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是不是她先消失一下比较好? 作者:未知 乔影接過雨伞,两人的手指有一瞬间的碰触,他的温暖,她的冰凉,她颤了下,强自忍下想要抓住那温暖的强烈欲望。 她兀自镇定着,接了伞,又低低的道了声谢,转身,埋头就走。 雨点很大,不曾停歇過,浸透了衣物的每一條经纬,顺着边沿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這一方雨伞,只是遮住了她头顶上的一片天,而她以前经受過的风雨,就像這雨水一样,早已浸透了她的人,她的心。 她受過的摧残,不会消失…… 为什么沒有更早的认识他呢? 在杂乱的雨声中,乔影才肯呜咽出声,可她依然挺直了背脊,不肯让人看出她的颤抖。 裴羡抿紧了唇,瞧着那個兀自走路的女人,身形消瘦,绷紧着身体,却也脆弱的好像再大一点雨,就能将她融了。 指尖留下的那一瞬间冰冷的温度也被降下的雨一起同化了,他的指尖沒有再留下她的温度,可是那一点冰冷好像透进他的心裡去了。 雨水很快的将他身上的衣服也淋了個半湿,嘈杂的雨声中,身后的雨刮器還在工作着,咔咔的声音像是一场拉锯。 裴羡用力握了下手指,转身回到车上。燕伶坐在副驾座上,他一打开门,撞入她漆黑的瞳孔裡,他顿了下,低下身子上车。 身上的雨珠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他静静坐在那裡,脸上被雨水湿透。燕伶递了一块毛巾過来,平静道:“擦一下吧。” 裴羡擦了擦脸跟头发,擦完了往后一抛,毛巾搭在了后车座上。 燕伶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他已经重新发动油门,脸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车子很快的就经過了那一道走路的人影,他沒有分神再去看她一眼,车轮碾压在路面上,溅起一路水花。 燕伶默默的收回目光,直视着前方。 雨势依然很大,黑夜中茫茫的一片。 他不說话,她更沒话說,两人都无言,车厢内的沉默从来沒有像今天這样令人难受。 她开了广播,电台主持人磁性的嗓音飘出来,說着今晚的降雨,各有各的心思。 乔影看着那车過去了,她提着的一口气才松了下来。紧绷的身体這时才感觉到了酸痛,从心底蔓延开到四肢百骸。 她知道裴羡交了新的女友,而且知道是谁,只是当亲眼看到的时候,那种痛苦才知道是這么的难以承受。 是她先放弃了那段感情的,那么长的時間,她不希望他再无望的等待。 如果是她的话,她不会在原地等待那個人的归来,所以,她也不希望裴羡再执着下去。 他那么好,就应该有好的伴侣,不是她…… 乔影浑身颤抖着,终于忍不住蹲了下去。她的心裡,真的好疼啊…… 乔深在家久不见乔影回来,打她电话又不接,估摸着雨声太大听不见,便开了车出去接人。 车子到了半路上,就看到一個蹲着的身影,那么彷徨无助。 他一眼就认出是自家姐姐,连忙将车停靠在路边下去接人。 “你蹲在這裡干什么?”乔深拧眉,先把人弄到车上来。 她浑身淌水,乔深不知道她淋了多久的雨,心疼又责怪,絮絮叨叨的道:“打不到车你就不能打個电话嗎,在路边哭算什么……” 乔影坐在车后座,身上裹着备用毛巾,一张煞白的脸沒有一点血色。 乔深将车内温度开到最高,看她還在打哆嗦,便把外套脱了下来丢過去:“穿上。” 乔影垂着眼皮喃喃道:“我路上……遇到他了……” 她的声音很干,像是在說着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却把她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喉咙口,听起来一点也不是她想要的冷静。 乔深的眉毛一拧,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他的呼吸沉了下来。 他道:“我明天去找他。” 既然她忍的這么辛苦,不如他去把话都說开。 乔影马上慌了,破音叫了出来:“不要!” 她不想让他知道,就让他留住记忆裡的那個乔影。 他好不容易开始了新的生活,怎好再去打搅? 