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繞指柔

作者:卿故
傅九襄葫蘆裏頭在賣什麼要傅乾毓不知道,但謝允眼下一副支支吾吾不肯直言的模樣,簡直是將他的心虛出賣的一清二楚。

  “太守大人,本王還沒說幾句話呢,你抖什麼抖?”

  謝允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閔秋。

  “太守大人難不成還是剛斷了奶的奶娃娃不成?說話做事還要聽從閔大人的吩咐?幽都說到底首屈一指的官員還是地方太守,難不成是本王記錯了?在幽都是刺史做主不成?”傅九襄咄咄逼人的語氣強勢地壓迫着謝允。

  閔秋皺眉,出言道:“定北王此言有失偏頗了,今日這場宴席爲的是替兩位殿下接風洗塵,咱們不談政務,不談政務!”

  “閔大人……”

  “定北王!”閔秋加重了語氣,沉聲道:“小王爺一心爲民,下官是在欽佩,開倉濟民不是不可,只是幽都糧倉至關重要,若非陛下親筆手諭,下官是斷斷不敢私開糧倉的,還請小王爺見諒。”

  “若小王爺執意開倉,下官明日便修書一封去往燭都,敢問陛下是否傳了口諭給小王爺,若小王爺此言非虛,下官必定再無他言!”

  閔秋一番話說得進退得當,老練非常。

  傅九襄柴米油鹽不進,擺出了一副囂張姿態,他把玩着腰間的水鬼刀,不耐煩地說道:“本王話撂這兒了,閔大人若是不信不可派人去燭都詢問,只是若是耽誤了陛下的差事,來日陛下責怪可就不關本王的事了!”

  閔秋也是個狠人,也不知他是真的無畏無懼,還是裝腔作勢,總是傅九襄一同威逼利誘,非但沒有嚇到閔秋半分,反而讓這位刺史愈發淡定了。

  傅九襄盯着閔秋看了許久,半晌過後,他又恢復了一貫在人前的紈絝浪蕩模樣,他慢悠悠地踱步到閔秋跟前,“閔大人,幽都多風雪,您這位置可得坐穩吶,小心頭頂的這頂烏紗帽被吹下來,那可就丟人了。”

  “多謝定北王掛懷,下官自會牢記。”

  “今兒這晚宴本王就不去了,諸位”傅九襄掃了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了站在一側瑟瑟發抖的謝允身上,“請慢用。”

  “蘇家公子身體不好,就擾了大傢伙興致了,閔大人,咱們明天見啊。”

  傅九襄牽着蘇知璽徑直出了刺史府。

  衆人望着兩人的背影,各有所思。

  “你今兒這一趟,難不成只是爲了給閔秋一個下馬威?”

  傅九襄撐着傘,手還牢牢握着蘇知璽,他笑道:“這還不夠?”

  “閔秋是個狠角色啊,我今兒突如其來的發難,換了旁人就算沒被嚇到回話也得顛三倒四,沒成想閔秋還能如此有條不紊地拆我的局。”傅九襄嘖了一聲,“幽都主事的怕是閔秋,謝允不過是個被推到明面上來的玩意罷了。”

  “那謝允知曉你這樣說他?”蘇知璽斜睨了傅九襄一眼,動了動手指,想從他掌中掙脫開來,無果。

  他無奈地看着傅九襄,俊美的眉眼淺淺皺起。

  “大公子長相多俊俏吶,皺眉多醜。”

  “九哥?”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細弱蚊蠅的說話聲。

  傅九襄把心思從蘇知璽身上移開了,擡頭望去,就見一輛富貴無比的馬車停在了兩人身邊,馬車簾子被掀開了,馬車內坐着一位穿着富麗的少年,少年長相斯文,坐在奢華大氣的馬車內時顯得格外不合時宜。

  “琢殷?”傅九襄不確定地喊了一句。

  “經年未見,沒成想九哥還記得我。”安慶王傅乾歷抿脣輕笑,見着傅九襄似乎很高興,他疑惑地看向蘇知璽,“這位是五殿下嗎?”

  “回安慶王話,在下蘇知璽。”

  “這可不是老五,這是蘇丞獨子。”

  “蘇公子見諒,小王久居幽都,燭都貴人一概不識,冒犯了。”傅乾歷語氣溫和,充滿了少年氣的長相令他看上去格外隨和。

  “琢殷今夜是赴刺史大人的約?”

  傅乾歷點頭,他看了一眼傅九襄同蘇知璽握在一塊的手,很快就將視線移開了,他狀似無意地問道:“九哥這是準備回了?”

  “我是個粗人,風花雪月的不適合我,我留在宴席上反而掃了衆人的興致。”

  傅九襄的名聲在年輕一輩的皇家子弟中挺極端,欽佩他的以傅乾輝爲首,若不是身份束縛恨不得以身報國跟着傅九襄一同沙場征戰抵禦外敵瞧不上他的人只覺得這位定北王只是個舞刀弄槍的粗人,等不得大雅之堂。

  可巧,眼前的這位安慶王就是個愛聽北疆捷報的,他對這位一年見不到一次面名義上的王兄可是萬分崇拜。

  “王爺,您在同誰說話呢,這風灌進來,吹得奴家好冷。”

  馬車裏頭突然傳出來一聲嬌俏的說話聲,聽的人沒尷尬,傅乾歷倒是先坐立不安了起來。

  傅九襄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笑着道:“進去吧,裏頭歌舞正酣,老三老五都在,就等着你了。”角門大開,傅乾歷的馬車幽幽進了刺史府,馬車咕嚕聲漸行漸遠。

  方纔濃厚的脂粉香氣揮散不去,蘇知璽捏着鼻尖悶聲說了句:“這位安慶王倒是個風流人物。”

  沒等傅九襄搭話,他又自顧自道:“都是不由自主的可憐人吶。”

  “此話何意?”

