶麗芬真是激動壞了,在座位上坐立不安,不斷的嚥唾沫: “真的啊,真的啊?哎呀,這真是,哎呀,這真是,秦凝,太謝謝你啦!好,我馬上按你說的做,哎呀你看這,我就知道你有本事,早知道我就該求你的……” 陶麗芬說了一大堆感謝的話,臉都興奮的紅了,又跟着秦凝出來,把秦凝自行車上綁着的一百斤蜜桔和六甕桂花米酒卸下來,小心翼翼的搬到她辦公室裏放好,說: “難爲你還要幫我準備這些東西,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上哪兒辦去。” “沒事,大家皆大歡喜就是了。好,那我走啦。” 秦凝沒告訴陶麗芬,原本丁局長要把這個名額給她的事,只是和陶麗芬說,丁局長的夫人喜歡這些東西,陶麗芬明瞭的就把東西先收好了。 有些事情,通過別人的嘴巴傳遞,比你自己說效果要更好,比如你默默幫了人,比如你在別人背後誇讚人,都是這樣的。 這個春節,秦凝家過的很富足。 豬肉因爲是自己家的大肥豬那裏來的,所以秦阿南也很捨得喫,除了醃了一些做風肉,又炸了一些走油肉,送給幫忙賣豬的許良保一些,自己還剩了許多。 魚更多了,秦阿南原本還準備把毛玲娣送的大魚送給趙進明呢,誰知道趙進明先秦凝一步,一天晚上來了秦凝家,送了一大堆的東西,也有大魚,還有帶魚魚乾什麼海貨呢。 秦阿南過意不去的和趙進明說: “哎唷真是對不住啊,是我們不知禮,這該我們早點送去你那裏的,怎麼好讓你倒着送東西給我們呢,你纔是乾爹呀!” 趙進明充分發揮了他的嘴花霹靂,三兩下就讓秦阿南釋然了: “契親家,你聽沒聽過一句話呀,若要好,老敬小!你看啊,這一家家的,要是老的總等着小的孝敬,那個家啊,總是很多爭吵的;要是老的能心裏想着小的,體諒他們,那個家肯定是和和氣氣的。 我們家都是這樣的,孩子們沒有我本事,我也顧念他們辛苦,我有,我給,不一定要小的孝敬老的!那我乾女兒也一樣,什麼早點送東西給我,我有着呢,我早點送你們,不是一樣的?來來,東西都搬進去,省得人家看見了眼紅。” 秦凝袖着手臂看着老趙表現,等他和秦阿南把東西都搬進去了,秦阿南還在屋子裏歸整,老趙先出來的時候,說: “蜜桔賺大錢啦?出手這麼闊綽!” 趙進明笑得“嘿嘿”的,先把一個大信封塞給她: “那,老規矩,你七我三,我負責打點我那邊的人,你負責給你的筆友。” 秦凝掂了掂大信封,裏面至少一兩千以上,她看也沒看就揣了起來,說: “嗯,謝啦,那我也不用上你家去看契娘了,你記得從賺的錢裏頭幫我給她包一份紅包。” “哈哈,你這丫頭,你還怕我不給你契娘?我的錢,可一分不少都是上交的!” “真的?” 秦凝倒還真是驚訝起來,江南這地方,溫柔的男人不少,但什麼都不想幹、還霸着家裏財產權的男人也不少。 趙進明很隨意的晃晃頭說: “嗐,我騙你做啥?賺了錢不交給老婆交給誰?我只管賺錢,不管收錢,那,你倒記得你契娘,你契娘也記得你,這個,你契娘要我給你的。” 趙進明說着,又掏出一個小小的紅紙包,真真只有手指甲大小的一個紙包,塞給秦凝。 秦凝捏一捏,硬硬的,打開來,是一對明晃晃的金耳環。 金耳環的款式非常的簡單,就是兩個圓環,但就是這年月會讓人眼熱的東西。 秦凝捏着耳環說:“幹嘛給我這個?” 趙進明又晃了晃他的頭,很快樂,那種生活富足,沒憂愁的快樂: “這個要問你契娘了,她就叫我給你啊,說是細娘家,都要有點金器的嘛!她給你,你就拿着。” 這個時代,金價大約是八元一克,這對金耳環大概有四克,那麼大概是三十多塊錢,這對於趙進明家來說,完全不是問題,秦凝就收在口袋裏: “好,那幫我謝謝契娘,我初二來拜年。” “好,啥也不用帶來啊,你能來,你契娘就很開心了。” 除了趙進明,奇怪的是會計娘子周綵鳳,窯門裏退出柴的,也來送給秦阿南二十個鵪鶉蛋。 