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但江月蝶也並非無的放矢。
她總覺得,溫斂故對她的關注好像過多了一些?
可她不是傀儡,不可能仍由他操控。
江月蝶不好直白的說什麼,只能用開玩笑的口氣,試圖繞過這個話題,順便抽回自己的手。
“你別鬧,我還有事要做。”
然而這一次。溫斂故出乎意料的固執。
纖白的手指被對方緊緊的握住,緊接着又被挑開,修長的手指靈巧地擠進,直到指縫貼合嚴密。
“有什麼事?”他微微揚起尾音,手中更加了些力氣,如同撥弄着未開的花瓣。
不等江月蝶開口,溫斂故便點了點頭,聲音輕得好似自言自語:“我知道了,你要去找他。”
江月蝶微微皺起眉,直覺溫斂故的情緒有些異樣。
手指撥弄到了一個陌生的物件,溫斂故舉起她的手,輕聲問道:“這是什麼?”
江月蝶微微蹙起眉,她覺得溫斂故此刻的情緒不太對勁,還是依言答道:“玉扳指。”
“玉扳指。”溫斂故重複了幾遍,眼眸逐漸被墨色浸染,“這是聞家的玉扳指?”
江月蝶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溫斂故輕輕一笑:“你要和他成親了。”
江月蝶看着他,微微皺起眉,覺得自己有必要糾正一下:“是假成親。”
“沒什麼不同。”溫斂故垂下眼眸,捏了捏她的手指,語氣漫不經心道,“有了對你更有價值的人,你就會離開,不是麼。”
分明是個問句,可他的口吻卻半點不像是在提問。
溫斂故周身繚繞着一股奇怪的氣息,像是篤定自己一定是被拋棄的那個。
江月蝶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手下同樣用力,指甲狠狠一掐,在溫斂故的手背上留下了很深的一道痕跡。
“什麼叫做‘更有價值的人’?”江月蝶翻了個白眼,“我交朋友可不是看誰有價值。”
她頓了頓,故意拖長了語調:“我只看誰的手好看。”
溫斂故一怔,對上了她狡黠的眼眸,像是被她光亮照應,眼中的晦暗不自覺地消退。
“所以,作爲擁有最好看的手的溫公子,你完全不必擔心在我這裏喪失‘第一友人’的位置。”
眼底墨色如潮水般褪去,胸口處穿來一陣劇烈的收縮,就連溫斂故自己都覺得荒謬。
原來她要懲罰他,竟然如此輕易。
只需要一句話就夠了。
想要摧毀一切的煩躁感被她三言兩語間輕易安撫,簡單得令人失神。
溫斂故從不知道,原來只需要這樣輕巧的幾句話,就可以將他的思緒胡亂撥弄。
上下不定,如同幼童伸手隨意玩弄撩撥着琴絃。
溫斂故微微抿脣,語氣中有着自己都未察覺的羞惱:“你已經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完全可以不與他成親。”
江月蝶沉默了一瞬:“你說這個?”她舉起手在溫斂故面前晃了晃,“這個是要還的。”
“你不留下麼?”
“我留它幹嘛?”江月蝶有些無語,想起兩人各自立下‘約定’時,溫斂故提出的第一點,她半開玩笑道,“又不是你送的,我帶個三天就可以還回去了。”
鑑於兩人的手交握在一處,江月蝶不免同樣看到了溫斂故的手背:“抱歉,剛纔有些用力……疼嗎?”
他手背上有她剛纔留下的指甲印。
溫斂故搖搖頭,心情奇異地暢快起來:“不疼。”
月牙形狀,和她一樣。
他很喜歡這樣的痕跡。
這樣的痕跡越多,就證明他們兩個之間的交際越多。
發現了溫斂故的情緒好轉過來,江月蝶心情也鬆快起來,嘴角也染上了輕鬆的笑意。
雖然溫斂故佔有慾強了一些,但從各個方面來說,他都是個不錯的朋友。
“若我這次沒猜錯,你的妖身是蛇吧。”江月蝶偏過頭對着溫斂故眨眨眼,語氣愜意,“如果有機會,你能不能展示給我看一下?”
江月蝶對天發誓,說這些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她只是想起溫斂故曾經似乎有些自厭的傾向,想要以此表明心意。
然而,看到溫斂故發紅的耳尖後,她才驀然發現,事情似乎沒有自己想象的這麼簡單?
對着溫斂故發紅的耳尖走神了幾秒,回過神來後,江月蝶立即道:“如果不方便的話——”
“沒什麼不方便。”溫斂故眉眼彎彎,不容拒絕地打斷了江月蝶的話,“你想什麼時候看都可以。”
他裝若平靜,但江月蝶卻聽出了一股迫不及待來。
雖然不知溫斂故又想到了什麼,但——
“你不許殺聞長霖,也不許隨便殺聞府的人。”
舒展的眉眼倏地冷淡下來,溫斂故冷冷道:“爲何不可?”
