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傢伙畢竟嬌生慣養,喫得便宜了估計也看不上,還得惹一頓嘲笑。
這是一條老街,消費都不算高,雲黎環顧四周,找了家裝修最高檔的餐館問他:“我們要不去這裏喫飯吧?”
想起剛纔她跟李鳴小心翼翼還價的模樣,這會兒又大方了?沈馳嗤笑一聲。
少年隨手指了指旁邊的米線小館,口氣一如既往的懶散:“這個吧。”
說完,不顧仍處在愣怔狀態的雲黎,直接大踏步走了進去。
居然喫這麼便宜的?一碗米線也就十塊就夠了。
雲黎喜上眉梢,兩個人都點了這裏的招牌米線,小店消費低,口味不錯,自然生意就好,其他座位還有不少等位的學生。
沈馳在學校的人氣居高不下,有幾個女生把他認出來了,小聲議論着。
“啊,你們看到了嗎?那個不是咱們學校經常逃課又帥的一批的沈馳嗎?”
“聽說他前段時間賽車得一等獎了。”
“啊啊啊好想坐在他的摩托車後座啊,長得真帥掉渣了啊。”
“可惜,一看就是個渣男。”
“爲什麼?”
“長得帥的,十男九渣,另外一個是gay。”
沈馳翹着二郎腿,低頭百無聊賴地划着手機,對周圍的一切充耳不聞,雲黎緊張兮兮地聽着那邊女生的議論,生怕萬一被沈馳聽見了,直接把人家桌子掀了。
雲黎站起來,找服務員買了兩隻冰淇淋。
她開開心心地拿着兩隻甜筒回到位置上,剛要笑着把期中一隻交給沈馳,沒想到少年眉頭緊蹙,一隻手如風掠過,直接將兩隻都奪過去了。
雲黎被整蒙了:“你奪走冰淇淋幹什麼?”
她說:“咱倆一人一隻。”
沈馳兩三下就喫完了一隻,還理所當然道:“你不是肚子疼嗎?”
雲黎疑惑:“我哪裏肚子疼?”
沈馳露出一個痞笑,淡聲提醒她:“那天。”
雲黎這纔想起剛認識他那天來大姨媽的事情,臉上飛起兩抹紅暈:“我過去了啊。”
沈馳漫不經心地“噢”了聲,口氣平淡道:“我以爲得來個十來天。”
雲黎:“……”
雲黎看向他另一隻手那隻還未遭人□□的冰淇淋,舔舔嘴脣:“那我可以吃了吧?”
“那也不許。”
雲黎:“?”
少年舌尖頂了頂臉頰,脣角懶散的笑意不減:“預防下次肚子疼。”
國慶節放假之前,阮老師告訴全班同學,回來之後將會進行月考,提醒大家假期要好好學習。
雲黎在原本的學校成績很穩,一直都排在第一名,感覺汀溪私高的教學質量更高,還不知道她能排到什麼名次。
說不緊張是假的,習慣了優秀的學生,哪能接受自己墮爲普通人?
放假之前,雲黎正慢條斯理地收拾着書包,紀朝夕來到了她的位置上。
紀朝夕就是跟沈馳告白,並被他狠狠拒絕的那個女生,說來也巧,竟然跟雲黎一個班。
告白被拒後,紀朝夕將栗色的長髮染成了黑色,妝容也淡了許多,可那一身乖戾的氣質也無法改變。
“聽說你是沈馳的妹妹?”
