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青池漣央站在會場外,深吸了一口氣。
他信了太宰治的邪。
即便隔着一堵牆,室內的吵鬧也都猶若黏稠的海浪一般涌進他的大腦,煩躁與厭惡應心而生。
這種場景哪裏值得驚喜了。
“開心點,青池,這是值得慶祝的事情。”
太宰治雙手抱在腦後,一派放鬆的模樣,一點沒有惹事的自覺。
他擡起下巴,指向會場內的熙來攘往。不管是衝着新書來的讀者,還是被老師的神祕吸引來,期盼一睹真容的,所有人臉上都掛着興奮和歡快。
“你看,他們爲你和你的作品而來。”
歡笑,喜愛。
諸多活人的善意。這不是文學創作者得到認可的最佳表現方式嗎
青池漣央垂眸,眼底冰冷,興致並不高。
“您把我捧的太高了。”
太宰治眼瞳微眯,看向青池漣央。
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換了一身明朗裝扮的他卻不然,依舊渾身散發着孤僻和冷漠。他似乎永遠無法融入這種熱鬧場景,因爲本身便不屬於這繁華人間。
不對勁。
對這種場景,傲慢如青池漣央,應該得意的應下才對。
儘管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但也不該如此冷淡。
認爲這些人都是因爲出版社的營銷,而非他的才華而來
不可能。
青池漣央先前沒少回覆讀者的信件,對印有對自己和作品點評的報紙雜誌也不放過,要自我懷疑早懷疑了,哪會到這才萎靡不振。
況且,他也不是什麼妄自菲薄的人。
太宰治嘗試性開口“你討厭讀者聚會”
思來想去,似乎只能這麼解釋。
青池漣央垂在身側的指尖輕微顫了下。
是,他討厭。
那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那時,青池漣央的名聲比現在還要火一些。
同樣是做營銷。但那個出版社的方案,與港口黑手黨採用的神祕人設截然不同。
巧妙利用青池漣央從不書寫「結局」和喜歡追逐兇案卻從不和警察合作,甚至做出過認出兇手還目睹兇手從警察眼皮底下離開的髮指行爲等元素,爲他戴上
「正義的家偵探」「高傲的獨行俠」「我行我素的個性者」等諷刺的名號。
“文壇恥辱道德和文章一樣敗壞這種自私的人爲什麼還活在世界上發現了兇手竟然還放任他跑掉,該不會是一樣的殺人犯吧你看他的文章,那麼真實太可怕了”
諸多討伐性的言論,是青池漣央的新書發佈會的常駐成員,報紙還會盡責的將它們記錄發表。
人性的惡意盡顯無疑,撲面濃郁的令人窒息。
活人的喜好厭惡都由私心,他們只信自己想要相信的,能爲自己帶來想要的情緒價值的東西。
他要如何喜歡這個活動
但這些,都是太宰治不該知道的事情。
他面前的青池漣央不是另一個世界聲名狼藉的家,而是新生的,十幾歲的少年。
可惜家一向不擅長壓抑情緒,才露了破綻。
反應過來後,青池漣央心道不好,想着該如何解釋下意識的厭惡。
說自己討厭人多的地方還是
見青池漣央長久不吭聲,卻從他的反應中得到答案的太宰治眨了眨眼。
喜歡別人評價作品,喜歡讀者的信件和反饋,但是討厭讀者聚會
嘶,他真是越來越不懂青池漣央了。
太宰治試圖分析,然後
他瞳孔一縮,突然想起了某個情報。
早期,爲了捏造自己的愛心人設,作家會讓青池漣央接受記者的採訪。
既然都有采訪了,那在新書籤售會的時候帶患有抑鬱症的養子在讀者面前露面
看到人面獸心的作家養父用剽竊自己的作品大紅大紫,自己卻要被貼上抑鬱症的標籤,接受大衆的憐憫和關愛,太宰治代入青池漣央的性格一想,就覺得窒息。
在沒解開殺死警察養父的心結之前,無法使用異能的青池漣央就是個普通少年而已。
青池漣央正在思考該如何搪塞過去,卻突然被太宰治拉住。
他錯愕的看過去,發現黑髮少年神色複雜的看着他,像知道自己闖了禍的貓,心生愧疚,又拉不下臉說抱歉,最後找了個由頭扯開話題。
“那就換個地方吧,青池,我們去”
“青池君,好久不見。”
一道平靜的男音突然響起,插入他們之間的對話。
太宰治臉上靈動的表情一頓,恢復一貫的溫和笑容,他偏頭去看。
認識青池漣央的人,真是稀奇
少年首領的眼瞳在看到來人時先是因爲驚愕而放大了一瞬,就好像在商業街上看見了散步的獅子一樣不可思議,隨後那點情緒很快落入泥沼,變得虛無一片。
冥冥中,好像有什麼被打破了,又似乎是恢復。
這樣冷淡且不近人情的惡魔纔是太宰治。