如果要說的话,她早就去說了,何必要让大家都痛苦? 乔深的气息更沉了一些,他看了她一眼,沉闷說道:“那明天,再去重新买一辆车吧,我给你买总行了吧?” 如果她自己能够开车的话,就不会遇到這样的事了。 既然要打算彻底的跟裴羡划开界限,就不要有遇到的机会,见不到就不会心痛,不痛就会慢慢過去。 乔影的那辆车撞過,修理了几次,以她的收入重新买一辆车完全沒有問題。只是她在存钱,想要买一栋房子。 她想了想,道:“你去帮我打听一下,谁要卖车的,我买。” 乔深瞥了她一眼,看她情绪稳定下来了,应了一声道:“行。” 雨下了一夜。 第二天,雨水放缓,转成了小雨。早间新闻播放的都是昨天晚上的降雨量,听那播报,還要再连续下两天的雨。 這天周末,傅寒川不需要去公司,下不下雨对他无所谓。 傅寒川坐在餐桌上,悠哉的吃着早餐,听着新闻播报,沒有什么情绪。 宋妈妈一早要去买菜,拎着手提袋自言自语:“不知道菜市场有沒有积水,如果积水就麻烦了……” 一旦降大暴雨,城市的下水道排水来不及,低洼处就容易形成水坑,走過去至少到膝盖,很遭人心烦。 傅寒川這么一听,想到了什么,眉心皱了皱,拿了手机给工地那边打电话,询问那边的情况,工地的负责人回道一切都已安排好,不会出什么事,傅寒川嗯了声,又交代那边注意安全,负责人笑說道:“傅先生,昨天晚上下雨的时候,苏小姐也打电话交代過了,幸好她提醒,我們及时做防范……” 那负责人后来說了什么,傅寒川都沒怎么在听了,心思全被那個女人占据了。 到底說她有先见之明呢,還是說她心细如尘,思虑周到? 傅赢起床,打着哈欠走到餐厅,就见傅寒川在盯着手机发愣。 傅赢自己拿了牛奶喝,瞥眼看着对面的人。 這时傅寒川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封轻扬的声音传過来:“今天要去工地上看看嗎?” 傅寒川刚跟那边打過电话,意兴阑珊道:“不去。” 封轻扬拖着声调道:“我约了苏小姐呢,昨天那么大的雨,不知道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呢。去看一看,总安心一些。” 傅寒川看透她的伎俩,說道:“那边沒事。” 封轻扬道:“那好吧,我会把那边情况转达给你的。” 在傅寒川挂断电话之前,她又道:“如果你要来的话,先帮我去MU那边拿样东西,你那儿正好顺路,先谢了。” 說完她就先挂了电话,绝不给傅寒川问东问西的机会,傅寒川看了眼挂掉的手机,搁在一边继续吃东西。 他嘴裡說不去,可心思已经勾起来了。 他抄起手机起身去房间,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他大步往门边走,傅赢一路瞧着他走過去,不是說不出去的嗎? 另一端,苏湘昨晚关照過工地那边以后,觉得工地那边暂时是安全的,她想先处理一下手头上的其他事务,封轻扬却非要约她再去看一下。 “那些负责人当然都說沒問題的,当时胸脯拍的哐哐响,等出了事就知道晚了。你不亲自去看一看,万一出了状况呢?” 苏湘只觉得封轻扬有点奇怪,她向来对工地上的事都不太上心,只是這段時間被她跟傅寒川拖着不得不关注那裡。不過她這么說了,苏湘也就答应了下来。 亲自去看一趟,表示重视,這样工地那边的人也才更加知道轻重。 苏湘出门时,祁令扬正好进来,苏湘急急忙忙的道:“封小姐约了我去工地那边看一下,我也不大放心。你先陪珍珠,我一会儿就回来。” 說罢她就上车了。 祁令扬撑着雨伞,看着雨幕裡渐远的车子,眉毛皱了起来。 他的一只手抄在口袋裡,摸了摸口袋裡的东西,罢了,等她回来以后再告诉她。 半道上的时候,雨水就下大了,又转成了暴雨。 苏湘的车技自己也担忧,她放慢了车速,到了工地的时候,封轻扬已经在临时办公室等着了。 苏湘撑着雨伞走进去,封轻扬就递上来一双长筒塑胶鞋。 苏湘一愣,上下看了眼封轻扬。她已经换上了一样的塑胶鞋,上身穿着黑色的T恤衫,下面是一條牛仔裤,一身利落的打扮。 苏湘换着雨鞋,总觉得封轻扬怪怪的。 天气好的时候都不见她去工地上转转,现在大雨天又湿又滑,她倒主动跑去看了? 封轻扬被她看的心虚,咳了一声道:“你别這样看我。是傅寒川說不放心你一個人出去,你要出了事儿,我沒法交代。” 苏湘看了她一眼,沒再多想。 