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在莫斯科的日子裡(八) 作者:未知 回到旅馆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了。 当我和科罗廖夫经過旅馆的大厅,准备到餐厅裡去看看是否還有晚餐的时候,在前台值班的柳达少尉把我叫住了。 “奥夏宁娜同志。”她一路小跑到了我的面前,說:“旅馆已经为您安排了新的房间,在二楼十六号,是個单间。您沒有行李,可以直接到新房间去看看我們的安排是否让您满意。” “您是对我讲嗎?”我有些摸不清头脑地问:“单间可是为将军们准备的,我不過是個中尉,不会是您搞错了吧?”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這是旅馆政委作出的决定。”她把钥匙递给了我,意味深长地微笑着,好象要让我知道,她如道的事情還远不止现在所說的這一些。 科罗廖夫揽住我的肩膀,微笑了一下說:“事情安排得再好沒有了!好啦,丽达,咱们走吧,领我去看看你的新居。” “旅馆为什么要這样安排呢?”我带着這样的疑问,和科罗廖夫一起走到了我的新房间,他接過我手中的钥匙打开了房门。這是一個小房间,但房间裡却放着许多家具:靠墙有一张写字桌,桌上摆着一部黑色的拨号电话,桌前有两把圈手椅,一只铺着深蓝色印花床单的床,屋子中央還有一张小圆桌,正对着一盏从天花扳垂挂下来、罩着天蓝色布灯罩的电灯。浴室的门半开着,从门口看进去,裡面的装潢比职工宿舍裡的强多了。 “为什么会突然给我安排個单间啊?”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屋子裡的一切,有些忐忑不安地问科罗廖夫,“巴维尔叔叔,他们是不是搞错了?” “不会的,”他呵呵一笑說:“你放心,這点旅馆政委是铁定不会搞错了。我們边吃边聊吧。”說着他走到了写字桌旁,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個号码,对着话筒說:“喂,餐厅嗎?我這裡是二楼十六号,给我……” 不一会儿的功夫,阿克莎拉用大托盘把科罗廖夫叫的晚饭送来了,這顿晚餐对老毛子来說,算是很丰盛的:盛在金属盆子裡的土豆烧牛肉,衬着尖头红葱的鲱鱼,放了洋葱丝浇了西红柿酱的烤肉,一瓶格鲁吉亚红葡萄酒,两只高脚玻璃酒杯。阿克莎拉把這些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又递给我一顶和军大衣配套的棉军帽后,拒绝了我們請她一起留下就餐的請求,转身走掉了。 “现在我們就座吧,亲爱的。”科罗廖夫把两张圈手椅搬到小圆桌前,然后向我做了個請的姿势。“好,来吧,来吧!我們开始吃饭吧。” 他用开瓶器打开了葡萄酒的瓶塞,斟满了我們面前的两只高脚杯,端起一杯递给我,說:“毫无疑问,旅馆政委這样安排,是因为知道了你在克裡姆林宫讲台上的表现,才会给你這样的特殊照顾。說說吧,你是怎么有勇气走上讲台的?我现在回想起当时的一切,都觉得好像是做梦一样。” 我接過酒杯,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是听见沙波斯尼科夫元帅和科涅夫上将的争执,觉得将军同志讲得很有道理,应该支持他一下,便递了张條子到主席台上去。甚至不相信條子能递上去……事情的经過就是這样。” 他瞧了我一眼,表示不相信地摇摇头,微笑了一下。“亲爱的,你說,你递了一张條子。在上面写了几句话,就是這么一回事?”看见我沒吱声,他還是不停嘴地问下去。“不管你是什么身分,你還是写了张條子嗎?也许,人家把你当做一位将军了吧?对了,军衔,你說出自己的军衔沒有?” “這是毫无疑问的,我写了自己的名字和军衔。”說到這裡,我赶紧把话题岔开,“咱们喝酒吧,怎么样,巴维尔叔叔?”