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都有些沒想到
周迟丢了手裡那柄腐朽飞剑,有些不知道說什么,想了想之后,他开口說道:“寻到什么好东西了嗎?”
如果是旁人,如果只是两個素不相干的人,有人這么问,那么被问的人,怎么都会有些警惕,或许白溪不是旁人,也或许周迟不是旁人,所以白溪好像并沒有多想,只是摇了摇头,“一路走来,倒是看见些白骨,除此之外,好像沒什么好东西。”
机缘肯定会有,只是白溪這样的性子,沒有花心思去寻,现在空空如也,也是正常的。
周迟点了点头,“当初是死了不少人的,后来也死了不少人。”
听着這话,白溪有些好奇地看向周迟。
周迟說道:“那些尸骨风化腐朽的程度不一样。”
尸骨和尸骨之间,乍看是一样的,但经常杀過人的都知道,死亡時間不同,就会导致之后尸骨的成色不同。
周迟杀過的人太多,见過的尸骨也多,所以自然第一時間便能判断出来,那些风化腐朽最严重的尸骨,自然就是长更宗原本的修士,他们被那位圣人几乎是同一時間所杀,所以尸骨的腐朽程度相当接近,后面有些尸骨,很显然是后面才闯入的修士,或许是找到了些秘宝,或许是得到了些灵药,总之在這裡是迸发了一场厮杀,生者带着机缘离开,而亡者,自然而然,也就死在了這裡。
听着周迟解释,白溪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周迟,“你怎么懂的這么多?”
寻常修士,即便与人厮杀的经验不少,但很少有会关注這些事情的吧?
周迟看着白溪,想了想,說道:“我上山修行之前,家裡是杀猪的,看過不少猪骨,卖不出去,放久了就不一样,想来這人骨也是同样的道理。”
听着這话,白溪挑了挑眉,颇有兴趣地开口问道:“杀猪是不是很难?”
周迟看着她,沉默片刻,說道:“也不太难,杀猪的时候,有人帮着按,比杀人容易。”
白溪想了想,记起来也见過普通百姓杀年猪的景象,想着那些人扯着猪耳朵将年猪拉出猪圈,几個人将其按在长凳上……這才点了点头,“的确,杀猪不是一個人杀的。”
不過她說完這句话之后,也還是会觉得有些奇怪,毕竟他们两個人都是东洲初榜前十的人物,她甚至還是第一,却在這裡聊杀猪這种事情。
白溪偷偷看了一眼周迟,发现他其实沒有什么异常,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周迟表现得若无其事,但实际上要是孟寅那家伙知道他会主动在一個女子面前說自己是杀猪的,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两人并肩在废墟裡走着,并不像是来寻找机缘的,好像是去踏青的一般,两人随意看着周遭的废墟,就像是在看一场春色。
或许有许久沒有人說话,白溪說道:“這座宗门鼎盛的时候,比我們黄花观要大多了。”
周迟点了点头,附和道:“也比重云山大。”
听着這话,白溪有些不满,只是還沒开口,周迟便說道:“听說這曾经是东洲最大的几座宗门之一,在一段時間内,甚至是第一,不過宗门裡缺少了一個至强者,所以宗门再如何鼎盛,好像也沒什么用。”
白溪說道:“至少在东洲来看,已经足够了。”
周迟說道:“但這個世上,有七洲之地。”
那位圣人不在东洲,但他跨洲而来,便能轻而易举的灭了曾经的东洲第一大宗门。
白溪对于周迟好似抬杠的說法并不生气,而是认真地问道:“你也想過要去东洲之外看看嗎?”
许多东洲修士,這一生大概都沒有想過要跨洲远游,去看看這個世上的其他地方,而是一辈子待在這九座州府之间。
甚至有些人,就连自己所在的州府,都很少会离开。
因为他们只会日复一日地修行,去追求更高的境界,跨洲远游,对他们来說,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迟想着更远的那座玉京山,点头道:“是想着等以后境界足够高了,就要到处去看看的。”
白溪挑眉道:“要多高?”
