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心裏有數
正好當時趕上國主病危,他臨危受命,把國主從生死邊緣給救了回來,立下這樣的功勞,他才勉強保住了自己的位置。
不過,他跟辛晟那廝的樑子,也就徹底結下了。
聽完沈牧的話,秦舒若有所思起來。
“沈老,您當時是親耳聽到辛將軍和辛夫人在討論如何陷害您嗎?”
“不,是辛晟手頭的一個部下。就是辛晟讓他來指認我對安若晴意圖不軌的。”
“辛將軍的部下?是誰啊,現在還在辛家麼?”
沈牧冷嗤一聲,“呵,他幫辛晟立了功,早就被派遣別的地方高升去了。不過,我永遠都記得他的名字——鄭、宏、安!”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報出了對方的名字。
“鄭宏安……”
秦舒低喃着,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她想起來,似乎在新聞裏出現過,那是個管轄海域的長官,級別不如辛將軍高,但也不算太低。
秦舒正打算繼續詢問詳細的情況,正巧服務員把菜端了上來。
沈牧立即不耐煩地說道:“算了,這事兒我也不想再提了,反正我這輩子,跟辛家那鱉孫勢不兩立!”
說完,他夾起一塊蝦肉丸,彷彿把他當成了辛晟,惡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嗯,真是美味啊!”
鮮香在脣齒間化開,他的怒意瞬間被美食給驅散了。
一顆丸子下肚,他滿意地砸了咂嘴。
餘光卻瞥見秦舒一動不動。
他夾起第二顆丸子的同時,催促道:“愣着幹什麼?我喊你過來又不是光盯着我喫的,動筷啊!”
話音落下,咕嚕一聲,第二顆丸子迫不及待地進了他的嘴裏,被他咬的津津有味。
秦舒知道這老頭兒喜歡專心致志的品嚐美食,不想掃他興致,也就不再多問什麼,跟他一起喫起來。
自己掏錢請的飯,老頭兒又一口氣點了這麼多菜,哪有不喫的道理。
這算是秦舒第一次跟沈牧坐在一起喫飯,本以爲這老頭跟之前一樣,美食當前便懶得理人,卻沒想到,話不少,十分熱情地給她推薦和介紹美食。
“小妮子,試試這個,真正的京都風味。外來人總是盲目追逐那些網絡上營銷出來的什麼‘京都一絕’、‘地方特產’,殊不知,那都是網絡營銷包裝出來的。咱們本地人根本不去喫那些玩意兒,這個,纔是咱們這兒真正的美味!出了京都,保管你在其他地方嘗不到!”
還不等秦舒有所表示,沈牧已經夾了一塊放到她碗裏。
酥脆金黃的外皮,隱約透出白嫩的肉色,順滑的金黃色湯汁澆撒在上面,油光發亮。
“這是……”
秦舒實在看不出這是什麼。
沈牧對她的反應並不意外,也不急着說出菜名,而是有些期待地慫恿道:“你先嚐嘗。”
秦舒把肉夾起,送進嘴裏,細細咀嚼。
外面包裹的金色汁液帶着一股微甜的醬香,完美滲進了肉裏,卻又絲毫不印象外皮那薄脆的口感。
咔擦!
外皮破開,裏面的肉質鮮嫩爽滑,一下在口腔裏爆開,口感層層遞進……
“怎麼樣?”
沈牧已經迫不及待地詢問起來。
秦舒點頭,如實說道:“好喫。”
沈牧眼裏似乎閃過一抹狡黠,這時候才終於揭露謎底,介紹起來:“這道菜叫黃金脆皮雞,不過這個雞麼,不是咱們平時喫的圈養雞,而是長在稻田裏的田雞。”
說完,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舒,似乎很期待她的反應。
秦舒瞭然地說道:“原來是田雞,難怪了。”
她理所當然的反應,倒是讓沈牧訝異起來,“誒,你……居然一點都不覺得意外?”“我爲什麼要覺得意外?”秦舒反問。
“很多人都不喫田雞,要麼覺得田雞外形醜陋,要麼就是覺得破壞了生態。一聽這道菜是田雞做的,頓時不想嘗試了,可惜白白錯過了一道美味。”
秦舒笑了笑,“我從小跟奶奶在鄉下長大,生活並不富裕,偶爾在地裏抓到一隻田雞,就拿回家去當作開葷了,怎麼會在意這個?何況這個東西既然能夠端上餐桌,也是合法養殖的吧,就更沒什麼喫不得的說法了。”
秦舒的一番話,讓沈牧不禁直愣愣地看着她,眼神都亮了起來。
“哈哈哈,英雄所見略同!總算是遇到一個能跟我聊到一塊兒的飯友了!來,多喫點!”
