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招贅就是這麼牛

作者:未知
“乒乓”兩聲爆竹響,秦阿南喜氣洋洋的站在門口,手裏拿兩根甘蔗,後頭跟了五個年輕男人,開始往村子西邊去迎親。 秦唐村這兒,都是按着正席的時辰迎親的。 如果主家設定的正席在中午,那麼上午就要去迎親,如果設定的正席在晚上,那麼就是傍晚的時候去迎親。 現在地裏忙,大部分人都是要出工的,結婚辦酒席,幾乎都放在晚上,所以秦阿南就這個時候去迎親。 迎親隊伍除了媒人,還要有陪新郎的人,一般都是湊六到八個人。 秦阿南是要招贅,代表的是男方,那可好,跟着去的,都是男的。 秦凝站在院牆外頭,目送着秦阿南舉着倆甘蔗,後頭一圈年輕小夥子跟着,不知道怎麼的,心底裏替秦阿南生出幾許豪邁來。 嘶!還別說,要是結婚是這麼牛的,把男人娶回來,也……不是不能試試啊! 想想吧,以後這男的,啥事都矮几分,家裏都是女的說了算,嘖!那什麼,要是敢有二心,立馬踢了他換一個,也蠻爽!哈哈哈! 秦凝拿手指撓着下巴笑,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在腦海裏勾勒了一副畫面。 畫面裏,成屹峯穿一身古代裙襖,像一個小媳婦似的,扭着屁股的給她端茶遞水,捶肩拍背,還擠着嗓子喊她“相公”,他的濃眉修剪成新月形,他還塗了紅脣……呀!嚇死人了! “咳咳咳!咳咳咳!” 秦凝自己把自己驚的,站在院牆外頭咳嗽起來,她這想什麼呢! 不不,她是堅定的不婚主義者,招贅也不要了,招贅也麻煩的,招贅不一樣是女人生孩子,招贅不一樣要被生活的瑣碎把自己吞噬。 堅定,嗯,要堅定! 秦凝倒是忘了深思,爲什麼那個喊她“相公”的小媳婦,偏偏就是成屹峯,而不是別人呢? 她只撫了撫脣,再恨恨的回想了一下成屹峯離開前一日和她在小院裏的情形,低低的罵了一聲“笨蛋!” 因爲結婚的兩家離得近,村東秦阿南家這邊爆竹一響,村西許良保家那邊就有了迴音,也是爆竹“乒乓”兩聲,許良保家就有代表舅爺的許良保兄弟——許進寶出來,接了秦阿南進去。 秦阿南過旺盆,直入許家的堂屋,在上首坐了,便由媒人去髮香煙,發喜糖,她只等着這邊把彩禮收了,就好接了許良保走。 許良保家屬於女方,和秦阿南家相比,總共三間的土坯屋子裏就冷清了許多,堂屋還是和許水根家合用的呢。 雖然許家的親戚們都來了,但因爲許良保這邊不辦酒席,親戚都要跟着許良保到秦阿南家去喫,所以大家都隨意的坐着或站着,等秦阿南來。 許良保這邊不辦酒席,最大的原因當然是窮,反正是去入贅了,便能省就省,另外就是父母都不在了,兄弟姐妹都各自成家,各自顧着自己還來不及呢,沒人會幫着許良保操辦的。 這時候,衆人都涌到堂屋去看秦阿南這個“新郎官”。 雖說是一個村子的,但平時大家都是粗布衣服在地裏勞作,今天秦阿南怎麼也是新衣新鞋的一身兒,衆人便看得津津有味。 幾個婦人看了,就回到竈間去議論:“噢唷,秦阿南打扮好了,倒是蠻漂亮的!怪不得良保肯入贅!” “是的呀,秦阿南前頭的男人死了很多年了,又沒有小囡拖油瓶的,良保倒跟找了個大姑娘結婚似的!” “誰說沒有小孩,不是領養了一個嗎?” “噢,那個啊!那個不是拖油瓶,是賺頭!很厲害的!人家在文化站的呢,之前還代課,聽說還會什麼畫畫,會賺錢的噢!要不你們去看看,拿過來的彩禮,一等一的呢!光靠秦阿南,估計拿不出來!” “真的?我去看我去看!” 婦人們八卦的走來走去,一會兒誇讚秦阿南的衣着容貌,一會兒誇讚秦家拿來的禮,一個個都眼裏冒光。 等到這邊收了禮,秦阿南吃了湯圓等代表吉利的東西,便開始準備帶着許良保回去了。 