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回:歲月不靜好
迴應他的卻謝青玄沙啞的聲音,“墨兒,你醒了。”謝青玄很是激動,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近二十年。
徐墨卿被眼前人嚇噤住,勉強支撐起半個身子,才把他重新看清楚。他有着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龐,他是……內心掀起千濤駭浪,他苦苦找尋的生父,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是幻覺嗎?是假的吧?他目光閃躲,不由自主地又尋起燕歸晚,“晚兒,你在哪?”
再次迴應他的是九鶯,她怯怯地靠在牀尾,眼睛腫得像個桃子,嗓子似喊破了一般,“徐郎,晚主她不在這裏呀!”
徐墨卿陡然起身,將錦褥一扯,逼問道:“你說什麼?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謝青玄趕快上前扶住他,“墨兒,你先別動,傷還沒有痊癒,不能激動的。”
徐墨卿像是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把身子稍稍地從謝青玄的手心裏挪出來。他不知要怎麼面對眼前人,在夢中追了近二十年的人,此刻終於讓他追趕上,徹底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是父親,他愛他,也恨他;怨他,也念他!
他一時想不通順,因爲,他的身邊少了那個人的存在。陪着他千辛萬苦找尋的妻主,她又去了哪裏?她怎麼沒守在自己身邊,往常,他一睜開眼睛,她就會第一時間衝過來,抱着他,膩着他,對他眉眼彎彎地笑。
“九鶯,你過來!”徐墨卿大喝一聲,“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九鶯死命地搖頭,她要怎麼才能說的清楚?
謝青玄自責地嘆氣,“墨兒,我們知道瞞不住你的,但眼下,你得先把傷養好。”
“你快說!”徐墨卿的心突然開始疼痛,比任何一種肉體上的摧殘都令他難受。
九鶯望着謝青玄,“謝先生……”
她很怕自己和盤托出後,徐墨卿再承受不住打擊,一口血吐出來再加重傷情。
謝青玄眉頭緊皺,知道不告訴他是種折磨,告訴他也是種折磨,橫豎都要歷這麼一劫,挺不挺得過去,最終還得靠他自己。
他向九鶯點了點頭,“說吧,孩子。”
九鶯便從徐墨卿被宇大川抓走開始說起,“晚主爲了救你,就去找了那留夏侯,懇求他救你性命,她不能眼睜睜看你去死。”
當時楊廈去找宇大川處找他時,他就猜測到燕歸晚已去懇求了他。也是他自己強行把她推倒楊廈那邊的,因爲那時候他沒有選擇,他的想法也是保全住她的性命。
九鶯一路講下去,直到她說:“晚主那時無望了,怕真的救不出您。咱們這一路,千山萬水尋的不就是您的生父麼?所以她再次懇求楊廈,要他幫你找到生父,好歹圓了你這個夙願。”
見九鶯哭訴的上氣不接下氣,謝青玄接着道:“我不在九源城,我就住在萬里城中。冥冥之中,我總覺得你有一天會來找我,所以當楊廈動了他的所有暗樁,在萬里城中尋找‘江城’時,我便猜測,有可能真的是你來了。然後我便衝到朱雀臺去……”
兩個人斷斷續續的,將前因後果都說與徐墨卿知道。他的人跟傻了一樣,愣坐在牀榻上,呆呆地放空了。
九鶯從衣袖裏掏出一封信,哆哆嗦嗦地呈到徐墨卿的手裏,“是晚主留下的。”
徐墨卿以爲是燕歸晚給他留了什麼重要的話,急忙將書信拆開——
這竟然是封休書!徐墨卿快速地讀下去,豆大的眼淚滴在信紙上,直到末尾那句: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徐墨卿終於招架不住,他咆哮着將這休書撕得粉碎,“什麼叫一別兩寬!什麼叫一別兩寬啊!”
謝青玄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他扶着失控的徐墨卿,蒼白無力地喚道:“墨兒,墨兒……”
九鶯擦了把眼淚,對徐墨卿道:“徐郎,殿下,殿下呀,晚主說,我們欠楊廈的,她得去還。晚主還說,她明白當初是你有意將她推到楊廈那邊,試問得救了以後,就要不認賬嗎?”
是他的錯,徐墨卿苦苦自責。他掙扎着要走下牀榻,“我要去找她,我得找到她!”
謝青玄第一次對他發了狠,強行將他按了下去。他含淚道:“我不攔你去找她,我只有一個要求,你先把身體養好。否則,你連我的府門都邁不出去,就已經死了!枉費晚兒費盡心機把你救回來!你得好好活着!”
徐墨卿崩潰多時,直到渾身再無半點力氣,才漸漸消停下來。接下來的幾日裏,他如同提線木偶,看醫問藥,喫飯昏睡。九鶯默默地照顧左右,謝青玄夫婦也日日往來多次。
一日,徐墨卿難得的清醒,九鶯正小心翼翼地喂着他喝湯藥。
“苦……”
若是燕歸晚在側,她定會哄着他,想盡法子讓他喝下去,就如同當年,他想方設法騙她喝藥一樣。
九鶯又吹了吹碗中的湯藥,“徐郎再忍忍吧。”
“她走了幾日?”
九鶯一驚,想了片日,“總有多半月了。”
“大抵是快到了。”徐墨卿咕噥道。
九鶯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遂故意不接茬。徐墨卿又問道:“她的走的時候,還說過什麼嗎?”
