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被神祕人劫獄
燕王喜聽到消息時,嚇得差點從王位上滾下來,燕丹也是繃着張臉面如死灰。心頭餘燼沉如香屑。
他將督亢拱手相讓,葬送了老舅丈,葬送了結之妻,葬送了胎腹幼子,卻還是隻差一步,大事未成!
這不是他未盡力,而是上蒼要滅他燕國,是天要亡燕啊!
這世上,兩條腿早已邁不過車輪,人力又如何敵得過天命。
燕市。
有人砸了築,灌了酒,一把挑起了劍。街市上有行人紛紛議論,低聲說着這高漸離要去哪。
高漸離入了耳,卻默着聲,一概不管,揹着鐵劍直直往前踏去。柳枝鮮綠,背影肅殺,腰上酒葫蘆晃動,承載着整個血色江湖。
他留在此不過是爲了等一個遲遲青驄的歸人。
荊軻早已不在,他等在這又有何意義?
此去一行,再難回得了頭。
他也沒想過回頭。
此時,秦國。
繼嬴政險些被刺之後,朝野大亂,風波久久未平息。
嬴政先是加強了咸陽宮禁衛和防備,咸陽通行的傳符檢驗也更是嚴格,王城裏不少六國的流浪者都被驅逐出境,一家家盤查可還有可疑人物,管控極其嚴苛。
不少駐秦的六國使者受到影響,使館眼線遍佈監查加強,進出宮門也要被百般盤問,一時民間怨聲連天,嬴政收到消息卻仍未放鬆命令。
沒了呂不韋和王綰勸諫管束,他集大權於一身,一條路固執走到底,再也無人有那能力拉得他回來。
唯一還算得上直言不諱的李斯,此時卻再無閒暇去管這事。因爲身爲廷尉主管刑事的他,正是此次刺殺一案的最高審理人。
荊軻已死,秦舞陽卻還在他們手上,林淵也被關押在大牢,審訊幕後主使人和秦國內應迫在眉睫。
林淵因着有趙高暗中下令未受刺骨酷刑,可哪怕如此,也少不了日□□供和不供食物,整個人迅消瘦了下來,原本圓潤的下巴尖都快成了錐子臉。
他苦中作樂地想要是此趟能活着出去,趙高抱他又該嫌硌手了。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活着出去。
趙高叫他等他。他等了,等了足足半個月。
他想着那人大概是忙的,忙着周旋,忙着告解,忙着救他。他知道趙高不會騙他。
你說啊……怎麼從來有事攤上的就是他?他是重活了一回,可他重活的意義不是給這些人當背鍋羊。
曾經他的確無所謂是生是死,可一步步走來,身上揹負着一個個人的重量,閻龍的,閻樂的,趙高的……還有自己的。
他還不想死。他還想努力活下去,撥開雲天看看那詭譎莫辨的風雲未來究竟是何等模樣。
他不再是負手旁觀的過來人。
他也成了歷史的一粒沙塵。
不起眼,卻堅信着自己存在的意義。
這夜的月很圓,像……像塊香酥酥金燦燦的大餅。
林淵着單薄囚服,抱着雙膝迷迷糊糊地躺在茅草上,眼睛半睜半闔,拉扯於綿軟睡夢之中。
他又做了個夢。夢到牢裏苦寒,趙高心疼,就揹着嬴政偷偷拿來了鑰匙,打開牢門說摸着他頭低低說着要帶他回家。
林淵笑着,笑着明亮而心酸。他開玩笑應着,應着說好,還笑嘻嘻地摟着那人叫了一聲夫人。
換來那傢伙沒什麼威勢的一瞥。
然後他們走啊走,走在咸陽十里長街上,卻怎麼也走不回明明近在咫尺的趙氏府邸。天空暗沉像昏昏欲睡的眼皮,月色被遮隱在層雲之下,密不透風的,像偌大牢籠,透不出一道光。
他開始急,開始心焦生慌,跟趙高唸叨着要再不回去,嬴政派人來抓了該怎麼辦。
趙高卻淡淡安撫着他,說不會。