許良保今天也很是激動,黑瘦的臉,配着剪斷的頭髮,剃光的鬍子,看起來越發黑瘦,但十分精神。 他穿了件簇新的、藍色的、的確良襯衫,把釦子從頭到尾扣的緊緊的,下身是一條藏青色的卡其褲子,最招眼的,是腳上穿的是皮鞋。 這一身行頭,當然是秦阿南送來的,也當然是秦凝幫着置辦的。 襯衫什麼的還好說,皮鞋倒還是秦凝讓趙進明幫忙在滬上買的呢,很時髦。 佛靠金裝,人靠衣裝,許良保這麼一打扮,竟然年輕了好幾歲,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七八似的,被人推着出來,他黑瘦的臉上暗紅,很是不好意思。 因爲彼此都是二婚,又窮,原本該單獨送嫁妝的這個環節免掉了,只有代表女方的結婚和合被子兩牀,以及代表傳宗接代的子孫桶一個,跟着許良保在這個時候一起送到秦阿南家裏去。 媒人把彩禮什麼的交接好了,便招呼着大家動身。 許良保站在門口,對着坐在堂屋上首的秦阿南悄悄的看一眼,卻發現秦阿南也在看他。 兩個人相視而笑,再不約而同的害臊別開眼,純潔得彷彿十七八歲。 衆人說笑着,簇擁着男女方兩對人馬出了門。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這入贅的男方請的送嫁的人,已經由女性換成了男性。 這倒也是一件有智慧的事情。 因爲男方入贅,本來已經很丟面子了,要是送嫁的還是清一色女性,這入贅的男人心裏肯定不好受,這悄咪咪換成了男的,多少讓入贅的男人也保留了最後的尊嚴。 於是,秦阿南一身紅衣,一枝獨秀的走在隊伍最前面,手裏雖然還是拿着甘蔗,但是已經和許良保家換過了。 而許良保的身後,就是和合被子和子孫桶,然後再是許家的親戚,看起來也浩浩蕩蕩的。 總共一條村巷,從西往東來,不過六七分鐘的路,這麼浩浩蕩蕩的,秦阿南到了家門口,那邊的親戚收拾收拾追上來正好。 秦家大門口用稻草紮了一個三腳的草把,中間用大紅紙裹住,等到秦阿南帶着許良保回來,就有專人點燃了草把,這個就是旺盆了。 旺盆小火融融,在六月的夕陽裏不算猛烈的燃燒了一下,秦阿南和許良保跨過旺盆,代表着旺族旺家,又有人燃起鞭炮,噼啪作響裏,許良保進了門,從堂屋直入新房。 新房裏,有那專司鋪牀的全福婦人,把許良保帶來的兩條被子拆出來,把其中一條代表女方的紅色被子,和秦阿南這邊代表男方的綠色被子,一上一下和合鋪好,撒上長生果,紅棗等代表早生貴子的吉利物件,許良保就坐在了牀上。 秦凝終於也像孩子了一回,笑嘻嘻的帶着許春燕去新房看熱鬧,看着許良保羞澀又尷尬的坐在牀上,那表情,真的是十分有趣,夠秦凝笑三四天的了。 想不到娶個男人回來,竟然還這麼好玩,啊哈哈,不錯不錯,這個可以有! 秦凝心裏閃過這句話,外頭就喊着要許良保出去請喜酒了。 這個請喜酒,不是請客人喝酒的意思,而是請老祖宗喝酒,其實就是“新娘子”拜秦家祖宗的意思。 堂屋正中擺開兩張拼起來的八仙桌,上面鋪了大紅布,擺的都是整隻的雞、整隻的鴨、大條的魚等各式最好的祭品。 點上蠟燭,擺上香案,秦阿南和許良保女左男右的拜祖宗,給祖宗敬酒,許良保這位“新娘子”便算是過了秦家門了。 今後要是重要場合,許良保便不是許良保了,而是秦良保。 拜完祖宗,炮仗一放,歡送了祖宗,ok,坐席了。 整個堂屋轟轟隆隆的熱鬧起來。 秦阿南家自己有三四桌親戚,隊長、副隊長、婦女隊長、會計,秦凝讓秦阿南也請了; 而許良保那邊,兄弟姐妹多,也來了四桌新親戚。 席開八桌,是現階段很體面很大排場的宴席了,且這次置辦的酒席十分不錯,衆人都喫得開心。 