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回:慕氏惹情種(三)
徐墨卿愣在原處進退兩難,他還沒有弄清楚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僅僅憑着直覺嗅到一絲靡靡的氣息。
慕秦左顧燕澤銀右環徐墨卿,好不容易把湘裙襬正,卻嚇得不知要怎樣言語。
燕澤銀試着活動下筋骨,隨手把被褥蓋回到身上,繼而衝徐墨卿癡癡地笑道:“姐夫,你怎地進來也不吱一聲?看把秦郎給驚的,藥瓶都沒有拿穩。”
“我怕澤兒你喫苦頭,這才闖進來探一探。”徐墨卿忙接過話茬。
慕秦對燕澤銀沒了好臉子,“燕三郎,殿下想進到這裏還須與你言語?九殿下在你這燕府裏還得俯首稱臣不曾?”
燕澤銀看慕秦徹底惱羞成怒,瞧他生氣的模樣越發惹自己喜愛,遂賠起不是來,“是是是,是我年少無知衝撞了殿下。秦郎不要生氣嘛!”他又調轉過頭來說與徐墨卿,“姐夫,澤兒知錯啦!求姐夫大人不記小人過!”
徐墨卿走到燕澤銀牀邊,微笑道:“無礙。”一撇眼就見那打翻的藥末兒弄得牀上污污穢穢,散發出一股濃烈的藥腥味。
慕秦躬身挨在徐墨卿身邊也不作說辭,徐墨卿這才猜到七八分內情。
“澤兒,這藥瓶兒是怎麼打翻的?小石那小廝呢?也不知過來服侍你?”徐墨卿雖在與燕澤銀說話,眼睛卻看向慕秦。
慕秦見徐墨卿這般作爲,懸着的心纔敢放下。他明白殿下已知其中原委,殿下是懂得自己的,否則他就是滿身長嘴也說不清楚了。
慕秦不同於慕辰,他雖與慕辰都年方二九,但慕辰早就和多個女君浸潤過,可他卻還是個未經風月的郎兒身。他看在殿下的面上,好意獻給這燕澤銀良藥治傷,怎奈這後生竟對他起了挑弄之心。
燕澤銀扯着脖子喚小石到身邊來,接着秋生童生等僕人也都跟了進來。
小石扶着主子起身挪到牀下的椅榻上歪着,秋生、童生領着一衆小廝兒重新換好乾淨的被褥,開窗通風透了透氣。又恐透氣時間長了再使燕澤銀着涼,連忙又把窗子合上,點上香爐薰屋。
與此同時,徐墨卿早把慕秦叫了出去。二人坐在明間交椅上一來一回的說起話。
“秦郎不必再多言,我已看得仔仔細細。愛慕他人應用光明手段,澤小子不夠磊落!”
“殿下,小生只怕您與妻主大人因我惹出不愉悅,這才未與您講出來。再說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我自會處置,煩請秦郎不計前嫌,再向家姐討點藥來,等這小兒痊癒,我定當提着他親自登門拜謝。”
“不敢生受殿下,小生這就去辦。”
慕秦起身行禮欲要離開,恰遇燕歸晚回到桃夭館來。二人撞個正着,燕歸晚忙向他唱了長喏,慕秦也低眉道了萬福。
燕歸晚不見慕秦則罷,一見他瞬間覺得面熟。早間聽徐墨卿言語只說是慕家二郎,她便以爲是京都哪個醫藥世家,可此刻來看,這位男郎倒是有幾分相熟。身爲女君她也不好直盯着人家男郎多看,再聽聞燕澤銀打翻了藥瓶,復又謝再四便放他歸家去了。
燕歸晚再差九鶯相送跟隨,萬般叮囑她妥當取藥。
待慕秦遠走,徐墨卿與燕歸晚在明間裏坐定。她忽想起見過的慕辰男兒,又發覺二人姓氏也相同,直問徐墨卿道:“那慕家二郎可有兄弟?”
“慕秦有位堂弟,喚作慕辰。”徐墨卿大方承認道。
“原來如此。”燕歸晚的心一沉,她不想讓主母誤會自己這廂與那慕氏有所勾當,畢竟慕辰是主母收用過的面首。
“主母與那慕辰倒是段佳話。可惜了……慕辰爲情所傷遠赴他鄉遊歷世間去了。”他望着裏間裏的燕澤銀,道:“慕秦與他不過是是堂兄弟,且那秦郎是伴在我身邊多年的親信。澤兒傷還未愈,妻主暫將就些吧。”
徐墨卿再一次看穿她的心思,她行了揖禮,“夫郎,連日以來幸虧你在府中多方料理。”
“爲何這般客套?不過舉手之勞。”他笑着起身,又去往燕澤銀牀榻邊上。
燕歸晚留在外面,由九靈向她交代她離開這三日府中發生的各事,零零總總鉅細靡遺。好在這幾日主母未曾尋過燕澤銀的身影。教書的武先生病癒,家塾照常開了起來,小姨母、燕歸嵐並着沈家二個姊妹和柳家二個姊妹日日去上學。
衆人紛紛打探燕澤銀近況,小璞又去往家塾替主子圓了謊。柳家姊妹很氣憤,私底下說與旁人,“那九皇子把攔晚兒也就罷了,現如今生了病還要澤兒到跟前伺候!”
