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噩夢

作者:未知
任東昇慌神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不過三兩句話的事,就鬧得這麼不堪了。 這……以前,他老婆,不都是這麼說話的嗎?怎麼老頭子現在忍不了了呢? 任東昇就皺着眉和任阿山推着,解釋着: “姐,姐,你不要這樣,阿南姐結婚呢,不要這樣,我們好好說話,你看,你回東北了,爺怎麼辦?不還是要我們來的嘛?啊?姐……” “閉上你的嘴!你放心!就是我回了東北,爹也不靠你們!早就和你說了,爺有了八百塊在手,要當兒子當孫子的多的是,用不着你,滾!” 任阿山連推帶罵的,把任東昇推到路上。 秦凝一看這架勢,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還別說,任阿山在,真是省了她不少事,彪悍有彪悍的好處啊! 而始作俑者任雪君這個孩子呢,他還傻呆呆的跟着人看熱鬧呢,手裏還抓着那個鐵皮盒子,莫名其妙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後像忽然找到靈感似的,把盒子往自己褲子口袋裏一塞,像揣了寶貝似的開心,一蹦三跳的去找父母了。 任雪靜已經是十一歲的大姑娘了,此時躲在人羣后,怯生生的走出院牆門,便開始羞愧的默默流眼淚。 爺爺平時對她蠻好的,但娘一天到晚的算計爺爺,只要去爺爺那裏拿到一點好喫的,就給弟弟喫;要是她去幫着做點什麼,娘就罵,說沒必要,只有不幫忙,偶爾幫一次才金貴,要是常常幫了,爺爺就不當回事了; 上次爺爺去河邊洗鞋子之前,明明爺爺說了的,給她一塊錢藏起來,不要讓娘知道,那她出去上學要是想買什麼,就可以悄悄的買。 她很開心,拿了錢,就說幫爺爺洗一下鞋子,爺爺也很高興,還誇她了,可是娘回來了,劈手就奪了鞋子丟到陰溝裏,指桑罵槐的說,“不是秦家好嗎?等秦家來洗”。 結果鞋子更髒了,爺爺不得不自己去河邊洗,纔會掉在河裏的,可她,就是不敢把這件事講出來。 任雪靜默默的走到外面,向四周看看,人羣轟轟的看熱鬧,還一起罵她娘,她爹孃和弟弟只好走了,可他們顯然又忘了她了。 任雪靜臉上的淚更多了,她拿手指怎麼擦也擦不乾淨,她擡手拿袖子擦,總算擦乾淨了一點,便看見,秦家的小凝姐姐,手裏拉着她的新妹妹站在門口說話,那神情,多麼熟悉多麼美好啊,小凝姐姐以前也常這麼對自己的。 任雪靜走了過去。 “凝姐姐……” 秦凝正和許春燕講呢,到人家作客,不該這樣不該那樣,耳邊響起怯生生的一聲。 她愣了楞,轉頭便看見任雪靜滿面淚痕的臉。 秦凝心裏嘆氣,這個小姑娘倒是很溫和沉靜的,但是跟着那樣的娘,在家每天受氣不說,今後長大了,估計也是會被父母教導成伏弟魔的。 “噢,小靜,你,要回去了?” 秦凝對任雪靜很溫和的笑了笑,並沒有給她臉色。 想到自己這身子——秦月珍的身世,秦凝也不想把任雪靜和房秀娟混爲一談,而去不理任雪靜。 任雪靜心裏一暖,又怯生生的喊了一聲“凝姐姐”,然後低着頭小聲說:“麻煩你跟爺爺說,等我長大了,賺工分了,我會照顧他的,我,走了。” 說完,任雪靜就埋頭往父母那邊跑去了。 秦凝挑眉。 喲呵,不錯噢,不管做不做得到,也是有心了,歹竹出好筍噢! 一場鬧劇,就這麼結束了,客人們也陸陸續續的走了,畢竟這個年月沒有電燈什麼的,太遲了回家,做什麼都不方便。 三麻娘子、老六娘子等人,都很熱心的幫着秦家收拾東西,周綵鳳和毛玲娣像是有千里眼似的,也自動自發的過來幫忙,忙到差不多八點多的時候,秦家院子裏便收拾的基本原樣了。 