半愣着,他還沒反應過來,卻見那人身後忽然憑空涌出了一大羣手持刀戟的鐵騎禁軍,將他重重包圍,目光冰冷。
他回過頭,而那人就站在禁軍之中,隔着遙遠夜色,涼涼地看着他。
薄脣輕啓無情低語,“王上不會派人來抓你……林淵。因爲我就是要抓你的人。”
到此之時,夢境徹底崩潰碎裂。
“哈……哈……”
林淵喘着大氣猛地睜開眼來,瞳孔緊縮地看着那一牢污暗陋壁,胸膛起伏心有餘悸。他努力平緩着急促的呼吸,似仍被夢魘爪牙攥住,難得解脫,好半晌才慢慢平復下來。
他看着窗外圓如□□的碩月,月色欹斜已是沉了半分,不知過了多久。
他回想着那夢,心頭陰鬱,搖了搖頭不願再想。
趙高對他如何,他心裏有數。那人自是喜歡他的,不喜歡不會跟他一塊蹉跎這幾多年,只是那人的喜歡有多深……
他從未確定罷了。
權力重要,前途重要,還是他重要?
這個問題他始終沒敢問。
有些東西比不了,卻偏偏想要個答案,這才最可悲。
就在思緒漫無邊際遊走之時,牢壁窗框上突然傳來了一聲搖晃輕響。
“噔……”
林淵擡起頭來,瞧見大半夜窗臺銅欄後的人臉時,身軀往後猛彈整個人直接嚇了一大跳。
“臥槽你、你……等等,阿樂?!”
他努力辨認着那張在暗色裏看不清五官的面龐,待認出時瞳孔一縮怔愣在原地。閻樂怎麼來了??這天牢乃是皇家禁地,他這般是不要命了嗎?!
林淵正着色,朝閻樂低喊,“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給我回去!”
閻樂抓着堅硬銅欄,搖了搖頭,神色鄭重而又固執。
“淵哥哥。救你。”
林淵心頭那叫一個氣,這小孩怎麼跟他伯兄一樣,半點都不聽話!他齜牙咧嘴地瞪着閻樂,“我不用你救,逃了便真是有罪。趙高會想辦法救我,你別添亂,快回去!”
閻樂抓着欄杆自上而下看着獄中陋景,看着落魄那人,眸光暗了一剎。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聲音低澀。
“他……不會來。”
林淵以爲自己聽錯了,蹙着眉頭又問了遍,“我沒聽清。你說什麼?”
閻樂擡起頭,定定看着牢裏那人,整個人隱忍而沉默。他身軀打顫,似是想滿腔爆將話語一瀉而出,可他咬着牙,強忍了下來,看着林淵神色悲哀。
“趙大哥。不來。”
他壓低了聲,喉頭滾動似是在乞求。“淵哥哥,到這來。跟我走。”
林淵還未從他的那句不會來中緩過神,呆了呆,腳步踉蹌挪地到了壁邊,仰起灰頭土臉的面龐。只有那雙眼還是明亮的,苦苦抓着一線希望,聲音艱澀。“他說了叫我等他……他爲什麼不來?”
閻樂又能如何說?說趙高背信棄義?說趙高不要他了?
他看着林淵那雙眼,什麼都說不出口。只有心頭,一躍一躍地替那人作祟疼痛。
“牆角,縫隙。我挖。淵哥哥,出來。”
他轉眼看了眼天色,似是有些焦急,晃了晃窗欄。“有人。等。”
林淵勉強明白了他的意思,找到了那被掩蓋在茅草堆下,覆着硬土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的縫隙。
他猶豫了下……這若是真逃了,那怕是罪行加身,再也洗清不了。
他很想問清楚,問清楚閻樂所說的趙高不會來究竟是怎麼回事,問清楚王上對他究竟處治如何,問清楚他所說的有人等又是誰。
就在林淵停頓之時,閻樂嘆了口氣,從外頭扒土鑽了進來。
“淵哥哥。快。護衛,要來!”
