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谁知陆怀深却像沒事人一样,不仅沒有刁难她,反而上下打量一番夸道:“今天的打扮比昨天好多了,以后继续保持。”
她愣愣地站在办公室中间,脚下踩着软软地毯,有点站不稳。
“怎么,你還有什么事情?”陆怀深从一堆文件中抬头。
“沒。”赵贞摇头,嗫嚅动唇,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請问陆总,我的主要工作是?”
陆怀深头也沒抬道:“出去找叶娇,她会给你安排。”
赵贞应声离开,走在长廊上时才慢慢回神,终于有点正经工作的感觉了。
叶娇领她到走廊另一边,有個小办公室,门拉开一看,典型的麻雀庙,五脏俱全。
“這间给你用,出去拐個弯就是厕所,沒什么事不要乱走动,陆总喜歡安静。”
赵贞小鸡啄米般点头,只要不让她去陪沈沛宁,不让她做一些她不想做的事,别說办公室在厕所旁边,就是在厕所裡办公她也愿意!
桌上放着许多需要她翻译的文件,赵贞理理衣摆坐下,一個人窝在小小的空间裡,埋头认真工作。
一天下来還算顺利,关键是开心,她的要求不多,她只是想要一份正经工作。
哼着歌到家,正盘算着要炖個汤给赵祁补一补,电梯门一开,就见房东站在她家门外。
赵贞一愣,很快扬起笑:“周阿姨,您来了?”
“我正准备打电话给你。”房东也笑,脸上的肉堆在一块,声音中气十足,和她的身材一样雄壮。
打开门进去,刚坐下,房东便直奔主题:“時間差不多了,房租该给了吧?”
說着环顾四周,眼裡冒出精亮的光,一边数落‘天花板怎么搞成這样了呀’、‘墙面上怎么有那样的痕迹’之类的话,一边念叨:“房子你要给我保养好,我便宜租给你,你可不能给我搞坏了!”
赵贞一句沒应,只說:“您算算房租多少。”
“還是照之前签的合同,再租半年?”房东问。
她点头,赵祁毕业之前,大概会一直住在這裡。
房东掏出计算器和纸笔,开始算起来:“上回你說手头紧,我让你赊了半個月的房租,利息也不要你的,就多加五百块钱,再加上六個月的房租,還有……”
她把计算器亮给赵贞看,抹掉零头,六個月半房租总计两万五。在B市這样的地方,算便宜了。
房东问她有沒有现金,赵贞說有,“您等等。”
她起身回房,十分钟后拿着一沓钱出来,两個人慢慢点清,数额正好。事情解决,房东笑盈盈地带着房租和新签的合同走了。
赵贞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头有些疼,阖着眼心裡還在算数。
這两万五是早就准备好的,卡上還有些存款,赵祁念的是设计,下個学期学费還得两万,接下去的每一天他们都要生活,都会有开销……
陆氏集团的那份工作,辞不得了。
也不知陆怀深是转性了還是真的打算放她一马,之后的几天沒有再出现在她面前,赵贞乐得自在,每天准时上下班,绝不往他跟前凑。
說真的,若是沒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挺愿意长期在這個职位上工作。
上班第五天,赵贞和许佳约了吃饭,地点在她家附近,许佳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扬手示意她往那边去。
许久沒见,许佳這個话篓子憋惨了,菜沒怎么吃,光顾着說话,赵贞只好含笑听着,一边给她夹菜一边提醒她吃饭,时不时還要附和她。
年轻女孩不知愁,烦恼的不過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什么极品室友偷用化妆品、白富美同学撬别人男朋友、系草是個渣男脚踩五條船……听着倒颇有趣。
說完学校裡发生的事情,话题转到各自的生活上。
赵贞面试通過的事情许佳早就知道了,說是聊各自的生活,实际上還是听她吐苦水。
“你和聂回還沒分手?”话一出口自觉有些欠妥,赵贞道了句抱歉,“我的意思是,以他的性格,你们相处起来很不容易。”
许佳恹恹地道:“是啊,不容易,我跟他就那样,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這個礼拜只见了一次,我看他大概也腻了,想要散了吧。”
少不得又要安慰几句,许佳摆手說沒事,筷子掉下来,酱渍沾在衣服上,赵贞手机响了,一边接电话,一边帮忙抽了张纸递给她。
“完蛋了……這痕迹很难洗啊,得搓很久……”许佳苦着脸念叨,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只听到赵贞說了两句话便沒声了,她不是正打电话么?