秦凝給了三麻娘子等所有幫忙的人好多食物,大塊的魚肉、半隻半隻的雞毫不吝嗇的給,把三麻娘子幾個樂得嘴都合不上。 老六娘子就說:“噯喲,這麼多的東西啊,我恨不得阿南家多辦幾次喜事!” 周綵鳳笑得震天響:“你個老堂客!這說的什麼瞎話!” 老六娘子辯解:“怎麼是瞎話呢,今後那,小凝結婚,春燕結婚,阿南再生個三四五個,不是很多喜事嗎?” 周綵鳳難得的很隨和,放在了會計娘子的架勢,和羣衆打成一片: “哎,對對,這倒是我拎不清!哎,那我說,三麻娘子,你幫阿南做了這麼好的媒人,順便幫小凝也做一個呀,那我們也好再來幫忙,拿這麼老些好東西了!” 三麻娘子大力點頭:“對對,小凝,你都十六了咯!要趕緊的看人家了噢,你看中哪個,三阿婆幫你去說!” 任阿山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說: “哎哎,小凝這麼漂亮的細娘,不嫁鄉下的啊!這個事情不用你們操心了,不還有我這個阿姨嗎?好了好了,時候不早了,謝謝大家幫忙,明天一早來喫碗湯圓吧,謝謝啊,謝謝!” 這就半推辦送的,把幾個呱噪的婦女送走了。 總算家裏安靜了。 竈間裏,剩秦凝和任阿山大眼對小眼,空氣突然安靜。 秦凝忽然覺得有點尷尬,她乾咳一聲:“咳咳,阿姨,你辛苦了,趕緊的洗漱了,去睡吧。” 因爲要照顧任貴均,任阿山在西竈間裏搭的地鋪。 任阿山就對着秦凝笑: “嗯,小凝你真體貼我,小凝啊,剛剛你那個三嬸孃說的對的,這個,十六啦,是該看起人家來啦,小凝啊,那個屹峯他……” “咳咳,阿姨,我,我去看看春燕,她不知道洗澡盆在哪兒呢!” 秦凝落荒而逃,躲進房間再也不敢出來了。 奇怪的,任阿山一提起成屹峯,她就立刻想到了成屹峯臨走那天干的好事,所有的熱烈蠻橫,都那麼的如真似幻。 這這這,倒是怎麼回事啊,她怎麼一聽任阿山提起,腦子裏立刻就想到了,還那麼真實呢? 秦凝一下子衝進自己房間裏,拼命的擦嘴脣:“呸呸呸!不要再想起他,不許再想起他!煩人精!” 許春燕坐在牀邊喊她:“姐姐,你在說誰呀?” “啊,姐姐在說一個壞蛋,啊,不,姐姐想起了一個壞蛋,啊,不……春燕,快去洗澡去!” 秦凝在自己房間裏和許春燕說話,一會兒叫她洗澡,一會兒叫她換衣服的,讓自己徹底忙起來。 許春燕今天跟進跟出的也累了,洗完澡,一會兒的就在秦凝的牀上睡着了。 秦凝一閃身進了空間。 空間的天藍藍的,讓人沉靜。 空間的水輕輕的流淌,讓人舒緩。 空間的花都是特別清麗的,讓人平和下來。 秦凝在空間裏繞圈圈,漸漸的心裏安穩下來,最終,她停在一片花梨木樹林裏。 這片花梨木,最初的種子來自於蘇州一個樂器廠。 花梨木成材後,就是市面上的黃花梨,一種名貴的木材。 但凡名貴的東西,都是因爲得來不易。黃花梨之所以名貴,除了木材本身的木質堅實、花紋漂亮之外,也是因爲黃花梨成材所需時間長。 一般來說,三十年以上的黃花梨,已經是價值不菲,但是黃花梨真正成材,最少要六十年至上百年。 可是,因爲現在是生長在空間裏,秦凝的第一顆花梨木,三個月便開了花,結了樹種。 秦凝便取了樹種,分佈開來種植,現在,空間裏已經有三十多棵花梨木了,最高的一棵,已經有十米了,胸徑超過了三十公分,照這樣下去,等到改革開放的時候,這些花梨木,都將是世界頂級稀有木材了。 空間裏沒有風雨雷電,這些花梨木,將不會出現增加價值性的鬼臉紋等裝飾性紋路了,但,它們樹冠格外茂盛,樹身格外挺拔,一顆顆站的跟成屹峯似的…… 秦凝把手撐在樹身上,忽然的,腦子裏便想到了這點。 她嚇了一跳,心虛的左右看着,好像被人看見了心事似的懊惱。 她怎麼又想到他了呢? “笨蛋!真煩人!” 秦凝低低的罵了一句,一閃身出了空間,算了,不想了,什麼也不想,睡覺,許春燕第一次住到秦家來,她陪一下,好好的睡覺。 