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楚師兄先前就覺得京中之事不對,於是去問師父要了祕寶,藉此俸給聖上的機會,想要陪慕容……殿下進京。”
雲穆說到“慕容殿下”一詞時,有幾分艱難,顯然是還沒適應身份的轉變。
可是現在也沒太多時間讓他適應了。
事關楚師兄的性命,雲穆自然是着急的,領了自家師父的命令就下了山,想要去找這個師父口中“可逆轉乾坤之人”。
誰知道這人居然會是溫斂故?!
思及此,雲穆心中滋味難言,恨不得將一炷香前那個不管不顧衝下山的自己揍一頓。
雲穆是怎麼想的,江月蝶暫時無暇揣摩。
她急切道:“楚大俠失蹤了?那安雪呢?”
雲穆搖搖頭,神情更加難看:“殿下在進京後就先回了宮中,楚師兄等了幾日都不見人影,這才使用門派密信告知了父親,說要親自前去一探,結果也沒了消息。”
好傢伙,這是葫蘆娃救爺爺,一個接一個啊。
江月蝶口中“嘶”了一聲,心頭髮緊。
按照她人物小傳上的軌跡,“江月蝶”早該殺青了,自然不會有這段劇情的梗概。
當然,按照那位聖母娘娘先前透露的話,綁架楚越宣的目的,自然是爲了勾出他的父親作爲容器。
可是慕容靈呢?
她並沒什麼能夠威脅到這位聖母娘娘的地方啊。
除非……
江月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除非那位最近獲得盛寵、風頭無量的新晉“容貴妃”,也和聖母娘娘有關係。
又或者一種更加匪夷所思的揣測……
譬如,那位宮中頗爲受寵的“容貴妃”,與那個傳說中的“聖母娘娘”兩者根本就是一個人。
這個猜測過於荒誕,江月蝶一時間也有些拿不定注意,於是偷偷去看溫斂故。
她本以爲溫斂故會不置可否地敷衍幾句,或是捏着摺扇漫不經心的一笑,總而言之嗎,依照他的性子,應該不會太當回事。
誰知出乎意料的,溫斂故在脣邊揚起了一個笑。
他沒有半分遲疑,看向了江月蝶:“事不宜遲,我們儘快出發吧。”
江月蝶:“???”
她滿臉愕然地擡起頭,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話。
“怎麼了?”溫斂故側過頭看她,眉目間盡是溫柔的笑意,“莫非你覺得我這安排有什麼不妥之處麼?”
確實沒什麼不妥。
但就是因爲你安排的太妥當了,所以纔會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啊!
江月蝶靜默了一瞬,才恍恍惚惚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既然這麼着急,我們即刻啓程吧。”
進京之路順利得不可思議。
雲重子做事穩妥,一面讓雲穆率先進京吸引視線,一面讓韓風眠暗中接應溫斂故和江月蝶,加之京中局勢動盪,一時間倒也沒多少人注意到他們。
哦,白家人除外。
“怎麼哪兒都有他們?”
江月蝶熟練地用匕首擊退了最後一個偷襲的白家暗衛,看着滿地狼藉,頗有幾分無奈。
溫斂故柔和了神色,合上摺扇,以扇骨掩着脣,彎了彎眉眼,看着江月蝶笑了起來。
扇面雪白無暇,沒有粘上絲毫血跡,半點看不出先前的驚心動魄。
溫斂故柔聲道:“不要在意這些無關緊要之人了,我看街角那邊的蝴蝶蘭開得正好,似乎是沒見過的品種,我去給你摘一朵來如何?”
