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似白玉
李孟剛在高堂鏡中擬好降罪傅九襄的聖旨,近日因着北疆被破一事文武百官爭論不休,朝野上下什麼聲音都有,如今擬定好了章程,順帝更是半點都不想再講此事攤開。
他擺了擺手,“北疆一案就此結束就行了,定北王也領了罰,李孟,此事交由你來負責,就這樣吧。”
蘇朗儀還想談論一二,順帝凝視着他,“丞相,小五在外頭候着,你去見見他吧。”
這就是蓋棺定論了。
蘇朗儀同李孟躬身告退。
候在高堂鏡外的太監掀開棉簾,“兩位大人走好。”
五殿下傅乾輝正站立在高堂鏡前,他今年已有二十,身形修長,只是仔細看眉眼間總是帶着一股孱弱,冬日裏穿得多,寬大的黑色外袍下,竟然還多了那麼幾分柴毀骨立的味道。
“五殿下如今也有二十了,怎的看上去還如此消瘦?”李孟皺眉感慨了一句。
蘇朗儀沉默不語。
李孟頓時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當着五殿下舅舅的面說他身子不好,真是被寒風吹糊塗了!
“方纔你在陛下面前那番話,說的倒是聰明。”蘇郎儀突然道。
李孟搖頭:“丞相過譽了。”
蘇郎儀語氣平淡:“陛下從來就沒有嚴懲定北王的念頭,你那番話,倒是讓陛下對定北王起了疑心,燭都囚不住北疆的雄鷹,陛下想要掌控雄鷹,就只能剪掉它的翅膀,給它掛上鎖鏈。定北王性子野,桀驁不馴,想把他當做刀,可不容易。”
“丞相思慮周全,下官是萬萬深究不到此地步。”李孟恭敬地跟在蘇郎儀身後,無論他當時在高堂鏡內在順帝跟前的那番話是何意思,此時此刻,他只能在蘇郎儀面前虛與委蛇,裝弄癡傻。
順帝對傅九襄的處置,蘇郎儀肯定是不滿意的,但無論他有多不滿,如今聖旨已下,朝中又有宗正以傅九襄作爲老定北王的獨子做文章。
宗正的意思,約莫就是順帝的意思了。
自從北疆兵敗後,宗正一日上三封奏摺要求順帝酌情處置小王爺,每日朝會辯論一大把年紀的宗正都挺身而出,憑藉三寸不爛之舌,舌戰羣雄,愣是把蘇郎儀的門生幕僚懟的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遠處,傅乾輝正在同傅九襄交談。
“九哥,外頭都說你在高堂鏡前跪了一夜,風雪這樣大,父皇怎的還不讓你起身!”
傅九襄朝高堂鏡裏頭怒了努嘴,“陛下剛宣了旨,正準備起來。”
“九哥,北疆一戰,你……還好嗎?”傅乾輝比傅九襄還要小上兩歲,在順帝的幾個兒子中,傅九襄也就和傅乾輝說上幾句話,但比起傅九襄的不冷不熱,傅乾輝倒是對他這位九哥很是欽佩。
畢竟少年郎,誰不想封狼居胥,保家衛國拋頭顱灑熱血。
“五殿下!”蘇朗儀在兩人說話之際笑着走了上來。
傅九襄掀了掀眼皮子。
“舅舅安好。”
傅乾輝是皇后蘇媚元的獨子,蘇媚元又是蘇朗儀一母同胞的親妹子,傅乾輝同蘇家,可以說是脣亡齒寒
儘管傅乾輝有着一位在朝中權勢滔天的親舅舅,但他的性子卻很是乾淨單純,蘇家人把他保護的很好,朝堂紛爭暗涌與他一概無關。“你父皇在裏頭等你呢,進去吧。”蘇郎儀拍了拍傅乾輝的背。
“九哥,我先進去啦,父皇既然下了旨,想來你也不用繼續跪在這兒了,小滿你將定北王扶去偏殿好生伺候。”傅乾輝進高堂鏡前還將貼身小廝留給了傅九襄。
“小王爺受苦啦,這也算是否極泰來!”李孟上趕着打圓場。
傅九襄冷眼看着蘇郎儀,他緩緩起身:“沒搞死我,你是不是很失望?”
