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自你之後，無人與我共齊名
若是能被輕易揣度出動機，他便不是程峯了。
安瀾穿着簡潔的白色婚紗，沒有上次跟程峯辦婚禮時隆重盛大的裙襬，此刻身上的這套清新飄逸，輕便的很適合草地奔跑。
這是她自己選的。
人生經歷那麼多之後，她需要的早就不再是華麗的裝飾、華美卻笨重的婚紗，她更想要的是自由奔跑，是輕鬆的去貼面感受這世間的四季變化。
程峯沿着臺階一步步走上來，安瀾望着他的眼睛平靜而清淺。
她的眉眼還似程峯第一次叫她過夜時的輕柔，可眼波流轉留給他的，只有無盡過往裏的悔恨和痛苦。
程峯在安瀾面前停下，喬擡手將安瀾護在身後。
他們中間隔了一個人，卻又好像沒有任何阻礙。
程峯一瞬不瞬的望着安瀾：“等港口建成，我的成就，一定會成爲你的榮耀。”
那時，就不會再有人敢瞧不起她。
他們說過，還要生一個女兒，像她的女兒。
可安瀾跟他說：“程少，祝我新婚快樂吧。”
程峯脣瓣開合數下，終究沒能開的了口，卻紅了眼眶，“真的……就那麼恨我嗎？”
安瀾拿着捧花，心平氣和的跟他講：“不恨了。”
程峯泛紅的眼中閃過希翼：“那……”
安瀾：“恨你太累了，你帶給我的疲憊和痛苦已經足夠多，我想放過我自己。”
她餘生只想輕鬆的活下去。
程峯眼中還沒有成型的希翼破碎、毀滅，眼眸中一片死寂，再找不出任何的光亮，他閉了閉眼睛，卻還是按住安瀾的手，想要帶她走。
他沒辦法看着她嫁給別人。
他做不到。
直升機在空中旋轉，螺旋槳快速轉動形成的底風吹的現場賓客睜不開眼睛，也吹的安瀾的婚紗胡亂飛舞。
謝霄北將沈南意護在懷裏，還能聽到她在罵人：“這個瘋子，又要作妖。”
喬凝眉，擡手時，便有安保迅速上前，攔下程峯和安瀾去路。
喬還沒讓安瀾選，安瀾已經將槍口對準了程峯的腦袋。
直升機降落，風停。
歲月和時間像是也在這一刻停滯。
喬下意識摸向懷中的袖珍槍，果然，不見了。
喬遭遇過幾次暗殺，配槍從不離身。
謝霄北懷中的沈南意擡起頭，見此情景，捋頭髮的動作一頓。
安瀾讓程峯離開，“我說過了，我們不要再見了，程少。”
程峯不肯走，他不怕死，“那你就打死我。”
他說：“只要我還活着，我就不會讓你嫁給旁人。”
從始自終，喬都沒有開口。
安瀾笑了笑，槍口錯開程峯對空中開了一槍，驗證真的有子彈後，這次她將槍口對準了自己。
程峯瞳孔驟然緊縮，擡手想要制止，安瀾後退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沈南意驚嚇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被謝霄北按住手腕，不讓她亂動。
安瀾告訴程峯：“我們已經領證了。”
她說：“程峯，別再打擾我。”
她說：“也別在出現在我面前。”
她問：“是你走，還是要我死在你面前？”
程峯目眥欲裂，手控制不住的顫抖，“你……根本就知道，我捨不得你死。”
安瀾手指按在扳機上：“是，所以，你該走了，程少。”
她說：“你已經耽誤了我的吉時。”
愛早已經成爲兩刃的利劍，瞭解彼此最能一揮見血。
程峯背過身去，按住自己顫抖的手臂，他閉了閉眼睛，直升機上下來一批人。
聲勢浩大。
卻不是來搶親，而是……送禮。
程峯聲音沙啞卻足夠現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他說：“我自願將名下一半流動資產無償贈與安瀾女士……”
同時，程峯還給喬讓渡了五個點的利益。
無論安瀾跟喬是因爲什麼原因走到一起，只有利益是這個現實世界的通行證。
只要有足夠高的利益做支撐，她就不需要去取悅另一個男人。
程峯沒再回頭去看安瀾，只麻木一般的說着，“這是我欠你的。”
他一步步踏下屬於安瀾和喬婚禮的臺階，聲音沒有停下，他說：“安瀾，他只是你的丈夫，我程峯縱使不能跟你相攜白首，日後也會同你爭議百年……”
自你之後，無人與我共齊名。
臺下賓客議論紛紛。
安瀾看不到程峯下臺後的表情，沈南意看到了。
她看到程峯踏下最後一層臺階時，眼角隱隱的淚光。
程峯上直升機走了，安瀾將袖珍手槍還給喬。
喬說：“這樣的厚禮，他怕是日後還會找你。”
安瀾輕輕搖了搖頭，說：“都結束了。”
程家在內鬥裏元氣大傷，程峯或許是放不下她的，但更放不下家族。
他今日來，本就做好了兩手打算。
昔日他們是因爲錢有了羈絆，現如今程峯給了她花不完的錢，放了她自由。
婚禮結束後，安瀾大病了一場，精神卻很好。
沈南意摸着她還沒有退燒的額頭，“苦盡甘來了，怎麼還病了？”
安瀾也說不上來，但她卻並不是很難受，反而很輕鬆。
她們沒人知道，回去後的程峯也病了一場，纏綿病榻半月有餘，幾乎下不了牀。
人也瘦了一大圈。
他很少生這樣嚴重的病，嚇得程母求神拜佛，以爲他是沾染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病好後，程峯變得更加沉默。
人卻柔和了不少。
隆冬時節在美出席1VN國會聽證會期間，孤身客場作戰之下舌戰羣儒，應對從容，無論對方說了多少車軲轆的廢話，他都能心平氣和的應對。
在對方無理取鬧的人機發言下，昔日張揚自我的程少被襯托出無與倫比的專業、沉穩、禮貌、大氣。
安瀾再聽到程峯這個名字，是從喬口中。
程峯在聽證會後不久，在華爾街法庭單槍匹馬創立了一個新的經濟法案，別稱《程峯法案》。
程家的港口雖然還未建成，但程峯短時間內接連鬧出的動靜，已經足夠讓他風頭無二。
俗世的成功，帶來最大程度的自由。
程峯對外宣佈了終生不婚的決定。
——
安瀾下課時，旁邊坐着的女孩兒正在看一段國內的採訪。
是財經頻道對程峯的採訪。
安瀾視線輕掃而過，便起身離開。
只是在從女孩兒身邊經過時，她還是聽到了一句簡短的對話。
主持人閒談着問程峯：“程生，現場有觀衆在採訪的最後插了一個題外話希望你能回答……如果註定要分別，那相遇的意義是什麼呢？”
程峯：“……也許是，被你改變的那部分的我，代替你永遠留在了我身邊。”
也算是永遠。
安瀾聽此後，只是淺笑，像是風過無痕，程峯所有的驚天動地，再在她這裏掀不起任何波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