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对于這七天假期唯一的期盼便是见到沈寒延,现在看来,她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了。
闹市区的大街依然是那副拥挤的老样子,戚沉南埋头顺着人群无目的地走动,人行道那老旧的蓝白色方格铺地砖微微让她感到了眼花缭乱。
戚沉南心想,自己总该找個什么地方打发時間。让自己变忙,這样大概就沒空去想沈寒延了。
可思来想去,除了那個冷冰冰的凄凉公寓,她想不出有什么地方是自己可以去的。
蓦地停下脚步,身后的人一個沒注意,险些撞上戚沉南的肩膀。
热络的市中心大街上,顿住的她显得那么孤僻又突出。
旁人擦肩而過,朝戚沉南投去了不解的怪异目光。她全然不在意,眼中朦胧又迷茫,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回去吧,好說歹說,那儿是自己的家。
戚沉南這样想着,最后转過身,与人群的大方向相逆,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那句歌词說,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可自己的家,美好嗎?
林荫道不再是深深的翠绿,秋风吹拂而来的寒冷带走了它那如火的热情。枯黄、凋零,一点点地占据了公寓门口的景象。
幽深楼道裡,脚步有气无力地回荡着。楼道玻璃窗外的枯黄树叶如同被火烧過一般,明黄浓烈,戚沉南却不为所动,捏着冰凉的钥匙旋开了防盗门。
家裡還是早晨出门前的模样,又或是九月初她动身前往学校时的模样。
戚沉南沒有弯腰,脚跟相互蹬了几下便将鞋子甩下。
视线快速扫過公寓裡的每一個角落,最后,她朝自己房间裡走去。
心裡怀揣着一股沉闷,好像有一块看不见的巨石正压着,戚沉南解锁手机,打开了微信。
她想找個人倾诉。
就算只是聊天也好,把這只有自己知道的沉重秘密說出来,起码会感觉好那么些。
手指落在杨画的名字上,戚沉南点开。看着空荡一片的聊天框,她想要打些什么字。
可动作却又顿住。
戚沉南心想,自己对沈寒延的感情,真的可以說嗎?
因为那份在自己不懂事时就产生的感情,她忧郁了。甚至会感觉,难以启齿。
即便倾诉对象是杨画,也会大吃一惊的吧。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来的大部分光线,一片昏黑裡,隐约可以看见面前書架的轮廓。
戚沉南眨了眨眼,本被迷茫占据的眼突然在某一刻清晰。
随着那儿的迷雾被驱散,倒映出了書架最顶端的那一本《飘》。
油墨香味的纸张裡不光有塔拉庄园的红土地,也有全新的明天,更有戚沉南独自一人知晓的秘密。
她毫不犹豫地撑坐起来,踮起脚尖从書架上将那本厚重的书取下。
如果不能說的话,自己還可以写。
文字也是她永远的朋友啊。
一想到這,心情仿佛也暂时地得到了缓解,稍稍舒适了些。戚沉南抱着那本书,又找到了高三时拆封的那本日记本,走到客厅餐桌旁坐下。
将笔记本翻开,纸张的边角居然已经开始泛黄,戚沉南看到高三时自己写下的那一行字。
【成年后的第一天,我发现我喜歡你。】
居然都已经過去這么久了啊。
思绪不经意间飘荡到了几百天之前,那個沉浸在冬夜裡的生日。眼帘裡的浓黑字迹也跟随着记忆力的烛火朦胧模糊,戚沉南捏着笔的手紧了紧。
应该写什么好呢?
左手在笔记本纸张的表面有节奏的敲打,最终,戚沉南提笔,就在那行文字的下方再次写道。
【人生的第不知道多少天,我還是這么喜歡你。
该怎么办呢?
我明明,不应该喜歡你的。】
课程结束后,画室便重新恢复到了以往的空荡。学生与家长纷纷离开這裡,匆忙赶赴下一個地点。
景文诚却与其他人完全不同,他還坐在刚才的位置上,连姿势都沒有改变。
他看起来是那么吊儿郎当,一副不良的腔调。但幸好画室裡寥寥无几的人都离得很远,否则景文诚眼裡的慌乱就会将他的真实想法暴露。
脑子裡被刚才那個女孩子失神离开的背影占据,他不禁反思。
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可是一切都好像已经成了习惯,他也只是想通過恶劣的表现……来引起父母对自己的关心。
只不過,刚才那個人失魂落魄的原因是沈寒延,他们两個人的年龄差距……
正当景文诚朝着与他无关的方向发散思维时,办公室裡的两個人结束了關於他的谈话,打开门从中走出。
思绪被打断,景文诚朝声响的方向看去,视线扫過沈寒延若即若离的脸庞,冷不防又想起了刚才戚沉南的模样。
沈寒延肯定不知道她来過吧,要說嗎?
