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埋了吧
“不好了!月光藤沒了!月光藤沒了!月神的賜福不在了!”
緊接着響起了哭天喊地的聲響。
陶顯渾身發抖,胸口起伏,卻在聽到聲音之後嗤笑出了聲,接着含淚罵了句,“沒了好,沒了好啊。”
林渡忽然問道,“這些裏面,就沒有生面孔嗎?”
“倒也有,”陶顯勉強忍住了情緒,“有幾個不太眼熟。”
林渡一一記下,打算回頭找找線索。
修士壽命漫長,幾百年可以發展的產業和退路可太多了。
她將靈藤交給了麻婆婆,“婆婆,一個藤可以有幾個分身?”
“多了主體力量會被削弱,一般都是兩個。”
麻婆婆收了那靈藤,直接手中燃起了幽藍鬼火,將那儲物袋連同裏頭的東西燒了個乾淨。
林渡欲言又止,那儲物袋,也有幾百塊靈石呢!
“那些村民體內的種子呢?”
“我可以研製殺死那東西的藥,年齡大些的紮根太深,拔除不掉,年輕的還有救。”
“還請麻婆婆……”林渡頓了頓,“救救他們。”
麻婆婆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打算什麼時候殺了他。”
林渡坦然對上她的眼睛,“墨麟拔除蠱毒之後。”
麻婆婆早知道她機靈,只有一笑。
“我有最後一個疑問,請婆婆告知。”
“男子被種下種子抽取生機,靈根好的被帶走,女子全部被留下繁育後代,那些被選爲新娘的女子又是什麼道理?”
“妖食魂魄,以滋養陰魂,當日我給了他新的肉身,受傷陰魂我卻沒有辦法醫治。”
“那兩個姑娘,都是陰時所生,陰氣尤爲重。”
林渡若有所思,她道爲什麼都有了新的身軀,不需要喫血肉維繫了,那人卻依舊要作惡,原來是陰魂有損。
“所以那東西,最初只是想要陰時出生的姑娘的陰魂?”
“不錯,生機這東西,自然也是好物,但按理來說……這等捷徑,修真歲月漫長,冒進纔是大忌。”
“靈藤種子能控制人生育嗎?”林渡又問。
“不能,但冬日裏,靈藤種子會停止生長,被種下種子的男子在冬日裏,反而陽氣最佳。”
林渡倏然領悟到了什麼,“所以……被迫一個接一個生的,有一半原因不是因爲靈藤的控制?”
身後哭喊聲越來越近,麻婆婆定定看了一眼林渡,“我說過,你惹大麻煩了,世上最麻煩的不是得罪一個強者,而是得罪一羣愚民。”
“邪魔不會覺得這是麻煩,唯有你們這幫傻柱子怕。”
林渡垂眸,“我知道。”
她當然知道。
麻婆婆撫掌轉頭,“你看吧,我就說,她也是個傻柱子。”
一樣米養不出兩樣人。
陶顯居然詭異地認同了麻婆婆的話。
那羣人聲已經越來越近了,林渡忽然擡手,以最快的速度將那些破碎的白袍盡數捲走了,接着飛快地握着扇子裝作無事發生的態度。
“都是他們幾個外鄉人作祟!”
“我們村子日後可怎麼辦啊!”
“沒了月神守護,我們都會死的!”
“他們是邪魔,一定是邪魔!”
一羣人順着車轍印找到了他們,手上拿着各樣的農具,村長手裏還拿着個詭異的法器。
“看啊!他們,真的是他們!他們殺了這麼多人!”
“他們是邪道!!!”
“月神一定是覺得我們收留妖邪,所以才憤而離去了。”
“殺了他們,獻祭給月神,月神是不是就會息怒了。”
“看他們仙風道骨,不想居然是豺狼虎豹!”