這可把秦阿南驚奇壞了,連連和秦凝說: “哎,會計娘子啥時候這麼大方了,竟然還給起我東西了?是不是大家都有啊?還是……囡,你也借錢給她了?” 秦凝笑笑,周綵鳳的事情,怎麼好跟人講啊。 秦凝就說:“姆媽,這個肯定不是大家都有的,你拿就拿了,不要出聲。” “那我們要不要送還什麼東西給她呀?” “不用的,我估計上次我給她家秦國紅兩個蘋果吧,你只管把蛋收着吧。” 秦阿南這才釋然了。 當然,陶麗芬也來了,特意打聽了人,給秦凝家裏送來了二十斤白米,十斤糯米,十斤鴨血糯和十斤麪粉。 秦凝邀請她在自己房間坐了一會兒,陶麗芬半是感激半是歉意的說: “我和我哥去了丁局長家才知道,原來這個名額是丁局長留給你啊,你卻讓給了我,我真是……” 秦凝說:“哎,你可別這麼說,這種編制,哪裏有留給誰的,誰本事給誰,這是你該得的。” 陶麗芬心領神會: “我知道了,我就和你說說。好啦,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哥已經跟文化站長說好了,過了年就讓你去文化站報到呢,以後我們就真的是同事了,雖說是臨時工,但文化站比較清閒些,咱們在一處,也高興。” “嗯,以後還要你幫我多多掩護呢,你也知道的,我比較懶。” “看你說的,你要是懶,就沒勤勞的了,看這房間收拾的,真是乾淨,倒像你不住在這兒的呢!你怎麼弄的?” “嗐,天冷嘛,我大部分時間和我娘擠在炕上,這邊少住,當然乾淨啦!” “對了,還有那些蜜桔的錢和米酒的錢,你得跟我說,不能讓你幫我擔着。” “算了,你看你這不是還給我拿一堆東西來嘛,不要了。” “那不行!一碼歸一碼!這是我謝你的,你那些東西我打聽了的,沒處買去,快告訴我,多少錢?” “真不用了。” 秦凝怎麼也不肯收陶麗芬的蜜桔和米酒錢,結果陶麗芬當天又來了一趟,送了一隻火腿和一隻老母雞。 於是,秦家母女兩個,大年夜忙了半天,又是殺雞,又是炸肉炸魚炸蛋的,做了好些放得起,容易做菜的半成品菜,一半送去給任貴均家,一半自己留着喫,喫的滿嘴流油,喫的秦阿南也開始愛上了喫蔬菜。 到了年初一,秦凝天沒亮就起來了,因爲外頭的爆竹聲響的像是翻滾的粥,“噗噗啪啪”個不停,秦凝得起來放新年爆竹。 秦阿南也起來了,母女兩個一人一件新棉襖,秦阿南的是藍花布的,秦凝的是紅花布的。 秦阿南戴了手錶給藍棉襖增色,秦凝圍了條淺灰的圍巾壓一壓紅衣服的豔麗,母女兩個都精神奕奕的。 秦凝放了爆竹,秦阿南照樣高興的拍手:“好,囡,雙響,好兆頭!” “那是!我們家的,肯定雙響,哈哈哈!” 秦凝正笑得開心,卻聽見似乎是院牆門上,有人敲門。 這個時候,誰來敲門? 秦凝和秦阿南相互看看,拜年都沒有這麼早的!倒是誰呢? 秦凝側着耳朵聽了聽,似乎又沒有聲音了,但心裏疑惑,她還是去把院牆門拉開一條縫。 就看見小裁縫寶生,垂着頭,站在她們家門外,手裏不知道攥了什麼東西攥的緊緊的,聽見秦凝開門,他腳步迅速的後退,低低喊了一聲:“姐!” 那聲音,像是在哭。 秦凝很驚訝,這大年初一大早的來找,肯定是出什麼事了! 也不知道他在她家門外站了多久了。 但她很快就笑了笑:“哎,寶生,新年好啊,進來坐坐吧!” 寶生連忙擺手,身子又向後縮了縮:“姐,不了,你能出來一下嗎?我……我不方便進去。” 他緊攥的手抖了抖,秦凝看清了,他手裏攥的是個黑色的袖條,就是遇到喪事才用的那種黑色袖條。 秦凝立刻走了出去,嚴肅了臉:“出什麼事了?” 寶生垂着頭,有東西從臉上掉下來,一顆又一顆,落入秦凝家門前的地,轉瞬不見。 他迅速擡手,大力的擦了擦臉,轉身往秦凝家外頭的路上走了兩步,秦凝只好跟過去。 他轉身,擡頭說話,聲音沙啞:“姐,我……我能跟你借一點錢嗎?求你,一塊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