他好不容易趁着守牢人換班空隙鑽了進來,要是在規定時限內不逃出去,便就真的走投無路再無辦法了。
他甩了甩身上土粒,一把攥住林淵的手,正色道,“阿樂。永遠。跟你一起。”
他沒再喊淵哥哥,就彷彿這話只是對林淵,只是對他心頭上這麼一人道語。以赤忱的敬仰,和含蓄的真情。
林淵也是在這時突然反應過來,閻樂的命在這一刻已然與他羈絆在了一塊。閻樂若是被人現,怕也會論罪處置,關入大牢。
倘真如此……便是他害了他。
林淵打了個寒顫,終是沒再躲閃和猶豫。他任由閻樂拉着,從地下土坑往外鑽去,土屑簌簌,腥味撲了一臉,粘到臉上更是瑟瑟癢。像極了兩隻幽暗洞底的穴鼠。
林淵睜不開眼,只能在視線朦朧裏看着身前那人,看着他頭也不回地帶自己爬出了不見天日的牢底。
這個人,本該是他想象中的,等待中的趙高。
可現實,卻是閻樂。
他一直覺得只是個孩子的閻樂。
曾經爲了親人逝去而嚎啕痛哭的那人,也終是成長爲了能夠獨當一面的少年。
彷彿所有人都在不斷前進。閻樂是,趙高是,嬴政是,燕樊是。一切一切的人都是。
只有他不是。
他沒有長進,從來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他人。
沒有大智慧,靠的小聰明也時靈時不靈。
到了如今泥潭掙扎的危難局面,也什麼都做不了。
只能在牢裏,在原地不住打轉着。像只無頭蒼蠅,渺小螻蟻。
等着救援。又或者。
等死。
沒用得很。
看着閻樂將自己拉出大牢鬆了口氣拉着他繼續在茫茫暗野裏奔跑時,林淵跟着他踏過一處處草叢和泥地,心頭晃盪着如水華月色般蔓延的茫然和恍惚。
風聲在耳旁呼嘯作響,猶如糙硬裂帛擦過面龐。驚得他顫了一下,眨眨眼回過了神。
竟是逃出來了。像在做夢。
閻樂擦擦鬢角汗水,轉頭朝他笑笑,在月夜下泛着朦朧的光,似是寬慰。
“阿樂。每天挖一點。救淵哥哥。”
每天廷尉要審訊犯人之時,便是大牢警戒最低之時。那也是他偷溜進去的最好時機。日復一日鏟挖地洞,提心吊膽的,可每想到能離那人更近一點,便覺一切都值得。再苦再累都算不上什麼。
他怕的從來不是一牆之隔,而是陰陽之隔。
沒了伯兄,他不能再失去林淵。說什麼也不行。哪怕秦王,哪怕老天也不能從他手裏奪走他。
可林淵卻不領情,倏地停住了腳步,和他眼瞪眼對峙着。低低吼了出來。
“你不要命了?大牢禁地不得擅入,一旦現判處死刑你知不知道?!”
閻樂沒想被他這般教訓,一愣後神色有些委屈。
“爲你。不算什麼。”
傻子。像極了替他擋箭的閻龍。
都是傻子。
林淵不知道自己欠了他們什麼,又或是他們欠了他什麼,以至於這般捨身相護。
他再渺小不過,再平凡不過,這樣的自己,有什麼值得他們以命相換?
