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附中的晚修實行自主管理,向來沒有老師看着,只設置答疑組留在辦公室。
江歲宜收拾好東西,打算去班上瞄一眼就走。
結果走到教室前,乍一眼看沒什麼異常。
再一眼。
……大明星人呢?
節目組應該是早就料到了這兒會有一個衝突點,班上竟然還有位攝像大哥在。
江歲宜沉默着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妥協了。
她走到吳媛媛身邊,輕輕敲了敲她的桌子,問:“你同桌人呢?”
吳媛媛搖搖頭,一臉懵:“我不知道。”
很好。
看得出來,綜藝的戲劇性了。
“他什麼時候不見蹤影的?”
吳媛媛說:“剛在食堂還看見他和其他幾位新同學一起喫飯的,然後……沒回來。”
江歲宜並不想管這檔子事,畢竟又不是真的高中生。但是,按照節目組的規則,她還不得不管。
行吧。
她去找其他幾位明星嘉賓問問。
“江老師,”吳媛媛欲言又止,躊躇片刻說:“賀遲晏…同學應該在彭老師那裏拿到了出校的請假條。”
江歲宜:“……?”
吳媛媛瞄了她一眼,又說:“這樣應該是合規的。”
江歲宜腦袋裏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出校,請假條,彭老師。
每一個詞她都認識,組合到一起就讓人不解了。
算了,既然合規,就不用她管了。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了,你好好上晚自習。”
車緩緩穿過梧桐大道,樹葉被風晃得沙沙作響,偶爾有幾聲細碎的蟬鳴。
至附中南門時,江歲宜沒想到在這兒撞見賀遲晏。
他和保安處的叔叔似乎聊得高興,江歲宜沒出聲,等校門打開。
“江老師!”
江歲宜按住方向盤的手一頓,轉頭。
賀遲晏走過來,彎腰對上車窗內的眼睛,說:“我能跟着你出去嗎?”
江歲宜懷疑自己聽錯了,喃喃問:“啊?”
他解釋:“可能是因爲早上的直播,門口圍了些人,我不太方便直接出去。”
哦,也是。
“那你……”
江歲宜話沒說完,賀遲晏又問:“江老師,我能坐副駕駛嗎?”
那你是非要出去不可嗎?
這讓她怎麼回答,她只能說可以。
賀遲晏和跟拍的攝像師溝通了兩句,拿了手持攝像機後從另一側上車,繫好安全帶。
他脫了校服外套,露出裏面的黑T,再將黑色鴨舌帽扣在頭上,然後歪頭問:“江老師,你剛想說什麼?”
“沒什麼……”
坐都坐上來了,她難道還能把他趕下去不成?
伸縮門緩緩打開,江歲宜啓動車子一出去,果然看見外面圍了三三兩兩帶着設備的人羣。
他們大概也沒想到賀遲晏會以這種方式出門,所以竟然很順利。
“你去哪兒?”
出了校門立馬就是一個紅綠燈,江歲宜把車停下,轉頭問他。
賀遲晏將目光從她扶着方向盤的手上挪開,說:“理髮店。”
原來如此。
“其實可以不必那麼急,”江歲宜說:“馬上就是週末放假,你可以那時候再把頭髮染回來。”
“嗯。”賀遲晏脣角微微彎着,“只是不想給江老師留下不好的印象。”
江歲宜輕輕咳了咳:“職業需求,我理解的。”
她想了想,又問:“怎麼去找彭老師要請假條?”
而不是去找她。
“想明天給江老師一個驚喜。”賀遲晏目光停留在她的臉頰上,無奈笑笑:“但好像失敗了。”
溫潤低沉的聲音淬入耳膜,江歲宜莫名心一顫。
“那要是沒有我,你打算怎麼出來?”她鎮定地問。
“大概…”賀遲晏看着紅燈漸入倒數,說:“翻牆吧。剛纔我差不多已經說服了那位門衛叔叔。”
江歲宜心說那她不是還阻止了一出好戲。
這事放在綜藝裏應該挺炸裂的吧。
“綠燈了。”他提醒。
“哦哦。”江歲宜回神,又突然想起來一個關鍵點:“可是這附近沒有理髮店。”
賀遲晏詢問:“我記得,附中對面是有一家?”
“它關門了。”江歲宜和他視線對上,解釋:“現在那個店面成了家書店。”
賀遲晏愣了下,扶額:“那江老師有什麼推薦的店嗎?”