景文诚出神地思考着,甚至沒有听见景琳叫了他的名字。
算了,不說吧,就让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好。
這两個人相差那么多岁,不管怎么样,残酷的现实都会让那個女孩子受伤。
景琳有些暴躁地一掌拍在景文诚的肩头,强行将他的念想从戚沉南那裡拉了回来。
重新看了眼前两個人几眼,少年点点头:“好的。”
景琳又在他太阳穴附近来了一下:“我說什么了你就‘好的’,是不是一句话都沒听?”
少年沒有說话,他姐姐便继续:“爸让我给你报了艺术生集训,等這边的课结束了你就收拾收拾過去,包住到高考结束……”
后面的话,景文诚沒有听。
混乱的思绪正在被一丝一丝地抽空,逐渐,他的意识裡就只剩下了一個声音。
看,你爸妈永远都不会关心你的。
……
沈寒延并沒有過多在意這对姐弟间的对话,早早就将所有物品整理好准备下班走人。
他侧身擦過景琳,沒有与她发生一丝一毫的触碰了;又极其自然地对着景文诚点了下头,嘴角上扬到了最习惯的那個角度。
细小的动作,让他微微长的头发朝一侧倾倒,露出了极为优秀的下颌线。沈寒延双手插着风衣的口袋,眨眼间便离开了他的艺术空间。
有的时候,或许冷漠才是沈寒延的真实性格。
被电梯带着下了楼,门一打开,沈寒延又迎上了前台女士那热切的视线。
以同样的态度打過招呼,他走出门,正要朝家的方向转身,一股蜂蜜的香甜味道却冷不防地蹿入鼻间。
沈寒延顿足,视线循着看不见的香味望過去,发现居然是不远处新开了家甜品蛋糕店,正赶着十一的大流量在搞开业促销。
香气的确很诱人,店外早就排起了队伍。不過时机恰好,队伍還不算长,但如果犹豫的话……
那就不知道了。
沈寒延的手指把玩了番口袋裡的火机,最后朝着队伍的末端走去。
這個味道,沉南应该会喜歡吧?
给她买一個送過去吧,正好快一個月沒见了。
沈寒延占好了位置,在等待途中给戚沉南发了個微信,问她在哪儿。
他单手轻松地打着字,毫无心理负担地重新将手机放进口袋。看了眼依旧很长的队伍,沈寒延从容淡定,甚至脚尖還打起了节拍。
同一时刻,冷清的公寓裡,一声尖锐的提示音猝不及防地划破沉寂。戚沉南猛地从混沌一片的回忆与幻想中惊醒,视线漫无目的地一番扫荡,最后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沈寒延:【在哪?画室楼下新开了家蛋糕店。】
他還附带了一张照片,戚沉南却沒有立刻点开。
她先是让视线在手机屏幕,還有笔记本泛黄的纸张上来回打着转。仿佛這两者,是极端与极端,正相互碰撞着非得争個你死我活。
但是光凭眼睛看,根本感觉不到些所以然来。
缓和了好久,戚沉南终于下定决心将来自沈寒延的照片点开、放大。
画面上,一條长队望不见终点。起点却是一家被明黄灯光充斥着,四周围点缀着满是少女心的可爱墙纸。
是一家风格独特的蛋糕店,并且很显然,沈寒延在排队。
特地发来了微信,是……想要给自己买嗎?
戚沉南不禁微微张开嘴,吃惊的同时,拇指悬在屏幕上方,打转着却不知应该回复什么。
這段時間裡,她的情绪几乎就是被沈寒延的一举一动牵扯、掌控。刚才明明還是一片茫然地灰色,忧郁的淡蓝色,现在随着照片上,景象的每一個边角映入眼帘,戚沉南感觉墙纸的那些花纹也一并点缀入怀。
你怎么可以這样?什么时候可以清醒一点?
她忍不住在心中反问自己。
压制了回复其他的冲动,戚沉南最后打下简单的几個字。
【在家裡。】
电子键盘发出的每一下敲打声,都好像直直地刺入心间。疼倒不至于,只是连带着牵扯到了指尖。
戚沉南意识到,直至现在,自己都還是那么的不懂事。
曾经因为不懂事而喜歡上了沈寒延,现在不但不清醒,還更不懂事地让自己被他牵动。
全身心都是如此。
一点也不好受。
“叮咚。”回信来了。
沈寒延:【好,我一会過来一趟,给你买了這家的蛋糕尝尝。】
就好比现在,她如此清楚地认识到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绝对不该做的。
可心间那股由欣喜、开心而冉冉升起的悸动、加速,又在一点一点触碰着敏感的表层。
很痒,又很柔暖。
像是一束照入深渊的光,带去的不仅是光明,同时還有温度。
戚沉南低下头,轻笑了下。
沈寒延本来就是她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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