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忌人心
淹死在了皇子府的湖心亭中。
傅乾輝面色大變,他拎起通報小廝的衣領,厲聲問道:“你說什麼糊話,外頭冰天雪地,從這兒走去湖心亭要一炷香的時間,李燃怎麼就淹死了?”
“殿下……小的……小的不敢亂言,管家已經派人將李公子撈上來了!就擺在花廳前的空地上……”
絲竹之音驟停,傅乾輝失魂落魄地跌落在了胡牀上,死人了,他的生辰宴上竟然死人了!死的還是太尉家的兒子!
大堂中沒有一個人敢吭聲,所有人都被這消息打了個措手不及,屋門大開,屋內的溫暖被寒風一吹而散,徹骨的涼意逐漸在屋中瀰漫。
“殿下,您……過去瞧瞧吧,李公子的屍體小的們不敢亂動。”
呼啦一羣人跟着傅乾輝往花廳走去。
人多口雜,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着李燃之死,在外頭伺候的鬆童自然也知曉了此事,在瞧見蘇知璽走出來後,他趕忙上去替自家公子披好了狐裘,輕聲道:“大公子,咱們也過去嗎?”
“李燃死的不明不白,李家老太太溺愛幼孫,今日之事若是調查不清楚,宴會上的每個人都脫不了干係。”
“過去瞧瞧吧。”
蘇知璽向來敏銳,直覺告訴他,李燃之死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寒冬臘月,冰雪紛飛,李燃穿着厚重的衣裳被人從湖中撈上來時,臉都泡紫了,衣袍上掛着湖底的枯葉枯草,上一刻還在大堂中歡聲高歌的公子哥,下一刻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湖底,四肢僵硬,睜着雙眼死不瞑目。
“快去請仵作來!”傅乾輝看了眼李燃的屍體,蒼白着臉驚呼。
圍在一塊的人羣紛紛散開,讓皇子府中的下人飛奔離開,有膽子小的世家公子哥看了眼李燃的屍體,哆嗦着說道:“李燃怎麼好端端的就淹死了,大冷天的他跑到湖心亭去做什麼啊!”
看得遠的人更是惶恐害怕:“今日之事該如何善後?李燃溺斃的消息該怎麼告訴太尉……”
傅乾輝眉頭緊皺,他作爲宴會主人,難辭其咎。
“誰都不許走!都給本萬回大堂,在仵作沒查出李燃死因之前,誰都不準離開王府!”
寒風瑟瑟,風中夾雜着嘶啞的嗚咽,蘇知璽看了眼李燃的慘狀,搖了搖頭。
脣色正常,並非中毒。
身上沒有其餘傷口,並非遭人暗算。
衣裳齊整,這說明李燃死前並未同人產生過爭執。
“公子,咱們回屋去麼?”
蘇知璽剛準備點頭,就聽見人羣中不知誰一聲驚呼,“定北王怎麼不見了!”
一片譁然
所有人都在四處張望,是啊,同李燃關係最惡劣的定北王殿下怎麼不見了!
“定北王之前就和李燃在宮門前有過爭執,今日李燃又在大堂中當着衆人的面直接拒絕的了王爺的舞,你說這定北王有沒有可能……”
“噓,慎言!無根無據的事,別說。”
“這哪兒是無根據,定北王同李燃關係不好,燭都誰不知道?王爺若一時不悅下殺手,就憑王爺那身手,淹死一個李燃豈不是易如反掌!”
細碎的討論聲絡繹不絕。
蘇知璽側頭看着鬆童道:“你去趟暖閣,將定北王喚醒,讓他速速回大廳。”
鬆童雖然不知道爲何他家公子對定北王的行蹤如此清楚,但他一向少言,領了吩咐後便趁着衆人不注意繞路去了暖閣。
參加生辰宴的一行人隨着傅乾輝回了大廳。
廳內依舊溫暖如春,只是每個人彷彿都墜入了無底深淵,無形中有一雙手將他們推向了深淵的另一邊,四周皆萬丈深淵,行錯一步就會粉身碎骨。
“你們別不信,我打賭,那李燃的死和定北王絕對脫不了干係,要不然怎麼定北王到現在都不見蹤影呢!”說話的是一位年輕男子,穿着灰袍,身形矮小模樣普通,一眼望去毫無特色可言,在人羣中毫不起眼。
“定北王行事雖然不羈,但決計不會做此等傷天害理之事,陶兄你別亂說話!”“嗤,就你們愛捧着定北王,方纔咱們都在大廳中,李燃死的時候就定北王不在,且定北王同李燃有糾紛都是明面上的事,今兒個我瞧他怎麼開脫!”
蘇知璽原本跪坐在軟墊上喝茶,聽到此話,剛準備起身,就聽見吱呀一聲,大廳正門被人推開了,傅九襄沉着臉走到了方纔說話的年輕男子面子,擡腳猛地將他踹飛。
砰!