按照常理來說是這樣,可不知怎麼的,“哥哥”兩個字對她來說格外燙嘴,她沒怎麼叫過,也沒稱呼過他。
“是的。”
紀朝夕笑了笑,她永遠是高傲的女孩:“我這裏有封信,麻煩你假期交給他,一定要親自看着他讀完。”
“不然,我擔心……”猶豫了一瞬,紀朝夕面色不虞,咳了聲,“我擔心他會扔掉。”
雲黎立刻搖頭,她哪裏能當得了沈馳的家?少年那暴脾氣她最清楚了,不遷怒於她就是好的了,還盯着他把信讀完。
可雲黎氣質太乖了,紀朝夕甚至覺得她就是個沒有靈魂的花瓶,直接勾肩搭背跟自己小姐妹蹦蹦跳跳地離開了:“拜託了啊。”
還是別給自己惹事了。
雲黎嘆了口氣將信塞到了桌洞裏。
不管了,假期回來再解釋吧。
雲黎整個假期都在努力學習,放假前兩天就將學校佈置的作業完成了,打算剩下幾天好好複習,就連沈江夏喊着她出去看電影她都拒絕了。
再對比一下沈馳,這一週有一半的時間不在家。
不過,也比之前進步了。
沈爺爺這幾天倒是沒罵他。
下午,陽光正好,細碎的光斑打下來,別墅裏茵茵的綠草銅錢大小,遠遠望去,像是無數只小螃蟹在爬。
雲黎搬了張小桌子,在陽臺的落地窗那邊寫作業。
窗戶開了條縫,涼爽的風透進來,舒服極了。
喬慧雲的電話突然就打了過來,雲黎這纔想到,她好久都沒聯繫姨媽了。
心頭浮現出幾分緊張,喬慧雲語氣也算不上很好:“南南都想你了,你從外頭享福,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問問家裏。”
“對不起啊,姨媽,我快月考了,所以一直在學習。”
喬慧雲嗤之以鼻:“考好考差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都一樣嗎?”
雲黎愣了愣:“當然不一樣呀。”
她正想解釋幾句,喬慧雲像是耐心用盡似的,沒繼續跟她提學習的事情,乾脆將電話交給了周想南,她哄了哥哥一會兒,喬慧雲纔算是露出來個笑臉。
“好了,聊得差不多了,過幾天記得打過來,別等我給你打了,”喬慧雲笑着說,“你得知道,南南很想你。”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雲黎笑了笑:“嗯嗯,姨媽,我記得的。”
僅僅一牆之隔的沈馳正懶洋洋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佯裝不在意道:“你這個姨媽不太友好?”
雲黎沒開外放,理論上,他是聽不到她們聊了什麼的,可看他這個結論,又好像什麼都知道。
“還行吧,畢竟我是我姨媽收養的,她對我已經很好了。”
沈馳擡眸看向她,心裏突然一涼,口氣也不再像往常那樣冷硬:“你家裏就沒別的至親了嗎?”
“有,我奶奶,”雲黎嘆了口氣,“我奶奶對我可好了,但是她出車禍成了植物人,現在還在療養院躺着,不知道爲什麼,姨媽不太喜歡我去看我奶奶。”
不知道爲什麼,沈馳雖然看起來很兇,可她總願意對他說一些心底隱祕、不爲人知的話。
“奶奶如今在哪裏?”
“就在藍亭呀。”
藍亭也就是雲黎原本生活的城市。
沈馳後來就沒再說什麼。
這晚,周子毅照例約他出去打遊戲,沈馳傍晚六點多鐘就出去了,在網吧待了兩個多小時就覺得索然無味,乾脆翹起腿,將腿搭在桌子上,一邊看着手機一邊跟周子毅有一句沒一句閒聊。
“毅子。”
“馳哥,有何吩咐。”
“你說,如果一個人從小就失去雙親,會對心靈造成什麼傷害啊?”
周子毅一凜,脫口而出:“馳哥,你在說你自己嗎?”
沈馳:“你他媽的才失去雙親。”
周子毅默默捂嘴:“噢,我覺得應該會比較敏感自卑吧,畢竟現在這個和平年代,像我們這個年齡,失去雙親的太少了。”
“應該屬於很慘的了。”
“那應該怎麼做?”見周子毅不理解,沈馳補充說,“怎樣才能安慰這種可憐人?”
周子毅想了想:“馳哥,這人是女的不?”