如今正值初春時節,冰雪消融後萬物復甦,一些花兒也爭先恐後的在枝頭探出頭來。
尚未來得及綻放,只有嬌嫩的花骨朵兒,微風拂過時都顫顫巍巍的,像是隨時都會折斷。
瞧着還怪可憐的。
江月蝶下意識想拒絕,但是眼見後院轉角處冒出的一抹紅衫,話到嘴邊,就成了認同。
“那你去爲我摘一朵吧——記得先看看,若是有主人,他不同意,就不要摘了。”
溫斂故揚起了脣角:“我明白你的意思。”
話剛說完,他縱身而去,若一抹驚雪從眼前掠過,剎那間不見蹤影。
在確認他離開後,又過了幾許,江月蝶才瞥向了轉角。
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那抹緋紅又往裏縮了縮。
江月蝶嘆了口氣,無奈道:“別躲了,我早都看見你了。”
確認自己真的避無可避後,雲穆才磨磨蹭蹭地從角落裏出來。
“事先說好,我可沒有偷聽你們談話的意思。”
少年郎愛面子得很,不過一句話,雲穆臉上已經飛上了紅霞。
“我、我就是路過而已。”
江月蝶睨了他一眼,笑道:“雲少俠光明磊落,我自然不會誤會。”
“那就好。”雲穆轉而開心起來,“你也別叫我‘雲少俠’了,同行一路也是緣分,江……你直接稱呼我爲‘雲穆’就好。”
受教於溫斂故一路上起伏不定的情緒,再給雲穆幾千幾萬個膽子,他也再不敢叫出那聲“江姑娘”了。
託韓風眠的福,他倒也知道江月蝶和一個蓮花妖很熟,對方一口一個“小蝴蝶”的叫着,偶爾也會冒出一個“小九”,只是這些稱呼都太親暱。
性命只有一次,試錯也不可重來,出於謹慎心理,雲穆果斷揮散了心中的粉紅泡泡,規規矩矩地將稱呼改成了“江小姐”。
“我來這兒,是爲了傳話,韓風眠他們發現了楚大俠的氣息。”
江月蝶點了點頭,並不意外。
在追蹤一事上,妖物的手段和方法確實比人族更方便快捷一些。
“落腳點……在皇宮內。”
江月蝶動作一頓。
雲穆只當她意外,故作老成地嘆了口氣,半點不提自己剛得知消息時同樣驚訝萬分。
“那位白女俠雖爲妖身,卻精通佛法,能夠看穿我們看不透的陣法。據她所言,皇宮□□內怨氣沖天,若是將那些怨鬼放出來,別提一個皇宮了,怕是整個京城都要被吞沒。”
“而之所以那些皇宮裏的守衛和捉妖衛沒有發現,一則是因爲道行不夠,二來呀,估計是藏在皇宮內部的那位大妖逼迫他家立下了妖契。”
“能立下這麼多妖契……嘖,少不了九瓏月的幫襯。”
雲穆講得口乾舌燥,一杯茶水恰到好處地遞到了他的脣邊。
不及他言謝,就聽江月蝶問道:“立妖契很難嗎?”
“當然難了!”
雲穆頓時來了精神。
他年紀小一些,年少輕狂,平日裏總想着炫耀賣弄一番所學的道法,然而平時在雲重山上一則沒人聽他說,二來還有溫斂故、楚越宣等人壓在他頭上。
如今難得有人提問把,雲穆恨不得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
“像深宮裏的那位,直接是‘役使妖契’到還好些,只是操控人心封了口罷了。倘若是‘伴月妖契’——就是立下妖契的雙方是平等的,只是以承諾立下,那就更難了,除非是修爲極深的大妖,否則沒有能輕易立下的。”
“而且即便是大妖,立下這種‘伴月妖契’,也極其損傷身體。尤其是隻要有一方違背誓言,書上說啊,就會有‘噬骨灼心之痛’,恍若焚燒五臟六腑,所以書上也沒太多的記載,很少有妖立下就是了。”
聽雲穆說完,江月蝶心中一時間滋味難言,扯了扯嘴角:“只有這兩種妖契麼?”
“唔,還有很多種,不夠都不常見,畢竟除非是面對極其重要的存在,否則妖很少立下妖契的,尤其是對人族。”
雲穆說着說着,自己先笑了起來。
“畢竟人族的壽命在妖族面前不過滄海一粟,妖契不可改之,不可悔矣。和人族立下妖契對於妖族而言,不像契約,更似束縛。”
江月蝶慢吞吞地點了點頭,頭上的蝴蝶蘭簪子跟着輕晃,恍若蝶翼欲展未飛。
“確實如此。”
雲穆聳了聳肩,語氣鬆快跳脫:“對了,你說起妖契,我到想起來,還有一類妖契叫‘亙古妖契’。”
“但這類妖契偏向於‘承諾’,若是違背就真的會神魂俱滅,對妖百害而無一利,我只在書上見過,現實裏從未遇見有妖願意立下這種契約的。”
這一次江月蝶沉默的更久。
初春的風微暖,拂過面頰時,卻帶起了刺骨的寒。
萬千思緒飄過,江月蝶垂下眼簾,一時間沒有開口。
氣氛霎時間有些沉悶。
雲穆以爲她在爲深宮裏的那位大妖而鬱鬱寡歡,想要開口安慰,也半天想不到說什麼,只恨自己不得其法,但在瞥見她身後枯葉飄落時忽得靈光一閃。
“其實妖契也並非不能解開的——我知道一個辦法!”
江月蝶頓時猛地擡起頭,眼中閃亮亮地看着雲穆,嚇了他一跳,結結巴地開了口。
“……就是、就是……只要殺了那個妖就可以了。”
雲穆嚥了口吐沫,不知爲何有幾分後脊發涼。
“既然妖都死了,那立下的妖契,自然也就不做數了。”
江月蝶久久不言。
……
兩人各自沉浸在思緒中,誰都沒發現,有一抹雪色幾乎融於了拐角的暗處。
脣角一如既往地勾起,眼角眉梢盡是溫柔,那張清豔絕塵的臉上不見絲毫緊張,反倒愜意。
在這一刻,除去輕鬆外,心中絲絲密密得彷彿有花蕾初開,花瓣柔軟又鋒利,撓得人心癢。
溫斂故心中驀地產生了好奇,絲絲繞繞,攀附心神。
她會怎麼選呢?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