“這話是誰告訴你的?”燕歸晚問向九靈。
“是小璞替澤主向武先生告假時無意間聽到的。”九靈把前因後果講述一遍。
燕歸晚生起愧疚,沒成想竟讓剛過門的九皇子擔了這等名聲。她又想到那柳家姊妹的德行,恐出去已傳遍京都官宦之家。
想到這燕歸晚親自去往廚房,令廚房上竈的今晚多加些珍饈美味,皆是徐墨卿素日裏愛喫的。
她又想到徐墨卿向來不愛男裝唯好女裝,九靈也跟她說起徐墨卿在庭院中習武之事,故又差另一個小女官九月去外頭請裁縫趕製出一套淺銀灰色綢面兒直綴。
因製衣這事是揹着徐墨卿所爲,故未量實他的尺寸,皆是按照大婚時做的衣衫大小所裁。此係後事,暫按下不提。
再說徐墨卿打發出去小廝丫鬟,單坐在牀榻上盯着燕澤銀。燕澤銀已然知道徐墨卿要問自己什麼話,他不慌不忙地挪動了下身子,“姐夫,你來替秦郎向我說理?”
“你可知你那般行徑嚇壞了秦郎。秦郎不是你在花船或是勾欄裏見到的那些男子。”徐墨卿沒有打算說教他,他只是要告訴他事實。
“姐夫不罵我是色膽包天?”
“男子女子,皆食色性也。你只是用錯了法子。”
燕澤銀高興的恨不得要跳起來,這些年來他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勸慰。
“知己,姐夫你就是我的知己。第一眼見到你,我就覺得你與他們不同,我當真沒有看錯。”
“你既這麼說,那就要答應我幾件事情。”徐墨卿激將他。
“莫說幾件,就是十件百件我也依你。”
徐墨卿嚴肅道:“慕秦與慕辰爲堂兄弟,你該清楚慕辰和主母的過往。”
“什麼?此‘慕’與彼‘慕’是爲一家?”燕澤銀深感大驚。
“是,所以你長姐不願你們與慕秦有所往來,此爲第一點你要好好思量。”
“我懂了。”
“第二,慕秦因我的薄面爲你療傷,傷愈後你務必登門拜謝。”
“我會去的。”
“第三,你對秦郎的愛意我沒有告知給你長姐,但這並不表示我縱容你欺辱慕秦,你須向他賠不是。”
“我知道了。”
“最後,秦郎與你有無緣分我不干涉,你雖年少但你須爲自己做過的事承受後果。”
“姐夫……我……”
“你自行思量吧!不必說與我,及時行樂固然爽快,之前遇見的人或許與你的至親朋友都無瓜葛,可這一次卻不同。”
徐墨卿拍拍燕澤銀的肩膀走了出來。九鶯已再次取過傷藥回來,小石接過去跑到裏間裏又幫主子重新塗抹。一衆人在桃夭館裏進進出出,圍着燕澤銀前後打轉。
慕秦回到自家府上,躲在臥房裏不願出去,連着兩餐都未進食。夜間慕氏長姐慕榕來家,到裏面去詢問慕秦細情,慕秦支支吾吾地描述燕澤銀的傷勢,彷彿不敢多回想在燕府發生的一幕幕。
慕榕聽了面露淡定,“想那燕三郎應是無大礙了。若不是看在九殿下的面兒上,我們真不應該幫着那燕家人。”
“慕辰已遠走他鄉,姐姐也休要再提了。”慕秦勸說道。
慕榕很不悅,“姨母姨夫沒得早,慕辰皆是由我們一家撫養長大,他與燕家主母的事在京都裏鬧得沸沸揚揚。燕女君最終也沒有收了他進府,我們慕家的臉面簡直要被他丟盡了!你知不知我在太醫院裏時時擡不起頭來?”
“慕辰有什麼錯?他已經被你們逼走,害得他一個弱男子浮萍漂泊,長姐爲何還要繼續羞辱他?”
慕秦起身下了逐客令,“我累了,長姐回去歇息吧!”
慕榕被趕了出來,她的弟弟平日溫順謙遜從不敢與她這麼講話,今日也不知是哪根神經搭錯竟對她大呼小叫起來。
慕秦也被自己的舉動驚呆,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以前他伴在徐墨卿身邊,深感徐墨卿在宮中如履薄冰步步驚心,他在心裏爲徐墨卿鳴不平,徐墨卿並沒有做錯什麼事,他不過是不好男裝好習武罷了。
後來他替慕辰感到痛惜,追求自己的愛情又有什麼錯?門第、年齡、道德爲什麼要束縛住他?慕辰只是個爲愛而生的男子而已。
想到這慕秦後怕起來,他到底在辯解些什麼?他到底在爲誰辯解?他不安地躺在牀上,可每當緊閉雙眼,他的眼前就會浮現出燕澤銀那癡癡地笑容,還有他那不安分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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