夜,靜靜的。 蒼穹如墨,村莊如墨,青磚小屋如墨。 秦凝卻似乎站在滿目蒼翠的一座山上,看見遠處孤島上,烽煙似火。 那裏,坦克車如一頭巨型的怪獸,笨拙而霸道的碾壓着一切,士兵們舉着衝鋒槍,“噠噠噠”的射擊着,衝鋒槍射擊後的後助力把他們反彈的一跳一跳的,他們的表情都分外猙獰,似乎只知道射擊,已經忘記了一切。 一個手榴彈不知道從哪裏飛過來,在一羣士兵裏炸開,有殘肢斷腿隨着塵煙飛上半空,再隨着塵煙落下,不知流落哪裏。 有流彈像是煙火的某束光,“啾啾”的嘯叫着,突然鑽進某個士兵的身體裏,換來一聲慘痛的呻吟。 有一個士兵的身材特別挺拔,但他的臉上被煙塵染黑,已經看不清顏容。 他端着衝鋒槍,不斷的衝在隊伍的前面,毫不畏懼,毫不退縮,他似乎在嚎叫,似乎在怒吼,但秦凝聽不清。 秦凝使勁的拉着自己的耳朵,就是聽不清。 就在這時,遠處那坦克車的炮口便對轉了這羣士兵,像一隻史前怪物的眼睛,隨時要將這羣士兵吞噬。 可是,士兵們面前還有別的敵人,他們沒有看見。 秦凝大急,她大聲的呼喊起來:“小心!小心!” 終於,那個身材特別挺拔的士兵回頭了,他看向她。 她覺得,他一定看見她了,但是,她依然看不清他。 炮聲轟隆隆的響,秦凝眼前煙塵一片,煙塵過後,剛纔還看向秦凝的人,不見了。 秦凝大急,四處搜索。 她的眼,她的心,她的靈魂,似乎飛躍過了所在的山巒,直上那孤島。 於是,她看清了,他,正倒在血泊裏。 他額頭的血,一點一點的在滲出來,他,不動了。 秦凝大聲喊:“不!成屹峯!回來!回來!回來!” 山谷回聲朗朗,如有人應她。 遠處煙塵滾滾,沒有人應她。 秦凝大哭起來:“不要!不是這樣的!回來!成屹峯,你回來!” “……姐姐,姐姐,姐姐,你醒醒,你這樣,我好害怕,姐姐!” 秦凝哭得不能自已,心口處痛得如被鑽了孔,卻聽見了一個清脆的嗓音,一直在喊她。 她猛的坐了起來。 夜。 夜色如墨。 沒有孤島,沒有烽煙,沒有怪獸,沒有槍炮,沒有……成屹峯! 清脆的嗓音依然響在她耳邊:“……姐姐,做夢了嗎?姐姐,可嚇壞我了,你搖的牀都動了!姐姐,你哭了嗎?要點燈嗎?” 秦凝大力喘氣,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 還好不是真的,太好了,不是真的! 她捂住胸口,好半天才緩過勁來:“春燕,姐姐做夢了,呼,沒事了,沒事了,快睡吧,沒事了。” “姐姐,你做什麼夢了?成一峯是誰呀?” “……呃,我,說,說夢話了嗎?” “是啊,你大喊,成一峯還是陳逸飛你回來,還不停的轉身子呢!” “哦,對不起,姐姐做噩夢,嚇着你了。沒事了,不說話了,快睡。” “好。” 許春燕挨着秦凝,一會兒,便又睡着了。 秦凝卻再也睡不着,睜着眼睛,看着這黑夜,腦子裏跟過電影似的,一遍一遍的過和成屹峯有關的一切片段。 她重重的嘆氣。 在這黑夜裏,在這沒人探究她心事的地方,她承認,那一天的親密接觸,不僅觸動了她敏感的身體,也撬開了她堅硬的心。 她,好像有點喜歡他……了。 哦,只是一點,真的只是一點。 所以,大概,可能,應該,過幾天就忘了。 她,還是太年輕,穿越前年輕,現在更年輕。 年輕,總是有很多想法的。 年輕,總是還看不透的。 嗯,再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現在成屹峯纔剛走,所以,她還沒有把他忘了,等過段時間,應該就會好的。 “會的,一定會忘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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