大碗的走油肉肥瘦相間;大碗的爆魚美味鮮香;大碗的麪筋塞了肉末,再用雞湯熬製,端上來就是一股濃香;每桌還有半隻雞半隻鴨,再加上雞蛋鵪鶉蛋做的幾道菜,八大碗紮紮實實的葷菜擺了一桌子,客人們喫的滿嘴油光。 任東昇一家也不例外。 任東昇房秀娟夫妻帶着兩個孩子,是秦阿南迎親回來前進的門,當着很多客人的面,一家子撲到西竈間裏,充當孝子賢孫問候任貴均。 任貴均既要面子,也不想秦阿南大喜的日子弄出什麼事情來,只是冷着臉應了。 房秀娟便只管在西竈間坐着,眼睛在角角落落裏巡視,看究竟老人這次住院,拎回來了什麼東西,他們喫虧了多少。 直等到坐席了,一家子纔出去,挑了個不起眼的位子坐了,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商議什麼。 這麼熱鬧這麼喜慶,直鬧到了近七點,天色快黑了,衆人都拎着喜果袋子回家了。 秦新娣秦根娣老姐妹倆,照樣是用手帕包了些菜拎在手裏,不過這次她們的手帕子包的不夠滿,所以她們的臉色也很不滿,一邊走一邊就嘀嘀咕咕的數落着秦振國: “哎唷真是氣死人,這個小子是不是餓死鬼投胎,一桌子的菜他恨不得一個人喫!害我肉都沒有夾到幾塊!” “就是說啊,朱月娥也不知道怎麼教養的,出來坐席,老人還沒有動筷呢,便呼嚕呼嚕的喫上了!” “唉!早知道不該跟他坐一桌!” “不是說後頭不來的嗎?因爲我們來了,唐菊花還給我們臉色看,真是的,我們送了人情,怎麼能不來喫呢?” “唉,算了,到底阿南好一點,看看,這喜果還給多我們一人一份,今後後頭我們也不去了。” “不去不去,不去看他們的臉色!” 老姐妹倆嘀咕着走了。 而秦振國,趁着秦阿南和許良保在外頭送客,一下子竄到秦阿南的新房裏,先是在新房裏到處看,旋即就去掀新房裏的盆盆罐罐。 因爲按照習俗,新房裏的東西不能空着,都要放一點棗子或者糖果進去,預示盆滿鉢滿,甜甜蜜蜜。 可是秦阿南和許良保是再婚夫妻,唯一的新嫁妝,便只是子孫桶一個,其他的都是半舊的傢俱,便也沒有放什麼棗子和糖果了。 至於之前秦阿南房裏的喫食用具,暫時就都放在了秦凝那邊,省得親戚來了,看着新房裏亂糟糟的不像話。 秦振國初初翻了一遍,沒找着喫的。 可秦振國不死心,把新房裏的盆盆罐罐全部掀了一個遍,不找到喫食不罷休,弄得房間裏乒乓作響不說,還把東西都翻亂,好不容易在抽屜臺裏找到了一包飯粢糕,他趕緊的塞在口袋裏。 口袋小,一時還塞不下,他着急慌忙的把飯粢糕的包裝紙拆了,把糕亂七八糟的塞了進去。 正好的,秦凝帶着許春燕過來新房幫秦阿南拿東西,看見的,便是秦振國慌里慌張把糕硬塞進褲子口袋,弄得滿地碎屑的場景。 秦凝站在秦振國身後看他。 這個男孩子,自從中學畢業以後,已經跟着父母在生產隊出工拿工分了,秦凝一早的去文化站上班,下班比社員要早些,所以雖說住在前後屋,秦凝也有好幾個月沒看到他了。 此時發現,秦振國又長高不少,已經完全是大小夥子了,可現在的這種行爲,卻連小孩子也不如。 “秦振國!你在幹什麼?” 秦凝忽然出聲,忙於塞喫食的秦振國嚇了一大跳,他回頭,油光光的臉上,還沾着一點糕餅屑。 他眼裏有點驚慌,嘴上卻大剌剌的說: “幹什麼?我拿點喜糕回去給我兄弟喫啊!不都說結婚喜糕吃了吉利嗎?真小氣,這些個桶啊,櫃子裏的,也不多多放一點兒棗子什麼的,沒見過結婚還這麼小氣的!” 說完,他手按住口袋,擡着頭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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