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致富
[中央街經濟財報：若是法定離婚，辛弛會被分割財產嗎？
[每日娛樂：海盜首領辛弛終於迎來第一任法定妻子
[聯邦日報頭條：爲何服刑人員仍有匹配機會？問責地方政府，法律漏洞是否該人性化解決？
……
這一天。
聯邦星際迎來罕見的大爆炸新聞，導致星域網一度出現堵塞，信息流通滯後。
“寡婦”、“離婚”、“這個女人是誰”等等霸佔着熱詞排行榜首位，此時此刻掀起的全民狂歡，哪怕是聯邦元帥脫下褲子繞城走一圈都未必能有如此熱度。
幾乎所有熱帖上都有卜繪表情呆滯十連拍現場照。
她的臉也在這一夜成爲了比巨星還要家喻戶曉的存在。
“……”
卜繪一夜沒睡好。
她怎麼也想不通。
自己爲何能跟全聯邦最臭名遠揚的海盜頭子匹配成功？
匹配成功說明，他們兩個人有至少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契合度。
卜繪決不相信這是真的。
一定是弄錯了吧！
一整個晚上，喫瓜同事瘋狂彈全息對話訊息，各大媒體也扒出她的個人信息，卜繪所有公開的社交賬號都被消息淹沒。
按照慣例，匹配成功後將擁有三天帶薪休假，用於配偶處理見面事宜。
兩人共同去市民大廳登記後，能領取一大筆報銷費用、廉價公租房、以及長達三十個工作日可拆的蜜月帶薪休假。此爲聯邦最高憲法頒佈，任何條令法律都要以憲法爲優先。
今天的她本應該是在跟配偶見面的路途中的。
真該死啊！
卜繪不拋棄不放棄地繼續上訴，給客服電話轟炸，慷慨激昂語氣激烈地寫長篇投訴。連續三年勤懇工作節假日還加班的她，不就是爲了這一天嗎？
她要離開垃圾城，拿到居民身份。
這是她三年前漂泊到這個星球的終身目標——
過上每天喫飽穿暖不用擔心生存的美好生活！
卜繪生活在斯坦星球，位於天歌星域，伽馬星系第二星。
在六顆主星之中，是體積最大，環境還算宜人的星球，承載着聯邦星系最多人流量。
這裏是貨運、經濟貿易中心，人口繁雜，有星球最大交易市場和飛船戰艦維修臺。毗鄰第五、第六星，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工作崗位多，報酬豐厚，是年輕人工作首選之地。
輝民工廠便是最赫赫有名的二手交易市場中樞。
卜繪這段時間被輝民工廠外派到市政府後勤部做戰艦定損與回收，又苦又累還沒油水，每天疲於同一堆只懂磨洋工的工作人員推拉，簡稱客服售後。
匹配結果出來之前，領導表示若是匹配成功，會安排卜繪學習維修戰艦的技術，到薪酬更高的工種去。
卜繪實在不甘心她珍貴的匹配機會就這麼該死的被浪費了！
投訴電話終於被接通。
“是這樣的女士，經上級連夜檢測發現系統庫在最近一次更新中出現失誤，將罪犯的信息錯投入進去，導致重大紕漏的發生，還請見諒。”
“那你的意思是……”
“我們很快會取締匹配結果，並優先投入您的基因信息作爲補償。”
卜繪鬆了口氣。這個結果還算能接受。
“大概要多久？”
“很快，”工作人員飛快檢索，“您的情況比較特殊，任何事關基因庫的處理都需要層層上報進行三輪審覈，根據最高憲法定奪，約莫等待二百一十三個工作日。”
“奪少？！”
“如果您對這條處理結果不滿，可以向上勝訴，約莫四十五個工作日後就可以給出新的解決方案了。您看？”
“……”
令人窒息的冗長處理流程，卜繪兩眼又是一黑。
這意味着她趕不上今年七月的工種申報，更意味着她還得跟這些政府傻叉們磨洋工一年……前途一片黑暗啊。
得知無法改變後的卜繪躺在硬邦邦的牀上，默默流下兩行淚。
她一臉憂鬱給朋友發消息惡狠狠說道。
“我等會要一口氣買三個甜味營養劑都喝了，全價的。”
