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问心有愧
母亲从楼梯摔下来了,性命垂危。
——得知這個消息的闻池,完全吓懵了。
他一闭眼,就是猩红血泊和摔烂的蛋糕,忍不住瑟瑟发抖。
保姆阿姨赶去医院前,惋惜又怜悯地看他一眼,终究是沒忍住问了句:
“玩具车是小池你放在楼梯上沒收拾的嗎?”
闻池呆呆的,张着嘴巴,一個字都答不出来。
保姆阿姨复杂叹气,叮嘱他乖乖在家,不要再乱跑。
闻池急慌慌起身追過去,也說要去医院。
保姆阿姨以他年龄小的理由拒绝了。
就這样,闻池坐在客厅沙发傻傻发呆,灯也不开,直至深夜。
门外响起汽车的声音,有人进屋、开灯。
闻池欣喜站起身,以为是妈妈回来了。
结果出现在玄关的却是一脸疲惫和黯淡的哥哥姐姐。
“大哥!二姐!我……”
大哥初砚看到他,好似看到了仇人,双眼通红地冲過来,用力握住他肩膀:
“是不是你?”
闻池被晃得晕头转向。
“什么是我?”
“玩具小车!是不是你放在楼梯上的?你知道妈妈是踩到小车才摔下去的嗎?你知道她提前回来就是为了给你過生日的嗎?”
咬牙切齿质问他的大哥初砚,冲他流露出从未有過的怨恨和憎恶。
闻池看得心惊,讷讷說不出话。
是二姐闻墨上来阻止了大哥。
但她并不是站在他這边、理解他,只是在安抚大哥:
“别激动,不要让妈妈在医院還要为我們担心。”
說着,二姐冷淡扫過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這個眼神竟然比大哥声嘶力竭的质问,更加让他害怕。
“大哥……二姐……”
沒人理他。
二姐陪大哥回了房间。
而他被关在门外,隐约听见门内传来大哥的哽咽:
“都怪他!要不是他,妈妈也不会……现在他满意了?我沒有這样的弟弟……”
闻池吓得抱住脑袋,恐惧接下来的话。
他不敢出门,跑到玄关角落蹲着,煎熬等待着妈妈回家。
但他只等来了爸爸。
爸爸闻煜开灯后发现了他,沒有上前,而是嫌恶偏开头:
“回你的房间去。”
满脸茫然的闻池,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次又一次地被人踢开。
但他不无辜。
后来的后来,闻池得知导致母亲出事时的种种——
恰好那天他生日,母亲从医院提前回家,路上买了蛋糕,想给他惊喜;
恰好进屋时母亲急着找他,比保姆阿姨更快进门,身边沒有人陪着;
恰好楼梯的灯坏了,母亲便沒有仔细低头看,提着蛋糕匆匆上楼;
恰好他因为生日被忽略而发脾气,故意把玩具车扔在楼梯上;
……
无数巧合的拼凑,最后酿成這无法挽回的惨剧。
在那之后,原本幸福美好的家,被蒙上一层阴影。
母亲为保胎儿迅速憔悴,几次病危;
父亲苦苦哀求母亲放弃孩子,认为母亲性命比胎儿重要;
哥哥心情糟糕,虽然沒再骂他,但待他也沒了往日的温情;
姐姐更是冷漠如冰,在家裡遇见他,就好像遇见陌生人一般;
……
再后来。
母亲失踪了;
父亲找她找得快要疯掉;
哥哥姐姐選擇提前出国留学。
就连闻池,也变得沉默且孤僻,性格大变。
至此,這個家四分五裂。
再也回不去了。
……
爷爷奶奶大概知道了他的状态,有天,爷爷特地来到家裡,拍着他的头安慰:
“孩子,這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
不,就是他的错。
闻池安静无声,却在心裡默默道。
他可以厚着脸皮把母亲的摔倒当成意外。
可是,他对着墙壁发泄般吼的那句“要是沒有妹妹就好了”,却会成为他心底永远无法抹去的罪证。
他问心有愧。
他有罪。
……
……
“小池!小池!”
夏凯刚睡醒,就看到脊背痛苦蜷起的闻池缩在座椅角落,面白如纸,满头大汗。
這可把他吓坏了,试图唤醒不知是昏迷還是梦魇的闻池,却丝毫不起作用。
手足无措的夏凯也不敢碰闻池,最后吸引来空姐询问情况。
学過急救知识的空姐,立刻察觉闻池状态不对。
顿时焦急道:
“快把他的帽子口罩摘了,扣子解开两颗,他现在出现了過度呼吸症状!”
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来其他乘客的注意,不少人从睡梦裡惊醒,纷纷探头张望。
要不是头等舱人少,估计這過道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
夏凯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就要照着去做。
后座的王勤匆匆起身,拽住夏凯手臂,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提醒:
“夏哥!记者!”
闻池的位置靠窗,空姐被夏凯挡在外,想上去帮忙都不行。
只好扬声催促夏凯:
“這位先生!”
“好……好!”
夏凯哪裡顾得了那么多!先救闻池要紧!
他立刻摘了闻池的帽子口罩,按照空姐的意思,将撕开的纸袋罩住闻池口鼻,以此提高二氧化碳的浓度。
闻池的状态果然缓解不少,呼吸趋于逐渐平稳。
很快,他悠悠转醒。
被汗水打湿的缕缕黑发贴着额头,精致昳丽的少年眉眼雌雄莫辩,因多出那份易碎感,好看得更加惊心动魄。
他虚弱地撑着额头,不管夏凯再怎么问“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一声不吭。
到最后,干脆用闭眼来逃避抗拒。
夏凯拿他沒辙。
空姐叮嘱夏凯记得下飞机后带闻池去医院检查身体,不要看情况好转而忽略這小毛病。
夏凯忙不迭点头答应,却一时忘记闻池帽子口罩被摘了的事情。
隔着几個位置的乘客认出了闻池:
“啊!你是闻池!”
作为黑料缠身的前顶流,闻池這张曾被挂在全国最贵地段巨幅广告上的脸庞,辨析度实在是太高,想要被忽略過去,几乎不可能。
有乘客想要摸手机拍照。
夏凯赶紧回身,把帽子和口罩给闻池戴回去,双手抱拳地向四周表达歉意: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态度太過诚恳卑微。
以至于那些拿出手机的乘客,到头来都放弃了拍照的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