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V章
或许是气氛太低沉,赵贞也对着许佳說了很多心裡话。
她很烦,不知该怎么处理赵祁的事:“那天他說他不要我的钱,我现在脑子裡一团乱,已经不知道要怎样和他沟通了。”
“他不知道你和霍承安现在的关系?”许佳问。
“我从罗马回来见他的那次就和他說了,可是他……”怎么可能会信?就算相信,也不看好。
许佳沒說话,她对這种事束手无策,亲情于她而言,大多数时候都是痛苦的。
“对了,你爸妈還有再找你拿钱嗎?”赵贞问道。
“有。”许佳叹了口气,“不過我和他们吵過几次,他们就很少打电话来了。”
无非是那么几招,见好拿捏的女儿不再任由自己搓圆捏扁,于是各种撒泼手段接连上演,好在隔着电话线,除了耳朵遭些殃,沒有其它实质伤害。
他们找不到她,愚昧和腐朽的思想让他们把女儿当成了压榨工具,同样也让他们难以和外面五光十色的世界对接。
从许佳离开学校的时候起,她就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赵贞有些担心她,“如果以后你红了,事情会不会很麻烦?”
许佳淡淡一笑:“如果我红了,多的是人替我处理這种事。”就怕不红,红不了,所有吃的苦咽的气,全都只能变成无头公案。
两個人面对面侧躺下,闲话一会儿,哭肿眼睛的许佳先睡着,沒多久赵贞也闭眼睡去。
日子依然要過,许佳的戏還要拍,见到夏念還是要笑,赵贞在横店又待了三天,而后回到b市,回到了那栋大宅子裡。
那天被窝裡的眼泪流過就干了,仿佛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霍承安依旧忙,不過比前段日子一天之中只有睡觉時間能着家好多了,赵贞从横店回来后,他偶尔也会在家裡渡過下午。他们两各居茶几一侧,一個写剧本,一個看文件。
赵贞第一次接触编剧這一行,买了不少书回来看,虽是自己的作品,改编起来還是有些小心翼翼。许佳帮她挣来机会,之后会不会得罪人尚不确定,如果做不好,不仅对不起她,更過不了自己心裡那关。
大概用了半個月不到,赵贞终于改编好了第一部分,有了头绪,之后下笔就不会那么困难,心裡轻松起来,不再整天悬着心,精神紧绷,有时累了,也会在霍承安怀裡窝一会儿稍作休息。
他的文件夹长得都一样,內容当然不同。他看文件时绷着张脸,目光平稳移动,或皱眉或抿唇,表情比平时丰富。
赵贞躺在他的腿上,看着上方他的颚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手被一把抓住,她干脆坐起来,顺着他轻揽的手臂依在他胸前,瞪大眼朝他手中的东西看去:“文件裡写了什么?你怎么一下开心一下不开心的?”
霍承安把文件抬高一些,方便她看清楚,說:“酒产业是公司近几年才涉足的,有一家外企想和我們合作,我在看他们這些年的并购记录。”
“发展的過于快了,九七年靠收购n市即将倒闭的金山啤酒厂进入国内市场,零二年投入两亿持有珠川啤酒股份公司29%的股份,零三年收购昆山酿酒集团,零四年以两亿九千万分两次收购马来西亚银虎集团在华啤酒业务,拥有了其在华十二家啤酒生产厂的外方股权,之后又对其中部分企业进行增值,零五年与两家集团达成合资协议,将其中一家变更为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接下去的几年裡他们也一直在投资,或控股或兼并了七八家集团,靠着收购加强了自身品牌的战略地位,并进一步完善了其公司在国内的业务格局,能够這么强劲地从产业整合大潮中脱颖而出,不得不說他们很有手段,我担心……”說着說着蓦地停住了。
霍承安顿了顿,摸摸她的头发,“……這些事情有点乱,以后再說。”
赵贞抿唇笑笑,眸光微垂,收起了那一丝无处可藏的尴尬。
霍承安于私事上很少這么多话,她当然喜歡听他說,有沒有机会倒是其次,重点是……她听不懂。
商场上的事情她一窍不通,和那些高门出来的大小姐不一样,她们从小接受精英教育,长大后耳濡目染,更有家族企业随时可以让她们实战练习。
她不懂,就像现在,她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接霍承安的话。
换成别人,大概就不会有這样的情况了吧?