說着,各種菜都朝秦舒碗裏招呼。
秦舒既無奈又感慨,和沈牧相識這些天,頭一次見他這麼高興。
這老頭兒,也怪可愛的。
一頓飯喫完,沈牧摸着圓滾滾的肚皮,打了個響亮的飽嗝:“舒服!暢快!果然還是要有人一起喫飯,胃口也更好一點!”
聞言,秦舒怔了下,突然想起關於沈牧的一個傳聞。
他曾經癡戀一位同門的師妹,卻沒能得到對方的迴應。心灰意冷的他決定終生不娶,潛心醫研,終於成爲聞名海外的醫學界泰斗,萬人敬仰的國醫院之首。
這樣的人生對普通人而言可以用傳奇來形容,他爲愛終生不娶的決心也讓人敬佩。
只不過,如今他年過七旬,雖然功成名就,卻也無家無室,孤身一人。
想想,不管做什麼都是一個人。
一個人喫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出遊……
也實在是,寂寞了些。
秦舒看着沈牧那張鐫刻了歲月痕跡的臉,心裏有些觸動。
她脣角微抿,說道:“以後想找人喫飯,儘管來找我是了。”
沈牧似乎沒有察覺秦舒的想法,理所當然地哼聲說道:“那必須的,你這小妮子還得請我喫一個月的飯呢!”
提起這個,秦舒臉色卻陡然變了一下。
“沈老,這一個月的飯,我恐怕要先拖延一陣子。”
“嗯?”
沈牧頓時不高興,擺起臉來,狐疑地看着她:“怎麼,才喫你一頓飯,就想找藉口逃賬啊?”
“當然不是!”
秦舒立即搖頭,好聲好氣地解釋道:“我是因爲海城那邊有點事情不放心,想趕緊回去處理一下。”
“哦?”
沈牧眯了眯眸子,片刻後,恍然道:“懂了!那行吧,你們年輕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總要讓你們互相紓解一下相思之情。咱們倆之間的飯先欠着,你早去早回就是了!”
秦舒被他說得臉頰止不住發燙。
她想盡快趕回海城主要是因爲今天在電話裏感覺褚臨沉不太對勁,心裏放心不下。
不過,另一個原因也確實是因爲一個人在京都待太久,有點想回他身邊了。
她沒有跟沈牧多解釋什麼,感激地說道:“沈老,那我先謝謝您的體諒了。”
沈牧一幅不以爲然的樣子,下巴傲嬌地一擡,“去,把錢付了。”
秦舒莞爾一笑,自覺地去結賬。
兩人一起離開餐廳。
剛走到門口,卻被一羣記者蜂擁着堵住了去路。
“沈院長,有人說今天潘副院長的事情是您一早就計劃好了的,是真的嗎?”
“您怎麼會和秦舒一起喫飯?你們是不是在聯手對付潘中裕?”
“衆所周知,您和辛將軍素來勢如水火,您是怎麼看待他今天大鬧國醫院的舉動?您又爲什麼一反常態,坐視不理呢?”
“秦舒女士,你今天沒有露面,現在卻又和沈院長一起喫飯,請問您在這中間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呢?”