青池漣央沒看他,他的注意力放到說話的人身上。
眼前赤紅色短髮,下巴留着胡茬的男人叫做織田作之助,是家爲數不多記憶深刻的人。
他幫青池漣央解決了活着的意義這一問題。
是爲了自己。
“抱歉,打斷了你們說話嗎”
織田作之助眨眨眼,看向太宰治。
他早發現了這個人,一是這人和青池漣央站的近,二是他們確實顯眼,兩人穿着款式差不多的亮色風衣,模樣俊俏,氣質非凡,有不少人都在看他們。
最重要的是,青池漣央的口罩,和這名黑髮少年像電影裏的繃帶怪人一樣用雪白的繃帶纏住了左眼、脖子和手腕的打扮更是吸睛,因爲與衆不同。
等等,繃帶,還有這雙眼睛
“我見過你。”織田作之助篤定的說。
在很久之前,他在家門口撿到過這個少年。織田作之助無比確信,他們是同一個人,因爲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個人擁有這種純粹的虛無目光了。
織田作之助突然想起在見青池漣央第一面就聯想到那個撿來的少年的事情。
如果說青池漣央的目光是冰川上流淌的水,那這個人的目光就是黑夜中塗在牆上的墨水,前者還能從中看出些許情緒,後者就是純粹的黑暗。
不過也差不了多少,都是與世界格格不入的異類。
怪不得能站在一起啊。
太宰治神情清冷,眼睛裏帶着厭倦和令人看不懂的晦澀,他在面對大部分部下時一貫如此。
“哦,可是我沒見過你。”
應付完這位陌生人的信口雌黃,他轉頭看向青池漣央。
“青池,我們走吧。”
青池漣央不疑有他,畢竟織田作之助在他心中一點也比不上太宰治。
而且他也從不遵守什麼社交禮儀,乾脆應下。
“好。”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直覺告訴織田作之助,一定要攔住這兩個人。
青年下意識想伸手觸碰青池漣央的肩膀,將他留下來。
“等等。”
話剛說出口,織田作之助突然看到一個景象。
在他碰到青池漣央之前,一條黑色的利刃劃破空氣,切斷了他伸出的那隻胳膊。一隻有着漆黑眼瞳的三頭身娃娃坐在少年肩頭歪斜着頭看他。
這是織田作之助的異能天衣無縫能預知五秒到六秒之後的未來的能力。
織田作之助迅速改變了未來,換按住一邊太宰治的肩膀。
這種強效的攻擊型異能,無論看幾次都覺得可怕
正當他感慨時,卻發現空氣突然安靜了。
天衣無縫沒有發出預警
等等,天衣無縫呢
織田作之助突然發現自己無法預測未來了。
太宰治臉上帶着疏離的微笑,不動聲色的擺脫了對方搭上來的手。
“有什麼事嗎”
青池漣央也不善的看着他。
不過沒有輕舉妄動,而是等太宰治的命令。
鬼使神差的,織田作之助開口。
“能請你們喝一杯嗎”
太宰治一愣。
因爲還是白天,所以酒吧內只有寥寥幾人,音響播放着輕緩的音樂,酒保端上三杯一樣的威士忌。漂亮的手鑿冰球在澄澈的酒液中閃閃發光。
“原來是這樣。”
聽完太宰治說自己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很少出門,因爲他脫口而出的是不是見過的話而產生警惕,誤認爲織田作之助是來搭訕的綁匪的解釋,織田作之助也不知道信沒信,反正捧場的點了點頭,並且道歉。
青池漣央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他有些新奇的看着杯子裏的酒,突然想起太宰治改寫永恆舊物時說過的話“爲了防止我們碰杯的時候手不小心觸碰解除異能”。
大概是因爲和織田作之助不熟悉的原因,太宰治便關心起青池漣央來。
“要不要換一杯橙汁或檸檬水青池。”
剛纔沒注意,結果這三杯酒就被織田作之助客隨主便的點上來了。
青池漣央搖搖頭“不用。”
在頂樓時,太宰治偶爾會自己喝酒,不過因爲沒被邀請過的原因,青池漣央從沒碰過。
他這人就是這樣,對大多事物的好奇心都不重,但若順水推舟的碰上了,便也不會拒絕。
太宰治笑了笑“那就試試吧。”
一邊的織田作之助突然問“青池君不會喝酒嗎”
青池漣央端起酒杯,看得出,他的確在此之前沒碰過這東西,握杯子的手都很生疏。
“有問題就直接問吧。”
被看穿了啊。
織田作之助也不扭捏了,他開門見山。
“能問問你的第一本書是如何動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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