她的言语裡有些不满的意味,“要到了云雾境,才敢离开东洲嗎?不然就一辈子不敢离开?”
她有些生气,觉得周迟要是這么想,那就真的让她很失望,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别人的想法而感到失望。
周迟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說道:“不好說。”
他感知到了白溪的情绪,但還是沒多說,后面的事情,到底会怎么样,也不是他现在就能做出决断的。
白溪這会儿也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脸颊有些红,但沒多說什么。
两人之后虽說還是在走着,但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两個人都沒說话,各自在想着一些事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两人走過那片废墟,然后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都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些废墟,這裡面大概会有些东西,但两人都沒有认真去找。
“不再看看?”
周迟率先开口,打破了之前的安静氛围。
白溪說道:“我是武夫,我已经有刀了。”
听着這话,周迟点了点头。
白溪便问道:“你呢?”
周迟說道:“我是個剑修。”
你是個武夫,有刀就好了,我是剑修,有剑,当然也就好了。
于是两人沒有多說什么,而是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废墟之后,是一片竹海,裡面有一條满是竹叶的小路,不知道会通向何处,但很显然,這還是在长更宗的内部。
两人走在竹海裡,周迟說道:“其实我們這么走着,不管去到什么地方,都是有人去過的。”
长更宗被无数修士探索過无数次,這些能够轻易去到的地方,即便有些什么东西,都注定是残羹剩饭。
想要找到一些好东西,大概需要去寻到一些旁人沒有去過的地方才是。
白溪說道:“這么多年過去了,来過這么多人,真的還会有其他人沒有去過的地方嗎?”
她看着碧绿的竹海,有些疑惑。
“不知道,或许有,也或许沒有。”
周迟說了句废话,說完之后,便看了一眼白溪,心想自己這会儿应该一個人去往别处,等着宝祠宗的修士们才是,但看着白溪,他有些說不出分开的话。
周迟摇了摇头,总觉得這种感觉有些古怪,并且是他十九年来从未有過的感觉。
白溪漫无目的跟着周迟走在竹海裡,她也在想些事情,但却不是修行和杀人之类的事情,而是些别的,最后她终于有些忍不住地开口问道:“你觉得钓鱼這件事,难不难?”
周迟听着這话,想着在那湖畔看到的白蛟尸体和湖水裡飘着的鱼竿,沉默了会儿,說道:“应该還是有些难。”
白溪听着這话,挑了挑眉,“那有人第一次真正上手钓鱼,就轻而易举钓起来一條大鱼,這是什么水准,她厉不厉害……”
她话還沒說完,周迟便在某处站定,說道:“有問題。”
白溪一怔,抬起头来看着在前面停下的周迟,后者站在一棵青竹前,沉默了很久。
白溪的话被打断,本来有些生气,但看着這会儿的周迟,她也忘了生气,而是看向他,說道:“有什么問題?”
