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拋棄子
涼州十三城圍河而建，其中最長的一條懷江更是滋養了一整座城池，也因此涼州最大的都城便以懷江命名，懷江往南蜿蜒而下至嶺南，江水就像是九天落入凡塵的璀璨星河，就算是南邑最冷的隆冬時節，懷江水也永不結冰。
涼州富庶，出富商，其中懷江城更是南邑出了名的溫柔鄉，往北是高大的函關口，將北地的蠻人阻隔在外往南是嶺南那一片連綿的十萬大山，讓南地的蠻夷寸步難行。
懷江城的百姓安居樂業，冬日裏無雪災困擾，夏日裏氣候舒爽，燭都貴族最愛在懷江城買地置辦家產。
傅九襄坐在馬上，他們剛出了十三城之一的樂遊城，樂遊城比不上富庶的懷江城，一座樂遊城不過十萬人口，養不下一個昌隆櫃坊。
“去懷江城！”
傅九襄揮着馬鞭抽了山鬼屁股一鞭子，山鬼發出了尖銳的一聲長鳴，涼州的冬日尚且算得上溫暖，林間偶能碰見飛鳥，山鬼的嘶鳴引得林間飛鳥競相撲騰，一時間鳥鳴馬沸好不熱鬧。
冬日裏的太陽照的人心頭暖融融的，傅九襄騎着馬，想起了蘇知璽。
他那樣嬌氣，想來涼州這樣舒服溫暖的地方，他會很喜歡。
想到這裏，傅九襄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來日他是一定要將蘇知璽拐來的，在冬日的太陽底下跑馬，他那隻金貴的雀兒怎麼可能會不喜歡！
這樣的日子，蘇知璽不止一次在心中想到他受夠了。
終有一日他一定要撕破這層虛假的表象，讓所有的陰晦和骯髒都暴露在天地之下。
蘇知璽艱難地動了動手腕，他的腳踝上被綁着鐵鏈子，整個人站立着貼在牆面上，頭頂是一個巨大的青銅漏斗，漏斗中的水漏在了水牢中，滴答滴答的水聲像是僧侶的敲的木魚，每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就會有人從上面往下面倒蛇，滑膩的水蛇沿着牆壁遊走，水蛇無毒，但會沿着蘇知璽的腳踝、雙臂、腰身緩緩蠕動，或者冰冷無情的咬他一口。
嘶
蘇知璽能感覺到他的腳踝被纏上了一條粗大的蛇，其實那種被撕咬的痛感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蘇郎儀把他關在這裏，就是要讓他變得麻木。
這是蘇郎儀對他的懲罰，數十年如一日，只要蘇知璽觸犯到了蘇郎儀，他就會被關在地牢中。
上一次他被暗無天日地關了半個月，還是因爲他試圖從蘇郎儀手底下逃走。
看來這次謝允的死，真的讓蘇郎儀焦頭爛額了啊。
蘇知璽難得會如此蓬頭垢面，他擡頭轉了轉脖子，發出了嘎達嘎達清脆的聲音，他清楚地記着頭頂那扇小門開了五次，看來他已經被關五天了。
“大公子，小的給您送飯了。“
“這是第六次。”蘇知璽在心中默唸道。
送飯的僕從是蘇郎儀身邊的心腹，平日裏不常見人，蘇知璽一年也就在年關將近的時候能在丞相府中見到這人一面，他之前打聽過，這人平常都待在涼州。
“水伯，連你都回來，看來父親這邊真的很棘手。”
“大公子，這次您真的放肆了。”水伯將飯菜擺好，拿出鑰匙將傅九襄手腕上的手銬解開。
蘇知璽能站起來全憑着手銬將他烤在了牆面上的銅環上，咔噠，手銬一鬆開，蘇知璽立馬跌落在了地上，他的雙腿像是沒了知覺，水伯進來是在蘇知璽的囚牢邊上灑了驅蛇的藥粉，遊蛇早在水伯進來時便一鬨而散。
“大公子，老奴給您上藥。”
蘇郎儀是不會讓蘇知璽死的，每隔一天就會有人進來給蘇知璽送喫的和藥。
“涼州出事了？”
水伯上藥的手一頓，他無奈地看向蘇知璽，“大公子，丞相讓您靜心，您卻依舊如此多思，丞相若是知曉，只怕怒火消的更慢了。”
蘇知璽靠在牆上，水伯給他上藥時需要用剪子剪開腐爛的壞肉，他疼得額頭冒汗，“水伯，涼州的事情不好解決吧，要不然父親也不會把你調回來。”
“謝允一死，蘇家就成了風口浪尖上人人得而誅之的罪魁禍首，謝家恨不得衝到咱們府中將公子您拖到昭獄中去，丞相這是護着您，不讓您出府。”
“呵呵……”蘇知璽咬牙冷笑。
他看了眼沾滿血水的帕子，“謝允死不足惜。”
“可不該是這種死法，大公子，恕老奴多嘴，您這是在置蘇家於死地。”
水伯沒在燭都待過幾年，蘇知璽在他的印象中也不過是養在丞相府中一位樣貌驚人的公子，可今日他蹲在蘇知璽跟前，仔細端詳着蘇知璽，在捕捉到蘇知璽眼底的那一絲狡黠和冷漠後，他在心中不驚咯噔一下，這位大公子，當真就像是在人前那樣無害嗎？
“再過一陣子，父親是不是得把閔秋叫回來了？”蘇知璽突然問道。
“大公子您……”水伯不想同蘇知璽搭話了，他能輕而易舉地猜透人心。
丞相今早才和他們幾個心腹說，此番謝允死的突然，朝中怒火與矛頭全對準了蘇家，蘇家恐怕無法全身而退，必要之時必定要捨棄一個人。
閔秋雖然在幽都根基深厚，但畢竟遠離燭都朝堂多年，蘇家說到底，最重要的還是在燭都的經營。
“是父親的作風。”
藥換好了，蘇知璽垂眸沒再看水伯一眼。
蘇郎儀這個人，雖說鐵血無情，但在朝堂中卻是的的確確做了許多有益於朝政的大事，他在朝中安插佈置的人手也全然不是爲了架空順帝。
朝堂爭鬥雖然從未停止過，但蘇郎儀也不會輕易爲了這些明爭暗鬥捨棄棋子，若是到了必須要棄子的那一步，蘇郎儀也會選出最合適被拋棄的那個人，比如眼下，遠在幽都的閔秋，就成了蘇郎儀手中的棄子，因爲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價值。
無論是幽都吏治的混亂、還是傅乾毓傅乾輝二人被盜的銀兩，都需要一個人站出來頂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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