“你是哪家的狗?憑你也配在背後嚼本王的舌根,你主子沒告訴過你本王脾氣不好,見狗就踹!”傅九襄面色鐵青,說這話時掃視了一圈在場的所有人,肅殺之氣四起,令人恐懼。
傅乾輝方纔已經聽夠了席中人說的胡話,眼下見到傅九襄後,急忙走到跟前,“九哥!你方纔究竟在哪裏?李燃的死……”
“殿下,你真覺得我會動手在你生辰宴上動手殺了李燃那上不了檯面的慫包?”傅九襄冷聲質問。
傅乾輝面色訕訕,雙頰通紅,他想爲自己辯解,但在看到傅九襄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冷冽模樣後,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不敢言語。
蘇知璽見到此場景,一副瞭然。
他這位表兄,心地算是仁厚,不過寬宏之外更多的卻是懦弱無能,今日傅九襄儼然成了宴會中的疑犯,傅乾輝沒什麼膽量,也沒什麼腦子,根本就不敢當着衆人的面偏袒傅九襄,也不敢當着傅九襄的面親口問他一句李燃的死和你究竟有沒有關係。
真是可笑。皇后和丞相寄予厚望的五皇子,不過是個沒手段的軟蛋,不知蘇丞相見到傅乾輝如此沒骨氣沒血性的模樣,會不會氣的吐血。
蘇知璽神情漠然。
“殿下,在你眼裏,我傅九襄如此不堪?”
傅乾輝着急忙慌地解釋:“不是的,九哥,我……我沒有懷疑你……”
“呵呵”那被傅九襄一腳踹飛的陶木冷笑道:“五殿下,何必自欺欺人,你不也早就懷疑傅九襄了嗎,要不然你怎麼在方纔派人去請仵作的同時,還派人去了廷尉寺呢!”
傅九襄聽到此話,驀地望向了傅乾輝,“五殿下,你真的長大了。”
場面一度有些難看。
傅九襄自從回燭都後,便只同傅乾輝交好,順帝的其他幾個兒子向來在傅九襄跟前討不到好臉色,除了傅乾輝,在平日裏能夠叫他一句九哥。
傅九襄這個人,看着浪蕩不羈,對什麼事都不在意,但其實最是重感情,他待傅乾輝好,便不摻任何心機與手段,真心實意地愛護這位堂弟。
不知怎的,蘇知璽竟然看懂了傅九襄眼底的那一抹失望。
他同情的看了一眼處於暴怒邊緣的定北王,北疆回來的大將軍,怎的就如此赤誠。
這燭都中,怎麼可能會有真正乾淨的人呢?
傅乾輝在傅九襄回來後便百般熱絡,除了真正的欽佩外,他敢說自個兒對傅九襄真的沒有企圖嗎?深受順帝寵愛的定北王,在朝堂中除了被以覃雋爲首的文官厭惡外,不知惹了多少人的豔羨,又不知有多少人想巴結這位雖然離了北疆但依舊軍權在手的王爺。
傅九襄察覺到了蘇知璽悲憫的目光,兩人視線相交,又很快散開。
“廷尉寺沈大人到”
傅乾輝沒有想到,他只是派人去廷尉寺說明一下皇子府中發生的意外,竟然直接將廷尉沈萬山給請來了!
“九哥,我真的不是故意派人去廷尉寺的,九哥……”傅乾輝慌了,今日之事若直接牽扯進了廷尉寺,決計會越鬧越大。
“殿下放心,今日之事決計不會牽扯到您,您無需過於擔心。至於那些誣衊本王的小人”傅九襄冷眼盯着陶木,“本王清者自清,就算今日下了廷尉昭獄,本王也行的端坐的正!”
“五殿下金安,聽聞今日殿下原在府中舉辦壽宴,下官今日不請自來,擾了殿下壽宴,還望殿下諒解。”
沈萬山乃是九卿重臣,傅乾輝有自知之明,在這位兩朝老官面前不端架子,他匆忙迎上去,面色焦急:“沈大人來的正好,想必您也聽說了太尉之子溺斃湖中的消息了……”
沈萬山點頭,“本官正是爲了此事而來,太尉之子無辜喪命,非同小可,本官特地將昭獄中有經驗的仵作一同帶來了,還請殿下帶路,讓本官見見李公子的屍體。”
沈萬山並不是獨自一人來的,他還帶了數十名衙役,傅乾輝領路帶他前往花廳,沈萬山掃了一眼正廳,厲聲道:“李燃死因不明,爲了諸位公子安危,還請諸君安生待在大廳中切勿走動。”語畢,他帶來的衙役就將大廳團團圍住了。
傅乾輝見到此景,剛想出言,就被沈萬山擋了回來,“殿下,下官此舉也是爲了殿下避嫌,畢竟李燃死在了皇子府,若是再不將出入之人嚴加看管,恐會多生事端。”
沈萬山說完,又問道:“方纔我進府之時,聽見府中下人在討論定北王,怎麼,定北王也牽扯到了此事?”
傅乾輝面色尷尬,他方纔剛因爲此事同傅九襄產生了不快。
沈萬山目光犀利狠辣,見傅乾輝言語磕絆,就猜到了傅九襄肯定成爲了衆人猜疑的對象,他不悅呵斥道:“殿下乃陛下龍子,應當耳聰目明,時刻警醒纔對!輕信小人之言胡亂猜忌他人,並未智者之舉。”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