無上宗一直以來都是正道第一宗,竟也有被打爲邪魔的那一天。
幾個石頭扔向了無上宗三人,好在三人都能順利躲過去。
林渡擡手再度按着被吵得生疼的頭,接着擡腳走到了衆人面前,一雙黑漆漆的眼眸定定地看着衆人。
打頭的是村長,對上那雙黑沉沉的眼眸,還有那張蒼白到額角青筋都顯露無遺的臉,居然下意識退了一步。
林渡忍着神識的空乏疲倦,開了口,“村長來得正好,來看看,這屍體是否是你村子裏走出的人。”
她聲音很平靜,平靜到像是全然無視了那些激憤絕望的村民,反覆那些“妖邪”還有些混亂的髒字不在罵他們。
村長下意識跟着她的指向,看向了那一排屍體。
忽然他瞳孔一縮,看着那當中最年輕的人,“哥!!!”
墨麟剛想攔住那幫想要上手的村民,聞言手一頓,一雙大眼珠子都嚇得晃了晃。
讓他驚訝的並非因爲那村長的一聲哥,而是小師叔爲什麼連這個都能算到,又爲什麼要將事情揭開。
忽然有個老頭兒模樣的也驚呼了一聲,“那不是,那不是那年被帶走的那個!我記得他的臉”
林渡眨了眨眼睛,果然啊。
她緩緩露出個笑,接着隨手拎出了銀質面具,“你們覺得,我們是妖邪嗎?”
那早就被雨沖刷乾淨的銀質面具遮在了林渡的臉上,接着她歪了頭,露出小半張臉,語調森森,“真是,放肆啊。”
衆村民齊齊一怔。
“那不是……那不是月神使者的面具嗎?”
墨麟的大眼睛明明白白顯出了一絲驚歎,合着剛纔林渡連白袍和麪具都撿走了是爲了這個。
林渡一不做二不休,乾脆開口,“我飼養了你們五百年,如今緣分已到,化身前來,那些走出去的孩子死去之後我也將他們帶回,準他們魂歸故土,往後你們好自爲之。”
她說着,轉頭看了一眼墨麟和夏天無,“埋了吧。”
衆人驚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是誰率先跪下,接着很快一個接一個的都撲通跪下。
“月神恕罪,月神恕罪。”
“求月神繼續賜福我村。”
林渡垂眸看着那一羣黑壓壓的後腦勺,輕笑一聲,接着語調卻陡然拔高,怒意磅礴,“這些年我飼養着你們,你們卻實在讓我失望,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如何算得上虔誠的信徒,不過都是些……米蟲罷了。”
靈力威壓傾瀉而出,衆人抖若篩糠。
雲紋靴子停在了猶豫片刻,還是跪下去的村長面前,林渡微微傾身,壓低了聲音,“你應該都知道吧?那些姑娘,爲什麼被迫接連不斷的生,除了生育,沒了任何價值。”
她想到了那孕婦魂魄裏的記憶,凡是年滿十八歲還沒被月神選中的女子,都會被村子裏的男子瓜分。
她們是共妻,是繁衍的工具,除此以外,沒有別的身份。
她能感受到那孩子骨子裏的絕望和迷茫,那些偶爾過路的人跟她說的外界的世界,而她面對的卻是把她當做用品甚至淘汰品的男人們。
“分明是你們從前自主的供奉,而不是月神的要求,不是嗎?”
林渡輕聲定論。
村長渾身一震,接着跪伏下來,以頭搶地,“月神恕罪,月神恕罪。”
“只是這些年,都是這樣的,我們以爲,我們以爲,這就是月神給我們的規矩。”
林渡嘆了一口氣,忽然沒了多說的心思。
那邊墨麟和天無已經將人埋好,立了個無字木牌。
夏天無口中唸誦着往生咒,手中靈符默默捲起火舌,接着一道西風,將符灰吹散。
“敕救等衆,急急超生,敕救等衆,急急超生。”
一行人以這樣詭異的方式離開了青瀘村,身後的村民又敬又怕地跟在後面,卻始終不敢阻攔。
誰知行至村口,後面忽然有個人突破了村民重重的隊伍衝了上來,“月神大人!”
一張有些眼熟的臉出現在林渡面前,黑葡萄樣的眼睛閃出含情的柔光,“月神大人……原來你昨夜還送了我花,你走的話,也要將我接走的吧?”
林渡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姑娘,接着將目光落到那人手心的月光花上,一時有些僵硬。
連帶着麻婆婆都愣了一下。
林渡擡手扶額,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這纔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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