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心放下的同時，也發現自己的手心出了冷汗，溼漉漉的。
當着那麼多觀衆的面，明裏暗裏跟俱樂部高層較上了勁，這經歷放眼整個職業圈也沒幾個吧？！黎白鹿深知方纔的瘋狂，所以這才越回想越後怕。
可是她不得不承認，太爽了！
她絕不會爲人魚肉！她從來不是吝於表露強硬的性情。
她怕崔立會在事後痛斥她嗎？她自然怕。只不過她覺得，她的表現有目共睹，她也盡力發揮到了最好，將功贖罪不在話下。
這一戰，已足夠證明，讓她使用槍系其他職業，會絕對比使用沐雨橙風而更能爲嘉世助力！他們有什麼理由能拒絕呢？
“……恭喜你。”
剛要推門出後臺，門的另一邊卻有人在等着她，笑盈盈地對她表示祝賀。
黎白鹿一愣，旋即笑了，燦爛無比，“喻前輩。”
“臉色不太好，是在怕？”喻文州觀察入微，任何情況都躲不過他清明深邃的眼眸。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蛋，“有這麼明顯嗎？那我等一會兒再回嘉世捱罵吧，氣勢不能輸。”
他笑了笑，不再言語，給她一罐飲料。清爽的甜味衝散了她即將面對怒火沖天的崔立的恐懼，也讓她溼潤一下因爲太過緊張而乾涸的喉嚨。不得不說喻文州真是各種意義上的貼心。黎白鹿用小貝齒咬了咬罐沿，翻着長長的睫毛，擡眼，甕聲甕氣的問他，“前輩，其實這事我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鼓勵……我想我就要錯失這個展示自己的最佳平臺了。”
在她對嘉世的強硬束手無策之時，是喻文州告訴她要抓住新秀挑戰賽這個機遇。
當時的黎白鹿並不敢貿然與嘉世作對，但是沒來由的，喻文州的言語讓她很信服。
當年那個夏天，她看着他這樣溫柔卻又不失強硬的把她的親友公會帶到了赫赫有名的地位。
又有一年夏天，他也是這樣帶領着藍雨走向了巔峯。
他就是天生的領導者，別人理應對他臣服。
那些面面俱到、不失禮貌、深得人心、卻震懾住嘉世的言語，雖然不是出自他的手筆，卻是他一步步引導着她，讓她看清自己叛逆的內心，和不甘爲人之後的志氣。
所以她站上臺前。然後看了一眼喻文州，而他同樣注視着她，只是這一眼，黎白鹿便接收到了莫大的鼓勵。
她收回自己澎湃的內心……沒錯，光是回想，她便沉溺在他恍若不驚風雪的眸子裏傳來的靜謐的波動中，久久不能回神。她咬住下脣強迫自己冷靜，故作自在的問，“不知道我該怎麼回禮比較好？我思來想去，覺得前輩不缺什麼。我有的，前輩都有。前輩缺的，可能我也搞不來。”
“我怎麼聽着這是想賴賬？”喻文州開起玩笑。
“沒有，我認真的啦！”
“這個倒是不用。”他溫聲說，眯起眼睛，很是愜意，像是回憶起了什麼美好的事情一樣，眉目舒展，“其實這是我的回禮。因爲……只有你給了我一個那麼好玩的夏天，讓我沒有無聊的虛度時光，謝謝。”
他的聲音極其清朗好聽，藏着笑意的時候更是悅耳極了。黎白鹿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其實我還是有點害怕，陶老闆會不會一氣之下冷藏我。”
喻文州故意嚇唬她，“啊，說不定真會如此這樣呢！”
“我靠，那我完蛋了！我是不是得趕緊找條後路。”
“來藍雨吧！”
“你說得算嗎？”喻文州是隊長，但是買選手這種事只有藍雨高層才能決定。
他笑的狡黠又理直氣壯，“當然不算了。”
“？？？那你說個鬼！”
“照你之前的說法，陶軒拒絕你的一大理由是免於更大的商業投入，想要直接借沐雨橙風的東風爲你造勢。那麼現在……你表現出的更大的商業潛力，他不會忍心冷藏的。放心吧。”