雨鞋有点大,穿在脚上像踩着船裡,但這时候也顾不上這许多了。工地的负责人等在门口,对着封轻扬笑呵呵的道:“封小姐,苏小姐,你们真仔细。其实沒問題的,我都安排好了……” 封轻扬眼睛一瞪,說道:“就怕你们只是嘴上安排好了。”她在那裡穿雨衣,把自己包的密不透风。 两位老板要亲自去查看工地,负责人肯定要作陪,三個人一起往工地那边走。 满地都是泥水,一脚踩下去软绵绵的,滑腻腻的,封轻扬直皱眉毛,心裡嘀咕今儿为了傅寒川,她可是牺牲大了。 封轻扬虽然练跆拳道,男孩子脾气,但她怎么也是封家大小姐,這种地方从来不需要她亲自過来,脏兮兮的让她很不自在。 苏湘倒沒什么,她以前在山区做义工的时候,比這更差的时候都经历過,更不要說她曾经還被泥土埋過。 已经开始打地基,遇上下雨天,工人全部停工了,只留下了几個工人留守,所有的水泥包都已经搬运到了干燥处,搅拌机停在工地上,满是泥巴的机身此时被雨水洗了個干净。 苏湘看過,觉得沒問題了就打算往回走。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着封轻扬道:“回去吧。” 那负责人也道:“我就說吧,我的安排好了,尽管放心好了。看看你们,弄得都湿透了。” 对于他们這些大老爷们来說,淋点雨沒什么,但两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女人大雨天跑到這种地方来,多少觉得不舍。 封轻扬瞧了他一眼道:“行啊,你還挺会怜香惜玉的。”她话锋一转,又道,“带我們再去看看污水处理池。” “啊?”负责人一愣,“你還要去看啊?” 封轻扬眉毛一扬:“怎么,你有什么問題?” 污水处理池设计在低洼处,有利于厂房污水集中收集,這会儿那边還只是挖了個大坑。下這么大的雨,工地上的雨水也来不及往外排,负责人就让人把雨水往那儿引流了,想着等天好一些了再用抽水机抽出来。 “行吧,去看看。”负责人无奈,带着她们两人往那边走去。 封轻扬眼角余光看了眼苏湘,发现苏湘也正在看她,被她撞了個正着。封轻扬马上一本正经的道:“那边挖了那么大的坑,都能当鱼塘了。要是沒個安全告示,有人不小心掉进去了怎么办?” 工地上住着很多工人,他们平日裡沒什么娱乐,万一有人胡乱走动不小心掉进去可不是小事。 封轻扬在那继续說道:“我觉得在工厂沒有竣工以前,那边還是再弄個围栏比较好……” 她叽叽咕咕的說着建议,心底裡道:一定不能让苏湘怀疑。 同时,她也在掐算着時間。她說约了苏湘,傅寒川肯定要過来的。 为了确定傅寒川一定会来,她在看到苏湘的车时還特意的给他再打了個电话,又說天气很不好什么的故意让他难受。 苏湘的车技不好,傅寒川嫌弃了不是一两次。 她也在电话裡听到MU那边播放的音乐声了,所以此时就等着那個人過来了。 傅寒川到了工地的时候,看到临时办公室换下来的鞋子就知道那两個女人已经去了现场。 包工头過来临时办公室瞧瞧,看到傅寒川在裡面,嘴裡叨念了一声:“诶,那封小姐真是料事如神了。” 刚才他也去了现场陪同,后来封小姐就让他過来一趟。 傅寒川听到外面的动静,转头看過去:“你說什么?” 包工头摇了下头道:“沒什么。傅先生,您也是不放心過来看看的嗎?封小姐跟苏小姐都在呢。” 傅寒川蹙了下眉毛道:“带我過去看看。”他大手抄走挂在角落的雨衣往身上套。 包工头带着傅寒川過去,一边走一边道:“刚才我回来的时候,李总已经带着苏小姐跟封小姐去污水处理池那边了。您是先看看别的地方,還是去那儿?” 傅寒川蹙了下眉毛,然后直接指示道:“去污水处理池。” 此时,苏湘跟封轻扬已经到了污水处理池那边。雨水已经将裡面灌得差不多了,雨点落在水面上,四处都是圈圈涟漪。东面一角有一根管子伸进去,還在往裡面排水。 苏湘抬头看了看天空,這裡地势低,水满出来了也沒啥,而且只要雨势小,雨水就能自动往地下渗,就是后期工作处理麻烦了些。 她问了负责人几個問題,說到后期处理池的密封問題。污水是绝对不能往地下渗的。 那负责人解释道:“這個苏小姐你放心,我們一定会处理好的。等建成以后,這裡会用厚水泥封底,再贴瓷砖密封起来。等设备安装好,就能自己处理污水。” 苏湘点了点头,她也就顺带问一句,然后按照刚才封轻扬說的道:“那就先把這裡围起来,弄個警示牌,小心有人掉下去了。” 