沈馳沒吱聲。
周子毅:“你乾脆把她收入囊中當老婆唄?哪個女人能抵抗馳哥?”
“這女的還不得屁顛屁顛地樂意跟我們馳哥?”
周子毅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沈馳就不再理他了,一個人若有所思。
大概八點多,周子毅接到了沈江夏的電話,那頭好像有什麼急事需要他幫忙,周子毅也不管自己即將通關的遊戲,着急忙慌穿上衣服就往推開包廂大門,往網吧外面走。
“馳哥,我走了,我給你叫了安子他們,你先玩着。”
“黎黎,沈馳回來了嗎?”
晚上十點,沈建安從臥室裏出來喝水,正好碰到了到廚房拿水果喫的雲黎。
她不敢欺騙爺爺,搖了搖頭:“還沒有。”
沈建安氣不打一出來,差點就把柺杖丟了:“都批評他多少次了,還是不長記性,真是不讓人省心,爛泥扶不上牆!”
雲黎也害怕沈爺爺氣過頭,再把身子氣壞,趕忙安慰他:“爺爺,馳哥其實已經進步了。”
“哪種進步?”沈建安哼哼兩聲,“從十一點進家到十點進家的這種進步?”
雲黎無言以對。
沈建安又招呼來家裏的傭人:“張姨,李姨,你們把別墅所有的燈都關了!一盞都不許留!我非得管管這混小子!”
“老爺,園林裏那些地埋燈和道路燈都關掉嗎?”
“都關掉!”
雲黎心頭浮起一層疑惑,爲什麼要用關燈來懲罰他呢?
也是這時候,她纔想起來,沈家別墅的燈光似乎常年不滅,理論上晚上客廳的燈該熄滅的,可永遠都留着稍暗的壁燈。
趁着張姨關燈的時候,雲黎跟在她身後,將疑問托出。
“雲小姐,您可能不清楚,小少爺的母親死於自殺,太太將小少爺關在暗無天日的房間三天三夜,小少爺哭喊着嗓子差點毀掉了。”
張姨眼底染上悲傷:“如果小少爺能早點從房間裏出來,太太或許就不會去世了,所以從那之後,少爺很害怕黑暗,老爺就吩咐家裏的燈要常亮。”
類似於心疼的情緒在雲黎心底蔓延開來。
在她眼中,沈馳天不怕地不怕,驕傲放縱,不可一世,哪想到這樣的他竟然擁有最痛苦不堪的回憶。
雲黎畫了會畫,十點多躺到牀上,將自己行李箱裏那盞夜燈拿了出來。
這是以前的同學送她的禮物,月亮形狀。眼看着時間快到十一點了,沈馳該回來了。
雲黎便按動起夜燈的小開關,燈亮了一下,又按下去,順便在整個房間投射起星星的光斑,一閃一閃,週而復始。
沈馳走到別墅門口,正奇怪怎麼燈全都滅了,又想起沈建安氣急的模樣,立刻就明白了。
而二樓的某個角落,燈光悄悄地亮着,像某種祕而不宣的詛咒,一閃一亮,照映歸家的路。
按照往常,這個時間她該睡了的。
不知怎麼的,他心頭浮上一層暖意,燥燥的,在晚風中站了會兒,手心竟然都有點熱了。
他點了支菸,給她發了條消息。
沈馳:【沒睡?】
雲黎的心一直沒安定下來,自然睡不着,也一直在看手機,聽到消息聲下意識想回復的,可又不想太刻意。
她敲了幾個字又刪掉了。
沈馳:【?】
沈馳:【別裝了,正在輸入出賣了你。】
雲黎:【是睡不着。】
沈馳突然發了條語音過來,雲黎調低聲音,點了播放。
少年慢悠悠的嗓音透過電流傳了過來,透着點欠揍:“老子可沒問你爲什麼沒睡。”
“雲黎,該不會是因爲等不到老子,不捨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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