周迟沒有第一時間回答白溪,只是看着那棵青竹,這棵青竹很绿,跟其余的青竹一样的绿,甚至更绿,其实光看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但周迟听到了微弱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這棵青竹内部。
然后他想了想,握住了這棵青竹,用力将其拍碎,便握住了一柄剑。
一柄剑身碧绿,宛如春色的飞剑。
被周迟握住剑柄之后,那柄飞剑欢快地鸣叫起来,仿佛在庆祝重见天日,更像是在庆祝拥有了新的主人。
白溪看着周迟手裡的飞剑,說道:“恭喜。”
她不是剑修,但既然是初榜第一,东洲公认的年轻一代第一人,那么眼光自然在,知道那是一柄好的飞剑。
說完這句话之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看了周迟一眼,又說了一遍,“恭喜。”
這句恭喜是因为她這会儿才发现,周迟已经越過了玉府境,成为了天门境的剑修。
要知道,之前周迟還在玉府境的时候,就已经是前十,如今他踏入了天门境,只怕可以争一争前五。
周迟看着白溪,說道:“我是剑修,而且我也已经有了一柄本命飞剑。”
剑修一生,大概都会只有一柄本命飞剑,因为這柄剑要在修行之初,便和自己心意相通,而后一直温养,直到陪伴自己许多年。
也不是不可中途更换一柄本命飞剑,但這样一来,之前的温养就都会前功尽弃,所以对于剑修来說,若不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轻易更换本命飞剑的。
周迟之前的那柄本命飞剑已经折断,如今的悬草才开始温养,要是又舍弃悬草,那么之前做的事情,就要再次前功尽弃。
所以即便得到一柄亲近自己的飞剑,对于周迟来說,其实也沒有什么意义。
白溪看着他,听明白了這句话,深以为然地点头,然后便有些惋惜,“那真是可惜了。”
這柄飞剑和周迟亲近,却不见得和旁人亲近,即便周迟之后要将這柄飞剑送出,也不见得会和旁人契合,若是沒有契合的剑主,這柄飞剑其实被找到還是沒有被找到,都意义不大。
“不過我总觉得它不太简单。”
周迟看着眼前那棵破碎的青竹,如果這柄飞剑简单,那么它就不会不会在青竹裡。
白溪忽然說道:“你有沒有觉得,這柄飞剑,好像……一把钥匙?”
听着這话,周迟低头看了看手裡這把碧绿飞剑,這飞剑的剑鄂的确和寻常的剑鄂不一样,整体来看,的确像是一把钥匙。
那如果這把碧绿的飞剑是一把钥匙,那么门呢?
门上的锁呢?
“但为什么這把钥匙其他修士从来沒有发现過?”
白溪提出了一個問題。
周迟說道:“或许在我們之前,這裡沒有来過剑修?”
這個說法有些牵强,周迟也想到了,于是他换了個說法,“大概是沒有来過它看得上的剑修。”
飞剑有灵,不管品阶高低,都有自己的喜好,不喜歡的剑修,即便他境界再高,也沒用。
白溪挑眉笑道:“那你就是它认定的主人,可惜,你却不要它。”
周迟沒說什么,只是看向這片竹海,在寻找那道门。
本来是随便逛逛,但既然拿到了一把不知道该通往何处的钥匙,那自然就要去看看,這座曾经的东洲第一宗门的辉煌。
两人在竹海裡走了许久,依旧沒有走出去,更沒有找到那道门。
白溪随口道:“有沒有可能,门在竹子裡?”
周迟挑了挑眉,然后想到了些什么,重新朝着发现那把飞剑的青竹走去。
白溪看着周迟折返身形,赶紧跟了去,等到她和周迟回到发现那青竹的地方,她好奇道:“還真在竹子裡嗎?”
周迟摇了摇头,沒有說话,只是伸手将那棵青竹拔了出来,然后随手丢了出去。
一抹剑气吹拂青竹地面,吹开那些竹叶和泥土,然后露出了一扇厚重铁门。
在正中央,正好有一個缺口,就是用来插這把剑的。
周迟說道:“大概沒有人想得到,发现钥匙的地面,就是那道门。”
白溪沒說话,她只是想起自己之前說门会不会在竹子裡,脸有些红,但想了想,要不是自己說這句话,周迟怎么能想得到那门原来就在這裡。
想到這裡,白溪的脸色一下子就又正常起来。
周迟沒有注意到這些,只是问道:“要进去看看?”
白溪理所当然地說道:“当然,哪裡有来到门前却不进去的?”
周迟說道:“說不定裡面有些意想不到的凶险。”
白溪說道:“然后呢?”
周迟叹了口气,“我沒想到你的胆子這么大。”
白溪也煞有其事地說道:“我也沒有想到你的胆子這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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