媒體的問題接連不斷,嘈雜的動靜也引來周圍看熱鬧的目光。
不消片刻,人羣就聚集在了餐廳門外,將秦舒和沈牧堵得水泄不通。這些記者,來意不善啊。
秦舒和沈牧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然後,她率先一步站了出來。
“我又不是演員,需要扮演什麼角色麼?白天我沒露面是因爲有事情耽擱了,否則我還真想去現場看一看潘中裕那副虛僞嘴臉被揭穿時的樣子。”
秦舒冷冷一笑,環視了一圈眼前的記者,說道:“潘中裕剽竊我們褚氏的疫苗,褚二叔帶着證據原本是要找國醫院要個說法的,哪知道這麼巧,正好碰上辛將軍也在跟潘中裕算賬呢。”
她攤手,嘆了口氣,嘖聲感慨:“這人啊,虧心事做多了,早晚是瞞不住的。我只能說,潘中裕是自作自受。”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一切只是碰巧發生,並不是你們提前約定好的了?”一個身形瘦小的男記者問道。
秦舒毫不遲疑:“當然了,你們剛纔都說了,沈院長和辛將軍一向是水火不容的,誰能有這本事,同時請動他們二位配合演這齣戲呢?”
見秦舒死活不肯承認,記者們面面相覷。
剛纔發問的男記者繼續說道:“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你近期頻繁跟辛家來往,現在又跟沈院長一起喫飯,難道你想否認今天的事情與你無關嗎?”
“沒有。”秦舒眼皮都沒眨一下。
“可是——”
男記者還想說話,站在秦舒身旁的沈牧聽不下去了,一臉火大地走了出來,擡手指着他,“我說你這個記者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採訪她還是採訪我?要是沒什麼要我說的,我可走了啊!”
一箇中年女記者笑吟吟地擋在了他面前,“沈老您稍安勿躁。我們也只是好奇地想問一問,您和秦舒女士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跟她?”
沈牧灰白的眉毛一挑,瞥了眼秦舒,然後十分嫌棄地說道:“這小妮子欠着我的錢,我找她還賬呢,怎麼?難不成一頓飯就讓你們以爲我倆關係有多好了?”
沈牧扭頭惡狠狠對秦舒說道:“喂,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今天給你緩了日子,你可別想賴賬,不然我跟你沒完!”
“知道了,回頭一定會給你補上的!”秦舒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一臉嫌棄的表情。
兩人說的是喫飯的事兒。
記者們卻聽懵了,這秦舒跟沈牧之間看着也不像關係好的樣子,湊到這裏喫飯,真是爲了欠債還錢?
沈牧的目光回到這些記者身上,提醒道:“行了,趕緊把路讓開,都堵在這兒還讓人家餐廳怎麼做生意?你們這些記者啊,不能爲了做採訪,把基本的素養都丟掉了,咱們到一邊兒說去。”
說着,暗自給秦舒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先走一步。
秦舒意會,冷着臉不耐煩道:“作爲被潘中裕剽竊了疫苗的受害者,我對他的下場沒有絲毫同情,並且,從現在開始,我不想再因爲他的事情受到任何打擾,麻煩你們讓一下。”
秦舒把自己擺在“受害者”的位置,記者們要是再咬着她不放,那就是咄咄逼人、無理取鬧了。
再加上她剛纔拒不承認跟沈牧的關係,記者們也明白從她這裏套不出什麼話來,便讓開了路。
秦舒順利走遠之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見人羣中的沈牧在一羣記者的長槍短炮面前應對自如,彎脣一笑,這才放心離開。
不過,這些記者又是誰派來的?怎麼會盯上自己和沈牧呢……
燕家。
沉悶壓抑的黑色房間裏,燈光幽暗。
一記柺杖敲擊地面的聲響,在房間裏迴盪,久久不散。
燕老爺渾身散發的怒意,雙眸緊盯着面前瘦弱竹竿,被銀色長袍包裹着的男人。
“我讓你把她帶過來,人呢?”燕老爺咬着牙,面色陰沉的說道。
“有什麼話,你儘管對我說。”
站在他面前的燕景絲毫不畏懼他身上散發的寒意,一雙略有些猩紅的眸子,冷靜漠然地對上他的視線。
燕老爺看着自己的大兒子竟然如此袒護那個從海里撿回來的女人,氣得再次跺了跺手中的龍頭柺杖。
“燕江是你的親弟弟,爲了一個女人,你難道要置之不理?如此縱容她,以後,是不是也要把這燕家都交到她手裏?!”
燕老爺憤然地質問道。
話音落下,換來燕景輕蔑不屑的眼神。
“我的人,該怎麼對待,我心裏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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