  暴雪無聲,天地間靜的彷彿只剩下傅九襄蘇知璽兩人腳踩在落雪上的沙沙聲,紛飛的大雪無止境地往下落,畫着梅花的傘面上紅白相間,倒也兩相映襯顯得合適極了。

  蘇知璽同傅九襄相視,“無論是被困在燭都的籠中獸,還是睡在幽都夢裏鄉的富貴人,不都只有一個目的麼。”

  “這世道,能活下來的都是狠人啊。”蘇知璽兀自嘆了一聲。

  傅九襄贊同道:“這話我認,若讓我每日在鶯鶯燕燕中扎堆,”傅九襄想了想那畫面,身旁都是些罵不得打不得的弱女子,打了個哆嗦:“我寧願去蹲昭獄。”

  “哈哈!”蘇知璽笑彎了腰,他手搭在了傅九襄的肩上,笑出了淚花,“最難消受美人恩。”

  傅九襄幫蘇知璽繫好了大氅帶子,順勢捏了捏他的耳垂,“你就笑吧,沒良心的雀兒。”

  此話一出,兩人都愣住了。

  蘇知璽帶笑的嘴角逐漸僵硬了下來,他不自然地搓了一把臉,“我從前厭極了這個小字,雀奴,雀奴,彷彿我生來就是他人手中的玩物。”

  這一晚,傅九襄夢見了蘇知璽說他厭惡雀奴時泛紅的眼尾,夢中人窩在他的懷裏顫慄地喊着他九郎。

  灼熱、潮溼的就像是悶了一天的大雨,傾盆而下,澆透了躁動不安的心。

  傅九襄睜着眼睛,外頭天光半亮,心中是意猶未盡的情慾,這覺是怎麼也睡不着了。

  院子中傳來一陣疾風掃過的聲音,蘇知璽被這動靜吵醒了,他披着外袍開窗,就瞧見傅九襄着一身勁裝正在院子中練刀。

  謝允原本並未將傅九襄蘇知璽二人安排在同一個院子中,但傅九襄放心不下,當夜便找人調換了屋子。

  “公子您醒了?”

  躲在廊下瞧傅九襄練劍的鬆童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他趕忙走過來,準備伺候着蘇知璽洗漱。

  “公子您剛纔沒瞧見,定北王好刀法啊,那落下來的雪花硬是被王爺削成了粉末,那陣仗,小的都看呆了!”

  “定北王征戰沙場,自然練得一手好刀法。”蘇知璽倚靠在窗子前,半開的衣裳下露出了圓潤的肩膀,脖頸下的鎖骨若隱若現,這幅剛睡醒的慵懶模樣落入傅九襄眼中,小腹一緊,得,大早上破功了。

  其實傅九襄若是瞧得再仔細些,就會發現蘇知璽脖子上掛着一條細細的鏈子,鏈子的最下頭,那枚他戴了幾年的玉扳指安安靜靜地藏在了鬆散的衣領下。

  蘇知璽洗漱好,傅九襄也停了下來,他頂着滿頭的汗進了蘇知璽的屋子,屋內火爐上正熱着一會蘇知璽要喝的藥。

  “帕子呢?”蘇知璽對着鬆童問了一嘴。

  鬆童將手邊乾淨的帕子遞給了蘇知璽,傅九襄眼尖,立馬笑咪咪地湊了上來,同蘇知璽臉貼着臉。

  “過去些,給你擦擦汗。”

  “哎。”傅九襄離遠了,目不轉睛地盯着蘇知璽。

  蘇知璽下手輕柔,彷彿不是在給他擦汗,而是在擦拭什麼易碎的珍寶。

  真奇怪,傅九襄望着蘇知璽那張驚爲天人的臉,他自詡不是個俗人,卻對這獨一份的美動了心。

  自古以來男歡女愛是人倫綱常,怎的那羣老頭子就沒說過男子與男子之間也會有死生契闊相許一生的慾望?

  傅九襄看的愣了神,他原以爲這輩子他的歸宿不過是馬革裹屍還,沙場征戰死,沒成想一不小心在燭都撿了只金絲雀。

  百鍊鋼終成繞指柔,蘇知璽玩弄人心,耍陰謀詭計,他原本該是傅九襄最瞧不上的小人。

  “瞧什麼呢?好認真。”蘇知璽的帕子從傅九襄眼前拂過。

  傅九襄回神了,這次他終於瞧見了蘇知璽藏在脖子下的細鏈子,泛着金光的鏈子盡處掛着他的玉扳指。

  傅九襄抽出那根鏈子,細細摩挲。

  漂泊無依的水鬼刀終於找到了它的刀鞘,利刃傷人,刀鞘成了他的歸宿,利刃也終會成爲刀鞘的後盾。

  他們彼此相依,彼此交纏。

  寒風繞過他們,那是誰也無法割斷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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