抬头一看,赵贞的脸色白地吓人。
许佳心咯噔了一下:“怎么了?什么情况?”
赵贞挂断电话,手忙脚乱地拎包起身,這是许佳第一次见她如此慌张。
“我现在得去医院。”她留下结账的钱在桌上,声音轻颤:“我弟弟出事了。”
许佳愣了愣,看她飞奔出了餐厅,這才回神,大喊一声结账,把钱拍在赶過来的服务员怀裡,连忙追了出去。
赵祁的腿骨断了,他骑电动车去学校附近帮班上采购东西,路经拐弯时,为了避让从路旁冲到马路上的小孩,别开车把,自己却被后面的汽车撞了。
监控裡显示车主并无违规行为,所以赵祁得承担七成责任,机动车车主赔款顶多意思一下,其它全得赵祁自己解决。
医生的說法是必须尽快做接骨手术。
赵祁脸色惨白,不见半点血色,见赵贞来了,低低地叫了一声:“姐……”
眼泪夺眶而出,赵贞哽着声音說不出话。
“病人家属?”护士出现在门边,敲了敲门框,“跟我来這边填表缴费。”
赵贞擦干净眼泪跟护士出去,沒有足够的现金,她拜托许佳留在這帮忙看着赵祁,自己回家取了卡又来。
一来一回,总共缴了三万五,固定骨头用的钢板和钢钉够买了,手术费勉强也够,但住院的医药费却沒着落,后续复健费用要怎么办也是個問題。
红坊攒的那些都缴房租了,现在多一分也变不出来。
赵贞站在走廊拐角的无人处给房东打电话。
“周阿姨,我弟弟住院了,手术费不够,我們那個租房合同能不能改一下?租期改成两個月行嗎?我现在着急需要钱……”
房东尖利的声音仿佛就要穿破听筒而出:“哎哟哟小姑娘,哪有你這样做生意的啊?我們合同都签了现在說改就改,說退钱就退钱,這怎么行?不行的呀!反正我這裡沒有這样的规矩!”
电话毫不留情地被挂断,忙音嘟地人心烦,赵贞攥紧了手机,手心一片湿汗。
许佳奔過来找她,一下子猜到問題关键:“怎么,钱不够?”
她敛眸点头,表情沉重。
“我也沒什么钱,每個月紧着自己還有家裡已经够呛……要不,我打电话问问聂回?”许佳拧着眉提议,当即付诸行动,谁知那边根本不接,她一连打了三四個,全是忙音。
最后一個好不容易通了,许佳堪堪才张嘴,话還沒說那边就斥道:“你還有完沒完?說了我最近在忙,不要整天烦我!你一天到晚打电话来哭唧唧的是不是有毛病啊?!”
聂回一通噼裡啪啦后挂了电话,那声音大到漏音,赵贞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中,许佳面红耳赤,一半是尴尬,另一半大概是难過。
“沒关系,我自己能想到办法,你不用替我着急。”赵贞不想为难她,许佳和聂回现在的状态基本已经算是结束了,她不想看许佳为了她低声下气地去求聂回。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难处,沒道理要别人为自己的痛苦买单。
手术安排在晚上,天黑之后赵祁就被推进了手术室,门上的灯亮着,赵贞送走许佳,自己坐在长椅上。
周身窜起一股寒意,从餐厅跑出来后就沒再进食,她吃不下,也不想吃。
赵贞翻着手机,联系人裡名字不多,实在想不到還能求谁帮忙……
指间动作突然停住,有三個字映入眼帘——陆怀深。
僵着身子,像是過了一万年那么长,终于艰难做出决定。
手指轻颤着按下拨号,不多时听筒传来他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冷,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心重重下坠,而后一片钝痛。
這條阴冷寂静的走廊只有赵贞一個人,她清楚地听到自己从喉咙裡挤出来的声音,如同利刃,一刀一刀剐地心头滴血——
“给我五万,我陪沈沛宁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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