在他怀裡静静倚了一会儿,赵贞回到对面,盘腿坐在地毯上,继续写她的剧本。
小說和影视剧不同,有的东西带到剧裡,会显得很累赘,如何删减,点睛之笔又该下在哪裡,就成了非常重要的問題。
赵贞停下敲键盘的动作,盯着屏幕犹豫起来。霍承安瞥见她的苦脸,轻声问:“怎么了?”
“這一段改完之后总觉得有点奇怪……”她皱眉,抓了抓头发。
霍承安起来,走到她旁边,俯身将屏幕上的一大段全部看完。
“你觉得這段感觉会不会很奇怪?”赵贞仰头询问他。
霍承安抿抿唇,沒回答,却是伸出手指着其中一段问:“這裡,這样写是什么意思?”
“……剧情需要啊。”
他皱眉:“有什么意义嗎?”
“……”赵贞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說,“沒什么意义,只是借外物渲染情绪,剧情进展到這個部分,這样发展最合适,所以……”
霍承安嗯了声,几秒后,皱着眉回了沙发。
无果而终,赵贞也沒有再问。
除了性格经历学识之外,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在本质上就有所不同。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赵贞拿起一看,是沈沛宁。一接通就听他在那头嚷嚷:“剧本写得怎么样了?有問題可以找我帮忙啊,我的文学素养可是高到让你害怕……”
“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赵贞淡淡拒绝,略說几句,沈沛宁也還有事要忙,便挂了电话。
手重新落在键盘上,刚刚的小结点過去,又能顺利地写下去。
只是,安静的空气中似乎凝结着什么,隐隐有种无声的尴尬在涌动。
霍承安手裡的文件,半晌沒有翻過。
夏天的气息渐渐淡了,温度一天比一天低,完成第二部分剧本创作时,距离赵贞从横店回来已经過了二十天。
郑仁和图书公司顺利谈成,版权费裡公司该抽的成抽了,该交的税也交了,其余划入了赵贞的账户。
拿到版权费的第二天,赵贞去见了赵祁,正好他参加的比赛尘埃落定,虽然遗憾错失第一,却也拿到了亚军宝座。
轻轻打开系着灰色结的盒子,裡面整齐叠放着一條淡米分色长裙。
“奖金到账到的有点晚,马上就要入秋了,我下回再给你买個小外套配着,穿起来就不怕冷。”赵祁笑着问,“姐,你喜不喜歡?”
“喜歡,很喜歡!”赵贞說着,轻抚裙身面料。
“那就好。”赵祁松了口气,拿起银勺挖了一口碟子裡的甜品。
過了一会儿,赵贞从包裡拿出一张卡推到他面前:“裡面有点钱,你拿去花。”
赵祁皱眉,不肯收:“我不要!”
“你……”
“我說了,我不要那個男人的钱!”他打断她,“姐,你为什么非得逼我?”
心像是一团棉花,挨了一拳,陷下去一個窝,不至于要命,可也不能說完全不要紧。
“這不是他的钱。”赵贞喉头微动,“這是我自己挣的。”
赵祁拧眉看着她,未语。
“……你不信?”赵贞凝眸,稍稍有些激动,“這是我的小說卖影视版权得来的版权费,和他沒有半点关系!”
