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唯一的一點不好，就是每天都要見葉修。
第一次在訓練室撞見時，兩人目光相對，黎白鹿狠狠的瞪他一眼，然後跑到角落開機子了。
而後劉皓又在她的四處出沒，把她的空閒時間佔的滿滿當當，所以她跟葉秋的日常交流真不多。
也就只有她在進行微操訓練時，葉秋在她座位後面站了一會兒，出言提醒，“計算好身位格的距離。”
黎白鹿，“哦。”
“你心思太急，技能循環這麼基本的問題，爲什麼會有cd空窗期？”
“……哦。”
表面這麼應，可黎白鹿知道他的眼光毒辣，所以乖乖的去糾正問題了。
她對葉秋的冷淡誰都看得出來，這讓劉皓瞧去了，更是得意洋洋。
如果說一開始，劉皓對葉秋還保持着這麼一點兒對隊長的溜鬚拍馬，到現在兩週過去，離冬季轉會窗越來越近，劉皓是越來越肆無忌憚，敢當着全隊對隊長的威嚴做出挑釁。
就好比今天——
“哎喲，我說葉隊，你也得給新人出點風頭的機會是不是？”劉皓在訓練室開始陰陽怪氣，“咱們黎妹子進隊一週多了，左右都算是要進隊的人了，怎麼就每天瞧見你在訓人呢？”
突然被cue的黎白鹿聽見自己的名字，茫然的摘下的耳機，跟着全隊一起望向嘉世正副隊長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劉皓見黎白鹿望了過來，趾高氣揚，好像搶佔了道德高地似的，“新人進隊，還這麼年輕，葉隊有點不服氣的想法咱們都理解，可是不能總是把咱們黎妹子說的一無是處吧？好歹也是青訓營裏拔尖的苗子，怎麼能天天受您這樣的打擊呢？”
在旁的蘇沐橙受不了了，正要開口反駁，還是葉修不以爲然的制止住了身邊的漂亮妹子。
葉修淡淡地道，“我總是說她，是因爲她仍有不足的地方，既然是決定要出道的隊員，就更不能放鬆。”
黎白鹿攢緊了拳頭，剛要說話，被劉皓的大笑打斷了。
“哎喲喲，葉隊訓人還真是在理哈，佩服佩服，但是我是真的看不清楚，葉隊是到底爲了後輩好呢，還是單純想要打壓人，生怕別人壓到你頭上啊？”
說完劉皓得意的望了一眼訓練室的其他人，旁人安靜的一言不發，可是誰都能看出來劉皓是在故意拿黎白鹿當幌子挑事，但他們選擇了沉默。
沉默，也相當於默認了吧，或者說，還有看笑話的。
葉修竟然笑了，“劉皓，自己沒有這個能力，就不怪出不了頭。還有，黎白鹿，”他突然叫了她的全名，正對上她潤澤明亮的眼眸，一如剛見面時的澄澈，他恍然心念一慟，很快就被斂重沉穩的心性壓了下去，他聲色平淡道，“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進了嘉世，就勢必要接受更嚴格的標準，這兒，不是青訓營，”說完他放軟了語氣，“明白嗎？”
黎白鹿這次沒有“嗯嗯哦哦”的冷淡以對，“我不會讓你小瞧的。”她咬牙切齒，“葉、隊。”
葉修對她流露出的一點兒怨念視若無睹，反是眼角泛起一抹愉悅的輕鬆，“我拭目以待。”
一場風波平息。
黎白鹿嗅到了嘉世隊裏不同尋常的氣氛，可是如果讓她仔細概括甄別，還真說不上什麼所以然。
午餐時間，黎白鹿特地去找了劉皓，“劉哥，其實不用爲我出頭的，我自己的實力我自己清楚。”
劉皓假裝大方和善，皮笑肉不笑的扯出了臉上幾道深深的褶子，鼻頭顯得更笨重了，“哎呀，劉哥這是心疼你，知不知道？”
“嗯……”
“喫飯吧，”他說，然後得意的在心中想，呵呵，反正葉秋也馬上就要被趕出去了。他真的好期待那一天！
午休時間，回宿舍的走廊裏竟然又遇見了葉秋，當然還有一向在他身邊的蘇沐橙。黎白鹿本人對蘇前輩沒什麼不爽之處，可是他倆在一塊，黎白鹿是真的心累，也不打算打招呼，只是泄不下這口氣，於是路過葉秋的時候狠狠撞了他的肩膀一下。
她趾高氣揚的繼續往前走。
身後蘇沐橙納悶的幫葉修整了整微亂的隊服，“你們倆這是怎麼了？”
葉修笑，“沒事，小孩兒脾氣。”
黎白鹿耳朵尖，聽了這句話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什麼小孩兒！！我剛出生的時候你也就是個舔棒棒糖的小鬼！！”
天地良心，這是這幾周來她對他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了。
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成周澤楷了呢。
葉修頗爲欣慰，“嘴皮子變利落了，有長進。”
黎白鹿，“葉秋你混蛋！！”
她終於當面罵出了這句她老早就想說的話，出了一口氣，隨即爽多了，罵完之後甚至還很迷茫，現在對他的怨恨排解了，之後呢？