他不認。
他認不起。
“再有下次不顧自己安危,就別叫我哥哥。我沒不聽話的阿弟。”
閻樂聽着,笑意苦澀卻也明亮,攥緊了林淵的手。十指相扣。
“這次。不生氣。”
林淵頭疼地按壓了壓眉頭,似是着實無奈。閻樂向來聽話得很,可一旦不聽起話來,誰都束手無策管不了。
閻樂四處轉頭觀察情況,待確認安全後,小心翼翼地躍至了牆上,身形輕盈,彈跳極佳。看來這幾年的刻苦學武,也是有點用處。他轉過身,站在牆沿上,朝林淵張開了雙臂。
“跳到阿樂懷裏。”
他說着,突然察覺到了這話有些不對勁,臉迅變紅,燒得耳根軟。
他頓了頓,努力維持住隨着心神搖晃的身形,深吸口氣換了個說法。
“跳上來。阿樂。接淵哥哥。”
林淵神色有些懷疑,“你接我,還不掉下去?”
他那體重的衝擊力可不是說笑的,閻樂就算下盤再穩,也絕不可能巋然不動。
閻樂搖了搖頭,這幾日他躲過護衛視線,靠的都是飛檐走壁絕步輕功。
若連一個林淵也接不住,那他這幾年的功夫,也是白練了。
他正色搖了搖頭,將胳膊張大了些。敞開胸懷。
“信我。”
他不再是那個與人打架從來被打得鼻青臉腫,需要被伯兄和淵哥哥保護在身後的小孩。
他已經成年了。他是個男人。
他也要像他的伯兄那般,做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
“跳過來。”
閻樂又說了一遍,神色不似開玩笑。
林淵遲疑了下,咬緊牙,想着既無退路覆水難收,倒還不如照那人所說的試上一試。
他深吸一口氣,兩腳助力後猛地一蹬地,如飛箭般向前上方躍起,身形在空中都快有了殘影。
閻樂定着眼捕捉那人動作,心頭早有了預料軌跡,足尖一點便躍至半空。擡手一摟,便摟住了林淵抱得極緊,在空中又施力一躍,躍過牆上方,踩上蔥茂大樹的茁壯枝幹,借了力迴旋轉身才堪堪平穩落地。
林淵被他那一下子嚇得驚魂未定,下意識地就抓緊了閻樂胳膊,力道用得極深,隔着衣裳掐出了印子。
閻樂皺着眉頭似是有些喫痛,卻對此不一語,直到把林淵放下後,還傻傻地笑了笑。
“你看。阿樂說了。會接住淵哥哥。”
林淵頭暈目眩的,晃了晃腦袋這才視線歸於清明。
他正想開口說什麼,卻在這時,從樹底下走來一道身影,慌得心頓時跳到了嗓子眼。
而那自樹影暗色緩緩露出蒼冷麪龐的,正是魏繚。
林淵一時徹底愣住,腳步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我來接你。”
魏繚看着許久未見的林淵,滿臉是土蓬頭垢面的,百味齊涌一時心頭複雜難言。
他伸出手,頓了頓,然後拂去了那人上落葉。聲音微低。
帶着喑啞。
“你受苦了。”
眼前面龐消瘦呆愣,再無了記憶中眉飛色舞的靈動模樣。
落魄得就像個大街上隨處可見的乞丐,可那人明明是曾經最意氣風的林淵。
他看過他指點着未建成的客棧,眼裏涌動着光,跟他說今後的模樣。
他看過他笑嘻嘻地在識字途中,給他遞上杯茶,眨巴眼說着辛苦啦。
他看過那人從一無所有篳路藍縷白手起家到今日地步,然後,落至瞭如今被過河拆橋的可笑可憐可悲局面。
如果不是趙高。如果不是他早就勸過不能信的趙高。
如今,該是他守在這人身邊。
而不是不聞不問任那人在天牢裏自生自滅。
林淵看看魏繚,又看看閻樂,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你們倆……怎麼一起?”
照理來說,閻樂跟在趙高身邊,和魏繚也就客棧見過幾面,相交不深纔對。怎麼這會兒……竟一塊來劫他出獄了?!