“有的時候，倒是羨慕別的俱樂部的老闆經理，聽說霸圖的經理對韓隊言聽計從，韓隊訓斥隊員的時候經理都不敢插嘴。”她撇撇嘴角，腦補出韓文清厲聲喝道的模樣，不由得抖了抖身子。
“俱樂部的運營高層與職業戰隊之間的關係很微妙，是合作，是信任……也是利用。”他淡淡地說，“因爲平衡，所以和諧。只不過，嘉世的‘利用’，似乎太明顯了，你們出現這樣的衝突也是必然。”
黎白鹿深以爲然，贊同的點點頭。
“不過話說回來，”喻文州話鋒一轉，“既然你也知道參加新秀挑戰賽，有可能會惹怒嘉世導致被冷藏，那你爲什麼還是做了？”
她眨眨眼，“因爲值得我去冒險。”
“所以，爲什麼你會覺得，這值得冒險？”他追根問底，卻不提示。
黎白鹿睜大了眼睛。
她也在疑惑，自己爲什麼會那麼輕易被說服，然後會順着他的話去做了？
因爲她潛意識裏，如此相信着他。她相信他不會置她於爲難的境地。她相信他的所思所慮，已是權衡之下的最好。
想通這件事之後，她便有些難爲情。
更難爲情的是，她覺得自己被喻文州看穿了，她任何心裏的小九九都無所遁形，包括她的愚蠢以及衝動。
她與他是不平等的。
名聲，能力，爲人處事，他們天差地別。
這樣的事實讓她有些沮喪。
思來想去，原來唯有那個夏天，才離他那麼近。而那樣的夏天，隨着知曉他的身份之後的尊敬與崇拜，也永遠不會有了。
她聲音啞啞地道，“前輩……你身爲隊長卻溜出來這麼久，不合適。”
喻文州愣了一下，這好像是，她頭一次主動的遠離他，他想了想，道，“隊長也不一定非要當循規蹈矩的那種。”
黎白鹿沒說話，只是看向選手席。
他深諳人心，便點了點頭，“好，我回去了。”
臨走前，他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腦袋。
“我希望你能走很遠，你也一定能走很遠。”
“你相信嗎？”
“我當然信。”
她咧開嘴笑了，“那我也相信。”
黎白鹿沒有回嘉世的席位，她又不傻，得等崔立氣消了再回去。所以她就在後臺找了個地方坐着。
在她之後的下一場賽，是微草的高英傑挑戰他的隊長王傑希。
王傑希……
黎白鹿突然想起，當時她下臺時，率先爲她鼓掌的幾位前輩，這位微草隊長也是其一。她對王傑希沒什麼瞭解，但是這件事如同暖流一樣流淌進她的心底，得到神級前輩的掌聲，讓她難以抑制的幸福起來。
觀衆席上的轟鳴把她從暈眩中拽了回來，第二輪新秀挑戰賽開始了。
老實說，黎白鹿不認爲高英傑會贏。因爲第八賽季到現在，高英傑縱然出道卻仍沒有首發上場的機會，平時也有交流過，高英傑操作紮實，跟她打起來的勝率是五五開，他們這類同輩人，對彼此的實力還是挺有了解的。
畢竟，對手可是五聖之一的魔術師，兩冠的締造者，這樣的成績，最接近葉修這等神破天際的第一人。
勝負在她心中自有定數，故而她興趣缺缺，有一搭沒一搭的關注着全息投影。
後來……
後來高英傑贏了。
昏昏欲睡的黎白鹿驟然一驚，掏了掏耳朵，她就睡了那麼一小會兒，怎麼錯過這麼大的事？賽場上站到最後的，竟然真的是高英傑的木恩。
嗯？？？她立馬在心中做了一個簡單的等式。
因爲黎白鹿=高英傑。
現在高英傑王傑希。
所以黎白鹿王傑希。
數學奇才黎白鹿：……好像沒什麼不對？
說到底，榮耀最有魅力的地方就是不到最後之時，永遠也不會提前知道結局。像劉皓前輩這樣的選手，有一次還心神不寧到輸給藍雨一個三線隊員了。所以王傑希會輸這件事，雖然概率小，也不是全然不可能。
眼前的門忽被推開，黎白鹿驚了一跳，擡頭望去，正對上門後一雙波瀾不驚、大小不一的眼眸。
王傑希淡淡看了一眼她，倒回一步看門上的標誌。
他身後躲着一個高英傑，他弱弱地道，“那個，隊長，我們應該走錯口了。這是東入口，我們剛纔應該從賽場右邊下的。”
圍觀的黎白鹿很想說：小高，你幹嘛不早點提醒。