說着端起了面前的高脚玻璃酒杯。 “不行,等一等!”科罗廖夫激动地大声說,迅速把手伸過来,用他宽大的手掌遮住我手中的高脚玻璃酒杯。“我只是想弄弄清楚。如果有什么人对我說,丽达·穆施达可娃·奥夏宁娜带着战士们去打冲锋,我是深信不疑的。亲手又打下了德国鬼子的飞机,击毁了坦克……我想這也是完全可能的。可是现在是……真奇怪!要知道当时的大厅裡有斯大林!人民委员!元帅们!我的周围也全是一些将军。忽然听见元帅同志宣布:奥夏宁娜同志发言,列宁格勒方面军的!我起初简直就被搞糊涂:方面军所有的首长我好象都认识,怎么又冒出了一個什么奥夏宁娜?,而且還是個女的。我抬头一看,顿时把我吓了一跳,我的妈呀!原来是丽达你正在過道上迈步走着呢。听我說,我向你保证,如果我当时是站着而不是坐在那儿,我准至为你的事吓得两條腿都发软了!” 我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话。 科罗廖夫又把两手一雄,然后使劲地摆动一下他的那颗脑袋,說:“得啦。咱们喝酒吧。我祝贺你!不,等一等!”他忽然想起来了,又用手掌遮住了我的高脚玻璃酒杯。“先要讲一讲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斯大林同志最后对你說了句什么话?” “你不是听见了嗎?他說,我可以获得更高的军衔。”我有些疑惑不解地问,当时我和斯大林在话筒前,所說的每一句话,台下都应该听得清清楚楚才对啊。 “听见了,听见了!不過,正是因为亲耳听见了,才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要知道我军的建制裡,女兵的最高军衔也就只是中尉,而你,早已获得了這個军衔,再往上升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這是最高统帅考虑的事情,轮不到我們来操心,我們還是喝酒吧,巴维尔叔叔。” 我們碰了碰杯,然后一饮而尽。科罗廖夫又给酒杯裡斟满了葡萄酒,然后用餐叉叉起一小块烤肉,蘸了蘸盘中裡的西红柿酱,嚼了一口洋葱,继续說道:“当然,如果他在讲台上這样說了,那你明天就可以被提拔为上尉了。虽然以前的最高军衔是中尉,沒准這次会因为你的缘故,他亲自下令取消掉对女兵的军衔限制。总的說来,你真是鸿运高照了!在這样的会议上让你发言,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說到這裡的时候,特别加强语气强调了一下“他的”這個词来,“你瞧,效果有多么的明显,旅馆的政委安排得真是好极啦!”他端起酒杯把房间四周打量了一下。“上校们還两個人挤在一個房间裡哩。可是你目前倒有享受单间的特权了。来吧,为了你的好运,我們再喝一杯!” 于是我們又是一饮而尽。 科罗廖夫倒光了瓶子裡的酒,正好可以第三次斟满两個酒杯。我看着他這样倒酒的方式,暗自感到惋惜,像這样佐餐的好葡萄酒,用這样牛饮的方式来喝,简直太浪费了。按照后世小资的喝法,应该是倒上小半杯,然后轻轻摇动酒杯,鼻子凑近杯口闻闻酒香,轻轻吸入一口酒,细细品尝,而不是像我們這样一饮而尽,让酒在嘴裡停留的時間都沒有,就经過喉咙直接到达了胃部。 我叉起一块牛肉,问正在俯身吃鲱鱼的科罗廖夫:“巴维尔叔叔,我們什么时候回列宁格勒啊?” “明天晚上。”他嘴裡正吃着东西,有些口齿不清地回答我。 “是坐火车回去嗎?”莫斯科的火车站,在冈察莫尼斯嘎亚那裡,如果要坐火车的话,我正好可以去找找卡佳的家人,把她牺牲的消息通知她的家人。 “不,我們不坐火车。”他把鱼肉咽了下去,拿去餐布擦了擦嘴,神情严肃地說:“眼前的形势非常严峻,列宁格勒正被德寇围困着,和其它地方的陆地交通已经全部中断,和莫斯科的铁路交通也被切断了。我們只能坐飞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