九鶯唉聲嘆氣,“小的本欲要跟晚主一起走的,但晚主說,徐郎身邊已經沒了秋生,不能再沒有人照顧。她說您活的太苦,好不容易找到生父,不管怎樣,都要我勸您,在他膝下儘儘孝道。待您想回東梁時,教我帶着秋生跟你一起回家。”
“回家?”徐墨卿的淚順着眼尾流淌下來,“回到燕公府,我怎向主母衆人交代?說我把晚兒弄丟了?舔顏自己回去?還是我跟大家說,晚兒她把我給休了?”
“徐郎,您別哭了。”九鶯勸着徐墨卿,自己卻已淚流滿面,“要不,等您養好身子,小的跟您一起去楊部裏找晚主吧?那留夏侯不像是壞人,或許,他會放過晚主的。”
他是一定會去的,哪怕是被楊廈看不起、辱罵、甚至將他砍殺,他也一定要把燕歸晚給奪回來!
房門被叩響,走進來的不是謝青玄亦不是謝大娘子,而是他們的小兒子謝無傑。
這謝無傑小了徐墨卿八九歲,想來是謝青玄從東梁回來之後,才與他的糟糠之妻所生。
母帝終究是他的過客,而謝大娘子纔是他的歸宿。
謝無傑的模樣與徐墨卿極度相似,準確的說,是徐墨卿和謝無傑長得都很像謝青玄。
“哥,你今日感覺好些沒有?爹讓我給你帶了些集市上的好喫的。”謝無傑笑道,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如此陽光爛漫,是徐墨卿從未擁有過的。在謝無傑的年紀上,徐墨卿除了隱忍,就是壓抑。他沒有跟母帝撒過嬌,更不忍對養父抱怨半句。他如履薄冰,捱到廿歲,終於出了宮。
然後老天讓他遇見了燕歸晚,從此他暗淡的生命,開始有了色彩。
徐墨卿禮貌道:“謝謝。”
自小他就與衆多姊妹弟兄親情淡薄,除了皇三女,徐鍾卿之外,與他人連接觸都不願接觸。可他傾其所有助她登上女皇之位後,得來的卻是什麼下場呢?
謝無傑自己搬個小杌,坐到徐墨卿的牀邊,打開牛皮紙,裏面是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
“爹說,哥你喝藥怕苦,這栗子可甜了,我剝給你喫。”
他說着動起手來,很快剝好一個,特自然地往徐墨卿的嘴裏一塞。徐墨卿有點不自在,卻不好意思駁他的好意。
“哥,你喫嘛。”謝無傑笑着又露出一口大白牙。
徐墨卿勉強的咀嚼幾口,嚥了下去,“很甜。”
謝無傑滿意地點頭,“但是爹也說了,哥不能多喫,待你傷好了,怎麼喫都行!”
“嗯。”徐墨卿淡然道。
謝無傑撓了撓頭,“哥,今日外面氣候不錯,我扶你去院中走走可好?”
九鶯聽聞,附和道:“徐郎,咱出去走走吧,你都躺了這麼多日。”
徐墨卿頓了頓,“好。”
但謝無傑伸出手來扶他時,他卻很彆扭,“不勞煩,九鶯你來幫我。”
謝無傑將九鶯蹭到一邊,“哥,你跟我見外什麼,這種事就別勞煩九鶯姐姐啦。我比她有力氣呀!”
不由徐墨卿推脫,謝無傑已將徐墨卿架起來,慢慢地向院中走去。
近半年來多次受傷,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直到在朱雀臺裏,又染上風寒,把他的身子徹底擊垮。這一次,要養多久才能痊癒呢?
謝青玄和謝大娘子透過窗子向院中望去,見他兄弟二人相處融洽,心中感喟不已。
“晚兒的事,我也不知對錯。若當時我執意攔住她……”
謝娘子依偎在謝青玄的身側,“老爺,這種事,還是交由他們自己去解決吧。當下最要緊的,還是得讓墨兒把身子養好。請了那麼多郎中,都說他這傷得多多調養,馬虎不得。那些傷口你我都是見過的,他這一路,爲了尋你,遭了多少罪。”
“原罪是我。”
“老爺,您別這樣。”
……
彼時,燕歸晚已隨楊廈回到邊塞部族裏。他還未走進自家府門,家中已得到消息,霎時傳得沸沸揚揚。
攤在牀榻上的楊峯差點跳出來,直罵楊廈是個孽障,當真把那個“禍水”給弄回家來。
驕陽從外面急匆匆趕到東禾的屋子裏來,“姐姐,您可聽說了?”
東禾想起不久前,楊廈離開家時,對她說過,他再回來時會帶個妹妹。他還真是說話算話!
葛嬌也焦躁地跑了進來,“大娘子,侯爺他……”
東禾默然點頭,“我知道的,侯爺老早就對我說過。”
葛嬌跺了跺腳,“兜兜轉轉,吳寒依被送回來,那燕歸晚也被弄回來,這侯府馬上就得亂套啊!”
闔府都知道葛嬌的心思,也知道她多次爲楊廈捨命,所以她這麼不守規矩,東禾也從不說什麼。
“葛嬌,侯爺有分寸的,你不要這樣。”驕陽看不過眼,訓了她一句。
東禾不慌不忙,道:“都別說了,與我出去等侯爺進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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