智腦飛快彈出尤莉的誇張回覆：“不要啊！你別犯傻啊我的朋友！什麼家庭敢如此奢侈！”
兩人苦中作樂胡說了一陣。
“說真的，你現在什麼打算？今天早上公司外面都是打探八卦的狗仔媒體，同事們無心工作都在聊關於你的事！”提起這事尤莉語氣忿忿不平，“那些傢伙二百星幣一條販賣你的隱私！”
卜繪騰地一下坐起身。
“二百！”幾近兩天的工資！
她沉默了一陣。
耳畔尤莉絮絮叨叨的吐槽不絕於耳：“這些喪心病狂的傢伙……你放心，我已經把你所有的物品都藏了起來，他們休想拿你當斂財工具……”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卜繪冷靜得可怕。
“我自己也能掙到這筆錢。”
尤莉還沒反應過來：“你怎麼掙？他們應該已經出賣得差不多了。這種驚天八卦雖然少，卻也不足以讓大家一直追着不放，他們只想得到你的醜聞看笑話罷了。誰會真的對低等流浪文明感興趣呢？”
卜繪很快點開星域網熱搜，飛快地滑動檢索。
經過一夜轟炸式宣傳後，滿屏都是有關她的詞條以及各種私人八卦，關鍵詞惡意滿滿，十分奪人眼球。唯二兩條是最近正熱的全息影視劇，劇情相當之狗血崎嶇，令人慾罷不能，今晚播放大結局。
卜繪：“等着我帶你喫大餐吧。”
尤莉：“……哈？”
卜繪有預計會出現一些異樣的目光，沒想到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了控制，一出門，不停閃爍的攝像電子眼、飛行攝像頭……密密麻麻擋住了罐頭樓的大門。
她被一羣文娛記者們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臉上或是獵奇或是興奮，熟練地擺出一副圍剿普通貧民的架勢，等着連環炮似的發問出擊再挖出點八卦上頭條，以作爲今天踏入令人作嘔的垃圾城的補償。
垃圾城的空氣有股難聞的酸臭腐爛味，這裏時常斷水斷電，暴力與爭鬥屢見不鮮。
出人意料的是。
走出門的是一位身材嬌小的漂亮女性，乾淨、舒展，擁有罕見的黑髮黑眼，海藍色舊制服鬆鬆垮垮地吊在肩膀，肩卻挺得筆直，一雙黑漆漆的眼眸平靜凝視對方，讓人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
她對準一張年輕的女人臉龐，紅髮棕眼，穩穩夾在人羣中央，既沒有被擠得狼狽，也不擡下巴瞧人。
卜繪衝她微笑：“要試試嗎？我可以給你一個故事。”
女人怔忪，隨即眼睛亮得驚人。
……
同一時刻。
荒蕪的紅色沙漠滾起喧囂的塵煙，消散在黑暗的夜空中，遠眺依稀能窺見巡邏車飛馳遠去的蹤影，很快便只有黑點那麼大了。
兩名哨兵目佇立於瞭望塔，目送他們離去，鏡頭轉向哨兵的背後，是綿延看不到頭的天網，一根根極細的絲交纏密佈，只有用特殊設備才能發現絲上偶爾閃爍的藍色光亮，微弱得幾近看不清。
一隻約莫巴掌大的紅褐色甲蟲飛快爬行，這是沉域星的本土居民，殼殼蟲，正漫無目的地覓食。
由於外殼堅硬得過分，毒性極大，爬行速度又極快，肉眼幾乎看不清，毒辣的屬性導致一開始探索的聯邦士兵們在首日便死了一大片。
至今都是聯邦禁止運輸買賣的s級物種。
這隻殼殼蟲似是嗅到奇特的味道，呲溜一下竄入電網。
“噗呲。”
一聲極小的，像是吹滅菸蒂的呼吸聲。殼殼蟲在眨眼間化爲藍色的灰煙，風一吹消失不見。
一切又恢復了原有的寂靜。
寒冷，荒涼，人煙絕跡。
這裏是沉域星，也叫做第六星，毗鄰斯坦星球，是聯邦最高等級並且是唯一一座以星球爲單位的監獄，關押着上百個聯邦臭名昭著的重刑犯。
監獄由回字形建成，一層一層等級森嚴，從a級罪犯的一人一間私人監獄到最中央近一半佔地面積預備給sss級犯人的監獄，間隔從外至內隔斷距離越來越寬。
光是從上一層隔斷天網抵達中央特殊級別監獄的巡邏車，就得行駛長達三小時之久。