封轻扬站在一边,這会儿一個声音都沒有,她摸了摸鼻子,眼角的余光注视着满池的泥水,又在观测着苏湘的脚下。 等视察结束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封轻扬站在苏湘一侧,又让苏湘站在靠水池的那一侧。她說着话,忽然脚下一滑,手臂本能的张开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与此同时,噗通一声巨大的落水声传来,苏湘已经不在泥道上,她在水池裡扑腾着,身体往下沉。 她不会游泳,這会儿魂都吓沒了,求生本能让她扑打着水面想要浮起来,一口一口的泥水往嘴裡灌,她的求救声断断续续。 “救命……救、救命……” 傅寒川就快要走到污水处理池那边,雨帘下已经能够看到那边站着的人影。 他的眉毛一皱,那边只看得到封轻扬,還有那個负责人,苏湘呢? 大雨滂沱中,他隐约听到呼救声,那怪异的音调他听得出来是苏湘的。 傅寒川脸色一变,抛下包工头大步往那边跑過去。 雨声中,封轻扬的叫喊声,苏湘的呼救声让他心脏都快撕裂了。 苏湘是不会游泳的! 脚下湿滑,傅寒川打了几個滑,踉踉跄跄的跑到水池边,封轻扬一看是他,抓住他的手臂指着水池道:“苏湘掉下去了,快啊,快去救她!” 此时,苏湘已经沒力气了,她看到了傅寒川的身影,不知为何她的身体松了下来,好像觉得有救了似的。 可她此时還在水裡,她不扑腾身体直接往下沉了下去。 傅寒川眼睁睁的看着苏湘往下沉,头发飘在水面上,雨衣一扯就跳了下去。他朝着苏湘那边游,水池不比河流或者湖泊,他很快就到了苏湘那边,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苏湘在水底下,她想呼吸,一张口水就往她嘴裡灌,鼻腔裡也流入了水,整個肺部都火辣辣的,就快把她烧着了。她觉得她快死了,可她不想死,她刚才看到了傅寒川的,他一定会救她。 她闭紧了眼睛憋着一口气,当傅寒川一把将她抱起时,苏湘噗的一下浮出了水面,当她感觉到了水面上的光,她一下睁开了眼睛,眼前依然满眼都是雨滴,正对着她的是傅寒川急切的脸。 此时看到傅寒川,她就像见到了救生浮木,她什么都来不及思考,手臂紧紧的抱住傅寒川的脖子,她不想沉下去,不想死。 苏湘身上的雨衣让她打滑,当她感觉到身体往下沉时,她更用力的抱住,吓得大叫了起来:“傅寒川,我不要死,救我!” 苏湘的情绪激动,手臂勒得傅寒川也快要沉下去。 傅寒川用力捏了一把苏湘的腰,紧紧的箍着她大声道:“你死不了!” 他的声音比她的還大,几乎是咆哮的,不是要凶她,只是让她先冷静下来。 苏湘紧贴着他结实的身体,手臂依然紧抱着他的脖子,但是沒有再大喊大叫。 這次真的吓到她了,她呜咽着哭了出来。 傅寒川搂紧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岸上的人,乌沉沉的眼似是要杀人。 封轻扬在那大叫:“太好了,太好了,吓死人了!快,你快拉苏湘上来!” 傅寒川瞪了她一眼,划开了手臂往岸边游。 因为水池是垂直下挖的,也不像游泳池那边有梯子,傅寒川把苏湘带到岸边,负责人跟封轻扬两個先把苏湘拉上去,傅寒川自己则撑着堤岸上去。 苏湘灌了很多水,坐在地上咳嗽,此时也顾不得地上的泥泞了。 她甚至从来沒觉得大地是如此的可爱,身下是坚硬土地的感觉真好。 她满身泥水,发梢都在滴下污泥。封轻扬看着怪内疚的,都不敢看苏湘,更不敢看傅寒川那杀人的眼神。 负责人道:“先送苏小姐去医院吧。” 傅寒川瞪了一眼封轻扬,一把抱起苏湘往回走,至于苏湘脚上的那两只雨鞋早就沉到水底去了。 以傅寒川的心智,之前他不清楚她在搞什么名堂,到了现在他還能看不出来,這是封轻扬设的局嗎? 苏湘浑身脱力,恹恹的靠在傅寒川怀裡。肺腔依然火辣辣的疼,此时她顾不得去想什么,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封轻扬跟在他们的后面,捏着唇瓣想,是不是她先消失一下比较好? 她会游泳,苏湘也是她推下去的,她只是装作不会游泳在那干着急。至于那個负责人,他是真的不会游泳,所以他不敢贸然往下跳,只在那急着找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