萬萬沒想到,溫斂故還真有這個心思。
江月蝶頓時頭疼:“你爲什麼想殺他?”
天知道,她本來只是隨口一提,萬萬沒想到,對方還真有這個心思?
“看他不順眼。”
江月蝶腦回路奇異地拐了一個彎,脫口而出:“那你以後看我不順眼,也會動手嗎?”
這本來是一個緩和關係的玩笑。
然而溫斂故並沒有立即回答。
一秒,兩秒,三秒。
江月蝶笑容僵在脣邊,彎起的眼睛慢慢睜圓。
“溫斂故???你認真的???”
……
另一邊,沒有找到溫斂故的楚越宣,反而遇到了慕容靈。
與慕容靈站在一起的白小憐對着楚越宣擠擠眼睛,瀟灑轉身:“行了,那我就不打擾二位了。”
她雖是妖身,卻從不作惡,反而酷愛行走江湖,行俠仗義。
先前在雨花鎮上,白小憐便通過捉妖衛,透露過傀儡師消息給楚越宣,兩人雖算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
楚越宣對着慕容靈笑了笑,見白小憐要走,提醒道:“韓兄弟應該還在集市口。”
楚越宣先前本想找溫斂故,卻意外的遇上了風塵僕僕的韓風眠。
據對方所言,等解決歡喜娘娘一事後,他就要徹底從捉妖衛□□成身退了。
白小憐面色有一瞬的不自然,旋即柔聲道:“韓公子如何,與妾身何干。”
話雖這麼說,下一秒轉身後,她倒是跑得比誰都快。
楚越宣失笑,將手中的蓮花燈遞給了慕容靈:“你與她倒是投緣。”
“算不上投緣。”慕容靈實話實說,“她更喜歡江小姐。”
楚越宣微怔,頓時想起以前慕容靈鬧彆扭的樣子,下意識安慰:“沒事……”
“當然沒事了。”慕容靈奇怪地看了楚越宣一眼,半點不在意道,“我也喜歡江小姐。”
楚越宣:“……”
似乎有什麼東西扣在了自己的頭上。
楚越宣摸了摸鼻子後,轉移了話題,恰好慕容靈也有話想說。
她把先前和江月蝶的交談複述了一遍,末了,慕容靈猶豫道:“按照江小姐的說法,溫公子似乎並不喜歡她,只當她是朋友。可那日溫公子的表現……”
慕容靈慾言又止,最後艱難道:“實在不像‘只是朋友’。”
“你先前說,溫公子待她是不一樣的。”慕容靈拿着蓮花燈,在身後輕輕踢了楚越宣一腳,白了他一眼。
“現在呢?你倒是分析分析,你師弟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是遷怒到自己身上了。
楚越宣苦笑了一聲,想起那日溫斂故得知江月蝶被綁走後的神情,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在腦中成型。
“我還是覺得師弟是喜歡江小姐的。”楚越宣若有所思道,“但是……”
慕容靈最煩他磨磨唧唧的性格,急得跺了跺腳:“但是什麼?你倒是說啊!”
“誒誒,別拽我耳朵——我只是有些懷疑……”
楚越宣頓了頓,語氣微妙:“可能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聞長霖遞了杯茶給江月蝶,溫聲道:“江姑娘這樣生氣,是方纔與溫公子吵架了嗎?”
江月蝶接過茶一飲而盡,臉上餘怒未消。
想起溫斂故先前的沉默,她難得在心裏爆了粗口。
任誰將對方當成朋友這麼些時日,卻發現一言不合,這人就要動手殺了自己,都無法接受。
尤其,這個人還是溫斂故!
江月蝶不止生氣,還有些委屈。
她那樣的信任他,溫斂故方纔的沉默如同背叛,宣告着她這些時日的信任,十分可笑。
江月蝶光顧着生氣,沒有注意到聞長霖眼中一閃而過的竊喜和精光。
他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江姑娘不必爲了無關緊要的人生氣,抓住良辰,觀賞美景,不負眼前人,纔是朝蓮節的真諦。”
江月蝶本就在氣頭上,正有氣沒出撒呢,聽了這話更是眉頭一皺。
“誰告訴你他是無關緊要的人了?”
聞長霖愣住,完全沒想到自己說了那麼多話,江月蝶竟然就記住了這一句。
作爲從小被慣到大的聞家獨苗,聞長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然而現在卻三番兩次被江月蝶下了面子。
一次二次還是情趣,可次數多了,聞長霖也感到惱怒極了:“江姑娘這麼說莫不是對溫公子情根深種?”