僵持半分钟,赵祁最后才收下那张卡。
因着這一出,原先大好的气氛陡然消散,甜品吃在嘴裡也不觉得甜。
赵祁說晚上還有课,不能和她一起吃饭,赵贞和他一起出了咖啡店,要送他,他死活不肯。
“我自己坐公交车去学校……你回去吧。”回去两個字,他說的有些不太情愿。
赵贞站在路边看他朝公交车站走。
他踏出去两步,突然停下,回身对她說:“姐,你别骗我。”
“……我不想再用他的钱了,真的,一分都不想。”
以姐姐为代价换来的钱财,每一块钱都觉得烫手。
赵贞在原地站着,看着他大步跑向站牌,一直到车影消失。
回到霍家,离吃晚饭還有一個小时,赵贞沒有上楼,踏进大门,往沙发一坐,百无聊赖地看起电视。刘婶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她想了想,沒有特别想吃的东西,于是說了句随便。
刘婶說好,转身正要往厨房去,赵贞叫住她:“家裡的报纸呢?往常放在茶几下的那些。”
她想看看娱乐新闻,许佳演的那部古装剧是大投资,或许能看到她的消息。
“报纸……”刘婶顿了一瞬,微微颔首回答,“因为先生大多数时候不在家,从上個星期起,家裡就停订了。”
霍承安每天早上出门都很急,沒時間在沙发上悠哉看报纸,她平时也不爱翻,赵贞点点头,沒再问。
刘婶回厨房吩咐人煮饭,才命令下去,赵贞接了個电话,又对她說不用煮了:“我出去吃!”
换好鞋子出门,司机载她下山,很快沒了踪影。是沈沛宁的电话,他說让她把欠的那顿饭還了。
川菜馆一楼,他们在大厅的角落择了個位置,一边吃一边闲聊。
沈沛宁的嘴一直沒停過,从生活琐事說到工作,還不忘关心她剧本创作地如何。赵贞有一茬沒一茬地回答,态度不咸不淡。
他不在意兴致高昂,笑意一刻未止。
吃完饭,他提议去逛街,赵贞站在夜色璀璨的街边淡淡出声:“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
沈沛宁一愣,笑容僵在脸上:“……我怎么了嗎?哪裡得罪你了?”
“你沒有問題,你是個……不错的朋友。”赵贞直直对上他的视线,“但我觉得我們不应该再来往。”
“为什么?”沈沛宁眉头紧皱,“既然你說我是不错的朋友,为什么又不想再联系?”
“做人要将心比心。”赵贞的声音很轻,“就像我看见徐颜柳出现在霍承安身边会难受一样,和你来往,不管是以上司下属還是朋友的关系,都是不应该的。”
“朋友而已,你也要這样?”沈沛宁微微咬牙。
赵贞抿唇,半晌才道:“眼睛骗不了人,你心裡怎么想的,你比我清楚。沒用的,不管用什么方法,你和我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沈沛宁,何必呢?”
他眼中亮光轻闪:“难道你和霍承安就是一路人嗎?”
“我們……”
“撇开十年之前不說,你确定现在的你和现在的他,還和以前一样?”沈沛宁打断她的话。
赵贞一僵,沉声道:“与你无关。他和你们不一样……”
“他是有和我們不一样的地方。”沈沛宁冷眼睨她,“但你别忘了,他现在是和我們一样的人!你觉得和我這种人不是一個世界,难道你和霍承安就是一個世界的么?”
“赵贞,别自欺欺人了!”
霍氏顶层,e办公室裡,单江站在桌前,双手交放在身前,微微垂首,态度恭谨。
“柯泰那边怎么样了?”
单江道:“已经沟通妥当,柯先生昨天从新加坡回来,徐家兄妹和他见了一面,他们现在還不知道我們参股的事。”
“嗯。”霍承安眸光一闪,“網撒了這么久,也该收尾了。”
单江深以为然,他对徐家兄妹的观感也不太好,他们打霍承安的主意就罢了,更可气的是,他们居然敢趁着眼下双方正在“合作”的当头,让人乱写新闻!
往常霍承安出现在财经版都是因为生意上的大动作,可這次却是因为“和徐氏来往密切”,就差沒在报道裡暗指他们两家要联姻了!
幸好赵贞沒有看报纸的习惯,前段時間又去横店了,沒留意這些“财经”消息。为着這件事,霍承安让人把家裡的报纸全收起来,生怕什么时候徐家再来一出,被她看到。
别說霍承安不高兴,单江都忍不了,還好,很快就能摆脱徐家那两個讨人嫌的麻烦了!
“行了,你出去吧。”霍承安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不再看他。
单江应了声事,缓步退出去。
只要忍忍,再忍一忍,暂时让徐家人蹦跶一会儿,他们能得意的日子,沒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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