吐槽沒說出口，黎白鹿偷偷朝高英傑打了個招呼。高英傑也笑笑。
兩個小輩間的互動，盡收王傑希的眼底，他眉目一柔，很貼心的給了他們寒暄招呼的時間，堂堂的微草隊長當了背景板。
賽場兩邊各有通向後臺的門，不過後面的走廊是連通的，黎白鹿好心的提醒，“王前輩，從這往右走也能回到微草的席位。”
“我知道。”他回得極快，聲音平淡，敘說事實。
黎白鹿怏怏然的撇了撇嘴，“哦，前輩知道就好。”她也真是傻，王傑希來輪迴場館的次數肯定比她多的多，自己怎麼這麼多此一舉。
她並不擅長控制表情，暗自懊惱的模樣浮於表面。王傑希愣了愣，他一向追求高效實用，有事說事，容易顯得不近人情且高冷。他的確知道這裏的出口是相通的，所以方纔自然而然便回了一嘴，卻忘記面前是個小姑娘，而且或許是……那種容易多思的小姑娘。
王傑希長腿一邁便帶着高英傑要走，路過她時，坦然道，“你剛纔說走這邊？”
“啊？啊……對。”
“……謝謝。”
說完，王傑希又衝她淡淡的笑了笑，這才離開。
黎白鹿在原地有些疑惑，王傑希他……剛剛不是輸給後輩高英傑了麼？這樣爆冷的結局後，輿論定會掀起驚濤駭浪。而他作爲風暴的中心，卻這麼雲淡風輕，以至坦然，甚至是說……心滿意足。
大神就是大神，心態這麼穩。
她十分佩服，把王傑希加入仇殺名單。她喜歡一切強悍的對手，以和他們交鋒爲目標。
第三場新秀挑戰賽是百花的唐昊對呼嘯的林敬言。這時黎白鹿沒有圍觀戰局了，而是去自助售貨機前掃貨，她一會兒回嘉世的席位，得給各位隊友們買點飲料分一下，爭取用人情來爲自己拉拉票，別被嘉世掃地出門。
她買了七八罐，塞進隊服兜裏兩罐，兜帽裏兩罐，剩下的抱在胸前。感覺還不夠，繼續掃碼買。
剛付完款，忽聽咣的一聲，原來孫翔把門踢開進來了。
已經到第四場了嗎？這一次，是孫翔要去挑戰霸圖的韓文清。敢直面應對那個看起來兇巴巴的隊長，黎白鹿由衷的佩服孫翔。
孫翔走進通道，看到售貨機前的黎白鹿，不悅地皺起眉頭，“你在這幹嘛？怎麼不回座位。”
“我在買飲料。”黎白鹿維持着抱着一堆易拉罐的姿勢，有些勉強，“正好你來了，幫我掏一下飲料。”
孫翔蹲下從洞裏掏出一瓶可樂，饒有興趣，挑眉，“買這麼多，給隊友的啊？”
“對啊。”
“有我的沒？”
“唔，有啊。你想喝什麼？我買了好幾樣。”
“等我回來喝。”他意氣風發，把可樂瓶丟進她懷裏，“我要你兜裏的葡萄飲料，給我留着！”
“你贏了我纔給你喝。”
孫翔揚起下巴，有那麼一瞬，璀璨的耳釘反射出悅目的光線，年輕的臉格外神采飛揚，襯得他整個人都無比耀眼。
他走近黎白鹿，他身影修長，背對着走廊的燈光，陰影很快包裹住了她。
黎白鹿望着居高臨下的孫翔，突然有些瑟縮，有種不妙的預感，“你幹什麼？”
孫翔壞笑，捏住了她的鼻子。
“小矮子，叫你再狂。我要喝你的飲料，你敢不給？”
“！！！”我靠！！黎白鹿想反擊，可是懷裏抱着一大堆東西，動彈不得，她只能將腦袋扭來扭去，仍是逃不過孫翔的魔爪，鼻尖變得紅彤彤的。
“別逼我！我踢你了！”黎白鹿痛罵。
他聽到這個，立馬條件反射一般連忙後跳一步，拉開距離後，他又猖狂笑道，“小短腿，你也踢不到我，吹破天了？”
佔了上風的孫翔心情超棒，哼着歌就要上臺。黎白鹿抱着飲料突然進行十米衝刺，衝着他的屁股飛踹一腳！
於是在場的觀衆們發現，孫翔在邁上臺的樓梯之前，似乎像背後收到什麼衝擊一樣，狠狠趔趄了一下！然而這時已經暴露在全場的攝影機下，他只能強忍下怒火，皮笑肉不笑的上臺跟主持人說話。如果有眼尖的觀衆也會發現，孫翔的褲子後面，印上了一個淺淺的小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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