想到這種可能,聞長霖愈發嫉妒到扭曲,他冷笑一聲,口不擇言道:“可惜啊,看起來溫公子似乎並不接受?你們先前吵架了,不是麼?他並不愛你。”
聞長霖平靜了一下思緒,又掛起了溫良的面容,語重心長道:“江姑娘,我們纔是一類人。”
他想要的,就會得到。
否則,聞長霖不介意用一些非常手段。
女兒家麼,都在乎貞潔,不是麼?
“這些人在江湖行走,居無定所,可江姑娘到底是個女子,哪裏能成日漂泊?你需要的是一個穩定的居所。”
聞長霖面帶笑意,循循善誘:“我相信這一點,我能給江姑娘,而他不行。”
江月蝶沉默了。
要說她一開始聽着還有些惱怒,到後來已經麻了。
“你說完了?”
江月蝶手指在桌上點了點,只聽‘啪’的一聲,聞長霖面前的茶杯震得粉碎:“那現在輪到我了。”
掃到聞長霖震撼的神情,江月蝶再次冷笑:“怎麼我會使用靈力,很讓聞公子驚訝麼?”
說起靈力的使用,還要感謝溫斂故。
雖然鬧彆扭,但是她有什麼疑問,溫斂故從來不吝解答。
還教了她好幾個有趣的法術。
“不、不是……”
話雖如此,聞長霖卻再也沒了先前囂張的氣焰。
本質不過欺軟怕硬罷了。
江月蝶心中冷笑,不覺想起了教她法術的這個人。
溫斂故。
他從不會欺軟怕硬。
因爲不管強的弱的,老的少的,只要惹到他,他都會動手——真正意義上的,衆生平等。
這麼一想,江月蝶心情詭異地好了許多。
也對哦,溫斂故的腦回路異於常人,方纔那個沉默雖然令人生氣,但說不準他
想起聞長霖方纔的話,江月蝶更覺得可笑,但是她懶得去和聞長霖這種人多費口舌。
所以——
“對啊,我就是喜歡溫斂故。”
江月蝶身體後仰,靠在了椅背上,懶洋洋道:“不管他喜歡我,還是厭倦我,不管他居無定所,還是想要安定——”
“總而言之,只要他是溫斂故,我就喜歡他。”
猶帶薄怒的嗓音鑽入耳畔。
電流般的酥麻感從背後順着脊柱攀爬,溫斂故喉結微微滾動,身體中傳來一陣陌生的渴求。
他幾乎忘記了自己要做什麼。
“你若是想在我面前說溫斂故的壞話,挑撥我和他的關係,那可就打錯了注意。”
江月蝶高擡起下巴,鄙夷地看了聞長霖一樣。
直將面前人的臉色看得鐵青,江月蝶憐憫地搖搖頭:“最後給你一個忠告,別去招惹溫斂故。”
她發誓自己這話說得真心,然而聞長霖顯然沒當回事。
他像是被徹底激怒,起身企圖抓住江月蝶的手:“憑什麼——”
‘嘭’的一聲轟炸聲響起,江月蝶有些訝異。
她本來只想炸一個花瓶,怎麼周圍的茶几桌椅窗戶……全都炸了?
不過看到渾身狼狽的聞長霖,江月蝶心情極好,也就沒有細想,權當自己天賦異稟。
“若是不想我毀約,聞公子還是請回吧。”江月蝶露出了一個假笑,“現在鬧起來,我是不怕,但是聞公子還是要考慮一下,對麼?”
熾熱又強烈的渴求如潮水般涌上,卻不是以往摧毀一切時的感受。
相反,溫斂故很想現在將對方擁在懷裏,再爲她挽起髮髻,又或者做些別的事情。
什麼事情都可以,只要和她在一起。
細小的破土聲,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心間生根發芽。
一聲輕輕的喘息從口中溢出,骨節分明的手覆在了胸口。
空空如也的心頭像是也被話填滿,有那麼一瞬,溫斂故似乎又聽到了那晚劍落地的聲音。
溫斂故嘴角向上彎起,喜歡是什麼?
他心中依舊沒有確切的想法,只有模糊的感受。
但對於江月蝶先前的問題,在剛纔那一瞬,溫斂故已經找到了答案。
他不會殺她。
無論生氣也好,歡喜也罷。
哪怕真的有朝一日她背叛了他,或是欺騙了他。
無論出於怎麼樣的情形之下,只要是江月蝶,他都不會動手。
溫斂故彎起眉眼。
他想,這個回答,應該會讓她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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