“定北王糊塗了,微臣怎敢對小王爺不敬。”蘇郎儀老狐狸似的笑了笑。
傅九襄抽出水鬼刀,寒光一閃而逝,嚇得李孟腿腳都軟了,水鬼刀出鞘他彷彿都聞見了濃烈的血腥味,定北王行事一向放肆囂張,他是真不想惹惱了這位祖宗。
“北疆的事我還沒有和你算賬,蘇丞,如今晝短夜長,您夜間睡得可好?北疆的亡魂可會去你夢裏?”傅九襄說着,倒是自己先笑了,他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水鬼刀,“也是,丞相貴人事多,區區北疆,您怎會放在心上?”
“傅九襄,這裏是高堂鏡,你要發瘋去其他地方!”蘇郎儀難得失了從容,在聽到北疆二字後就揮袖離開。
李孟見狀,也急忙跟了上去。
候在一側的小滿已經被嚇傻了,在傅九襄收回刀鞘後,他才顫顫巍巍地開口:“小王爺……奴才……奴才伺候您去偏殿?”
從進宮跪倒現在,鐵打的人也該跪軟了,但偏偏傅九襄這個人天生反骨,明明手腳都凍得僵硬,一張臉卻臭的像閻王,大步往偏殿走去。
“裏頭有人?”傅九襄在偏殿前停了下來。
蘇知璽的小廝鬆童被面如羅剎的傅九襄嚇了大跳,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回稟,偏殿的門就被嘩啦一聲推開了。
“不用你來伺候,外頭候着就行了。”
偏殿內暖爐燒的旺,一架繡着鴛鴦戲水的雙面屏架在屋內,炭火上還溫着一壺熱水,傅九襄被屋內的冷香撲了個正着,他揉着鼻子打了個噴嚏。
屏風內人影晃動,傅九襄又往前走了幾步。
“呦,這是要本王伺候什麼呢?”傅九襄低低吹了聲口哨,兀自坐在了屏風外頭的胡牀上。
也是聽聲音是位男子,他才如此放蕩。
一雙白玉般的手撿起了掛在屏風上的外袍,屏風被人推開,蘇知璽皺眉繫着腰帶,在見到大咧咧坐在胡牀上的傅九襄後,有一瞬間的愣神。
他懊惱地看了眼外頭,似乎不滿鬆童竟然沒交代裏頭有人。
方纔蘇知璽從椒房殿過來時衣袍被風雪打溼了,福鶴知曉這位蘇家大公子體弱,且傅乾輝又要去高堂鏡,福鶴便讓人帶他來了偏殿換件乾淨衣裳。
傅九襄上下打量着蘇知璽,最後目光停留在了那雙繫了一半腰帶、堪堪停在腰腹的手上。
骨節分明的手靈巧地將衣帶繫好了,然後那雙手又移到了鼻尖,蘇知璽揉了揉鼻尖,琉璃色的眸子流露着幾分尷尬,他攏了攏微微敞開的衣襟。
衣襟不攏還好,傅九襄原本還沒注意到蘇知璽的上半身,可當蘇知璽將手停留在脖頸處時,衣襟下風光大好,鎖骨顯現,再往下,幽谷深深。
蘇知璽披着的外袍上帶着流動的冷香,他茫然的神色彷彿漾了一汪春水,幾縷黑髮散落在他身前,蘇知璽耷着木屐,緩緩走到了傅九襄身前,他撿起傅九襄不知何時掉落在地上的水鬼刀,嗓音如珠如玉,聲聲沁骨,“小王爺,刀掉了。”
何止是刀掉了,這世間,見着蘇知璽,一顆心掉了的人都數不勝數。
傅九襄接過水鬼刀,重新插進腰間,屋內灼熱,他起身脫下外袍扔在了胡牀上,似笑非笑:“還沒說呢,要本王伺候你什麼?嗯?”
“解帶脫衣?亦或是共赴巫山雲雨?公子若是可以,本王就都可以的。”傅九襄的手指挑着蘇知璽的下巴,笑的開懷放肆,浪蕩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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