更不用提無處不在的電子眼和監視衛星，這片土地被嚴苛監視到每一粒沙都擁有專屬的二十四小時運轉鏡頭。
因此從沉域星越獄是不可能的事情，二百多年從未有一個犯人成功逃離這座星球，典獄長對此很有信心。
“市長先生爲何突然造訪？”
面對沙發上雍容斯文的中年男人，典獄長明顯面色不佳，他站直了身體，軍服包裹着壯碩如小山般的肌肉，居高臨下俯視。
“你知道我來的目的是什麼。”
若是有人看到男人的面容一定能認得出，這是輝民市市長，被市民們簇擁愛戴歷史上評價最佳的市長文尼特。明年任滿結束即將升職步入中央樞紐。
文尼特平靜地問：“爲什麼基因庫會出紕漏？這是重大失誤，上級對此非常不滿。你我合作已經很久了，我知道你做事很穩妥。”
“……”
典獄長左臉的肌肉不自然抽動，臉頰猙獰的傷疤像蛇一樣鼓動起伏。
“手下失誤，已經處理了。我知道這種事應該由我親自操刀檢查，不會有下次。”
文尼特點頭：“你的話我放心。”
他總是這般笑語晏晏的溫和英俊，茂密的頭髮被梳理得一絲不苟，唯有眼角細紋能窺見歲月的痕跡。
“這次路過是私人行程，記得處理。”
文尼特市長留下這句話很快帶着一行護衛兵離去，典獄長這才泄憤般朝地上啐了一口。
“一個坐不穩的狗腿子，瞧他小心鬼祟的樣子！”他一臉陰霾，“不就是個無關緊要的小失誤，能出什麼問題！”
典獄長還記得那天他興致很好，喝了很多酒，被恭維得眼花繚亂，勢頭高漲地跟着副手踏入sss級中央監獄，只因爲一件大喜事。
辛弛被抓捕了！
爲確保萬無一失，從抓捕到押運，到入獄，他都是汗流浹背地一手操辦，整整一個多月幾乎沒睡覺，直至此刻情緒終於亢奮到極點——
辛弛被完完全全關押在地下二十三層，天羅地網已完全啓動，數不清的電子設備，監視屏幕，數以萬計的士兵二十四小時人工替換巡邏。
他一顆突突直跳的心臟終於回到胸腔裏。
由於全程最高級別機密護送，典獄長還沒來得及見到過辛弛的模樣。
那個男人行事過於詭譎多變，行蹤不定，手下眼線又多得數不清，鮮少有人見過他的真實面目。
他心裏想着這次回去得跟同僚們好好吹一番，急吼吼地乘坐電梯抵達最下一層。
電梯極速下墜的時刻典獄長還有些心慌。
他很快給自己寬心。
怕什麼！
定位微型炸/彈，電子鐐銬，止咬器……層層疊加的枷鎖，光是自爆定位器就有十個，緊緊嵌在每根手指，是個人都要被包裹得看不出人形了。
典獄長的步伐稍微輕快了些，穿過六層虹膜識別，三道動態密碼口令，終於抵達最深關押處。
回憶到此戛然而止。
……後來發生的一切，像是場噩夢。
他晃晃悠悠闖進去，隔着監牢像逗弄一個娘們兒似的調笑，忽然臉上一涼。臉皮被剝裂的痛楚像蛛網般爆裂開來，他恍惚地撈手摸了一把。
……是血。
醉意全無。
渾身汗毛豎立。
傷口再差一些距離，正好割斷他的喉嚨。
辛弛被層層禁錮鎖在監牢裏，動都動不了，隔着那麼遠，是用什麼手段傷了他的臉！
他來不及細想，跌跌撞撞呼喚副手去關緊急閘門，狼狽逃竄到電梯上心有餘悸地回頭，看向監控畫面。
他看到一雙眼睛，冰冷無機質，像已經發現他的窺探直勾勾盯着攝像頭，是死神般的冷漠嘲弄。
“……”
他匪夷所思日夜難安，整日監視最高等級的禁閉室動向，生怕捅出簍子腦袋難保，乾脆瑣碎事全權交給屬下辦理了。
這纔出了個小意外。
幸而不重要。
大局已定，流匪拼死掙扎罷了，反正他永遠不可能逃出這裏。
典獄長緩緩闔眼，正想呼喚副手的名字，忽然記起副手已經死了。
他心裏一梗。
扭頭對新提拔的下屬冷冰冰叮囑道：“看見市長的人，現在去處理掉。”
真可惜了，那麼好的副手。
替他保守祕密也沒算白死。
典獄長擦了擦冷汗，鬆懈地仰躺在皮質沙發裏，從抽屜摸出一根雪茄點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