魏繚搖搖頭,“此話稍候再說,你先隨我們走。”
護衛指不定什麼時候會來,早走一步便少分風險。
林淵被他拉過,那人手心涼得很,像覆着塊千年不化的冰,凍得他瑟縮抖。
“我們……去哪?”
他至今還不知道閻樂和魏繚到底計劃如何,全程踉踉蹌蹌地跟着腳步,霧裏看花,很是迷糊。
魏繚帶着他,快步走到了門外停在陰影裏的馬車前,回過頭來看着林淵,只輕淡一語。
“帶你離秦。”
彷彿他此時所說的不過是家常便飯的瑣碎小事,不值一提。
林淵卻是一頓,抽回了手,“我不走。我還要去找趙高。”
“趙高?”
魏繚反問了句,帶着涼薄譏笑。
藏盡事與願違的悲嘆。
“他不會見你了。隨我走吧。”
林淵不知道他們一個個的到底在賣什麼關子,心頭疑雲越來越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阿樂說他不會來救我。你說他不會再見我。你們到底……還有什麼沒告訴我?”
魏繚定定看着他,烏羽般的長,色澤溫潤的玉冠,微微吊起的圓眼,尖峭凌厲的下巴。還有那蒼白病態的肌膚。
他就這樣看着林淵,然後緩緩道出一語。
毫不留情,刺破所有幻想。
“他要成婚了。林淵。”
林淵抖了下,盯着魏繚,翻了翻脣。
“你騙我。”
他搖着頭,笑了笑,眼底微紅,“他說好來接我。怎麼可能會去成婚?”
一旁的閻樂終是再也忍不住,激憤地出了聲,“是真的!趙大哥,要娶妻!”
他起初還不明白,在林淵深陷危難之時,趙高爲什麼一點也不急。照樣地上朝,照樣地接見官府衆卿,照樣地在爲公事奔波忙碌。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就好像,他身邊多一個少一個林淵……
沒什麼兩樣。
這纔是最可怕的。
趙高表現得太過正常了。正常得讓人慌,讓人替林淵覺得不值。
直到那人要成婚的消息傳來時,閻樂才恍然大悟。
明白了趙高爲什麼不急着救林淵,明白了爲什麼對他來說最是難熬的那幾天,對趙高來說根本毫不在意。
蒙家小女,咸陽城中多少公子哥爭着想娶,那人又怎麼會不樂意?
林淵噤着聲,許久沒有迴應。他垂着頭,半晌,緩緩涼涼地,勾起了無聲一笑。
“他要我等他……原來要的是我等他大婚。”
【——日後我倆若能成婚,你自是林夫人。
——不成婚。
——成不成?
——不成。
——到底成不成?!
——你再親一下,我便告訴你。】
【——你若想成婚,自是隨你願。】
林淵躬下身彎下腰,哈哈大笑着,笑得嗆出了淚,順眼角滑落而下。浸溼鬢角。
他用衣袖擦了擦淚,哽咽着倒吸了口氣,
“我是不是,在秦國再無活路?”
魏繚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王上派人查探刺殺一事,可除你之外,再也查不出內應……此次,怕是當真在劫難逃。”
林淵頓時心頭撥盡迷雲,清醒瞭然。
他點了點頭,“好。我知道。”
他轉頭看了眼閻樂,目光直視問向魏繚,“你們打算帶我去哪兒?”
“我在魏國還有家底。等到魏國,一切可以重頭再來。”
他伸出手,慢慢的,似藏着百般珍重鄭重,再無了淡然。小心翼翼。靈魂縮緊。
“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
林淵看着那明湛微碧的天空,看着那疾馳而去的夜色。就彷彿舊的一切都已殘褪消去,新的一切如熹微曙光正在噴涌而來。
灑滿整個天地。
他伸出手,交到那人掌心裏。閉上了眼睫羽輕顫。
“你們拿命來賭,我林淵自是奉陪到底!”
這個地方,他來過,他愛過。
就已足夠。
再見。趙高。
再見了。
……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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