沒有給她多糾結的時間，葉修已經帶着蘇沐橙走了。
這種無視讓黎白鹿更氣了，真想把自己的運動鞋脫下來砸他背上。
“你們到底怎麼了呀？”蘇沐橙止不住的好奇。
葉修嘆氣，“說來話長……”
“不管怎麼樣，別讓人女孩子一個人生氣了。”蘇沐橙笑。
“嗯。”他應。
他試圖回想她的訓練桌上一般會擺什麼東西，就好比蘇沐橙喜歡在主機旁常備一支護手霜，葉修想起她好像擺着幾瓶指甲油。
“沐橙。”
“怎麼啦？”
“咱們這兒的商場，最近的有多近？”
“街盡頭就有一家，怎麼了，你要買什麼？”
“指甲油。”
“？？？”
“……”
“噗嗤，”蘇沐橙一下子笑了，“我陪你去挑挑吧。”
“好。”
晚上訓練結束，蘇沐橙喬裝打扮之後成功把自己捂成了一個包子，神祕兮兮的跟葉修出了嘉世大樓。
蘇沐橙身爲一個妹子，自然對周邊的商場分外熟悉。她直接帶葉修去了一家精品店，少女心氾濫的那種，各式各樣的擺件、禮品、或者化妝品在柔和光線下熠熠生輝，反射着亮晶晶的光芒。
“指甲油……這個色怎麼樣？”蘇沐橙自詡眼光還不錯。
“嗯，還行，”葉修卻把視線轉移到了別處，在貨架之間慢悠悠的穿梭欣賞。
他在櫥窗面前停了下來，一時恍了神。
蘇沐橙跟了過來，“你在看什麼？……哇，這個真可愛！”
女孩子喜歡毛茸茸的東西，抱起面前這個大團子一樣的公仔揉進懷裏，愛不釋手。
葉修笑了，“你喜歡啊？喜歡就買，當你生日禮物。”
“我還有好久才過生日呢！”蘇沐橙撇撇嘴，“不過這東西到底是什麼？頭上有個角……是獨角獸嗎？唔，這個顏色更像是鹿……。”
蘇沐橙仔細端詳着，軟萌可愛的公仔有一雙咪咪眼，兩隻小耳朵翹起來，而且有一條粗粗的大尾巴，乖巧憨憨的坐着。
這時店員殷勤的過來了，連忙介紹，“這是甪端，一種長得很像鹿的瑞獸，這卡通形象是我們店獨有的哦，只有我們家賣。”
“這個不錯，”葉修很滿意。
“呃，不過先生……”店員犯了難，“只是這個暫時缺貨，沒有新的了，需要調貨，先生您需要的話可以預定，到貨聯繫你好嗎？”
“需要多久？”
“三四天，最多不超過一週。”
“好。”
葉修在櫃檯付錢，將取貨單放入錢包。可還沒等合上，又把單子給了蘇沐橙。
蘇沐橙不解，他說，“我不知道還能不能趕得上，如果我沒空來拿，那就你來拿吧。”
“趕得上什麼？這兒離咱們那這麼近，不是隨手就能來取的事嘛？”
葉修笑着搖搖頭。
蘇沐橙逐漸收斂起了輕鬆的表情，漂亮的臉蛋浮現擔憂，不由得抓緊取貨單，“葉秋，你是不是有什麼預感？說起來今天劉皓和瘋了似的，真討厭，他竟然敢那樣對你。”
“……嗯。”要不是因爲在室內，他真想來根菸，“嘉世要變天了。”
他一向不善於暴露柔軟的情緒，但還是難掩惆悵的感嘆了一句。蘇沐橙不語，跟着他不緊不慢的腳步走出人聲鼎沸的商場。
這裏滿眼人間的煙火，人間的歡喜，不知葉修在回想什麼。出了商城便點上一根菸，星火明明滅滅，繚繞的煙霧模糊了他俊朗卻並不舒展的眉目。
即便心中有預感，並且做足了準備，只不過，到底意難平。
嘉世內部的構成，一瞬間，天翻地覆。
黎白鹿一無所知，每天傻傻的訓練，喫飯，睡覺，罵葉秋。……其實到後來她根本不追究他騙她的事了，只不過罵習慣了，以此爲動力，將“把他踩在腳下”當作奮鬥目標，每天都在死磕榮耀技術。
她相信，總有一天，她亦成神！
要超越他，打敗他，讓他刮目相看，不再被他小瞧和戲弄！
這一天，一切本應如常，兩人冷戰中。因爲她一見他就有種羞憤，羞自己說了那麼多壞話，憤他竟然看她笑話。而葉修，只不過是因爲泰然處之，順其自然，自然也沒有破冰的主動。
然而今天葉修破天荒的主動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黎白鹿警惕的摘下耳機，“你幹嘛？”
他笑了一下。
竟然揉了揉她的腦袋。
“長點心吧，別總是冒冒失失的。”
她一瞬間就怒了，把他溫熱的手心甩走，“關你什麼事！大騙子！”
他也不惱，含着笑意抿了抿脣，之後離開了。
黎白鹿站在原地，“你幹什麼去？不繼續訓練嗎？身爲隊長竟然溜號！”
葉修繼續往前走，沒有停下來，遠遠的給她一個擺擺手的背影。灑脫，隨性，又有種沉重的釋然。
黎白鹿說不出來的心慌，想追上去，可是葉修遇上了蘇沐橙之後，和她一起進了會議室。
黎白鹿知道那地方自己不能去，而且方纔看到經理崔立早就進去了，也聚集了不少俱樂部高層。不知道……那裏會進行着怎樣的會議，那絕對不是自己這種預備隊員可以染指的領域。
她往窗外一看，竟然下雪了。
今年的雪，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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