這下輪到江歲宜愣住。她從小到大都沒對頭髮做過什麼大的加工,去理髮店也只是剪短。
“你看……”江歲宜遲疑地開口:“我家小區門口那個怎麼樣?”
老天爺。
她在說什麼鬼話。
明星做一次頭髮,價格和成果跟她家門口那個,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好吧?
“不然你上網搜搜……”
“就那兒吧。”賀遲晏並不在意,說:“還要麻煩江老師帶路。”
江歲宜如今還和父母住一起,家是老小區,這一片住的都是退休的老教師及其子女。
她家住得離附中並不遠,她平常也不會開車上班,只是怕忘了駕駛技巧,偶爾開一開。
誰知,今天就剛好撞上了這事。
車停好後,江歲宜攔住欲開門的賀遲晏,皺眉道:“你不戴個口罩?”
他怔了一下,“這片區域,應該沒什麼人能認出我。”
你恐怕對你的人氣有什麼誤解。
江歲宜從包裏找出塑封的口罩,不由分說地塞到他手裏:“還是注意點。”
賀遲晏手心顫了顫,塑料包裝被他捏得發出沙沙聲。
“好。”
那口罩應該是買東西送的,被江歲宜胡亂塞到了包裏,如今賀遲晏戴上,她才發現口罩上的圖案……這麼萌。
粉色爲底,一隻哆啦A夢躍然而上。
江歲宜看了兩眼,忍不住彎了眸。
“很奇怪嗎?”他拉下鏡子,打量了自己。
“沒有,很可愛。”江歲宜說完發現不太對勁,“不是,我的意思是,這下應該沒人能認出你了。”
“嗯。”
理髮店裏沒什麼顧客,黃毛店主聽着店內音樂,懶洋洋歪在門口處的轉椅上。
察覺到他們進來,眼睛一擡,問:“誰要理髮。”
江歲宜指了指賀遲晏說:“他。”
黃毛看着他,眼神逐漸怪異,“怎麼個說法?”
賀遲晏摘了那頂鴨舌帽,道:“染黑。”
江歲宜見一切都安排好了,於是說:“你認得回去的路嗎?”
如果認得,她就可以麻溜地告別走人了。
賀遲晏語氣帶上了抱歉的意味,說:“對不起,我可能不知道怎麼回去。能不能麻煩你等等,送我一下?”
聽起來有點可憐。
江歲宜不知道爲什麼,腦袋一發熱就同意了。
她坐在等待區,思及前後這一連串的事情,心裏一陣後悔。
她爲什麼,要讓自己加班!
江歲宜百無聊賴地刷着手機,猝不及防聽見黃毛問:“帥哥,你不摘口罩嗎?”
她趕緊打斷:“他生病了,會傳染,摘不了。”
黃毛:“你這個口罩……還挺特別的,女朋友送的吧?”
你話不要這麼多好嗎?專心理髮行不行。
賀遲晏笑笑沒說話。
也是。如果說不是,黃毛又要問是誰送的,後面又能牽扯出一大堆問題,還不如讓它斷在這裏。
江歲宜繼續刷手機。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搜索了賀遲晏的緣故,她不管打開哪個軟件,都能看到這個名字。
大數據真的很可怕。
她刷到一個視頻,手指頓了頓。那是今天上午節目的直播。
直播裏,嘉賓們在校門外接到了節目組遞來的學生證,大概是工作失誤,賀遲晏的被弄丟了。
難怪,他會遲到。
江歲宜接着往下看。節目組最終找到證件給他,他一邊說沒關係一邊打開看自己的信息,卻不知看到什麼,目光倏然頓住。
該怎麼形容那個表情。
茫然、驚詫和不知所措。
彈幕都在問怎麼了。
賀遲晏搖搖頭,釋然一笑,說自己的證件照拍得不像他,有點意外。
他走進校門,表情未變,腳步卻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終直接朝着高一樓奔跑了起來,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和猶豫。
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兒。
長長的梧桐大道上,樹廕庇日,校服灌着青春的少年,伴着簌簌的風聲,單肩揹着包在林蔭道上迫切地狂奔。
像一個電影的長鏡頭。
一個攝像師已經在林蔭道盡頭等着,而另一個攝像師在後面跟不上他的步伐,一直在喊:“等等!慢一點!!!”
賀遲晏卻沒有停下來,只半轉身子回過頭來,比了一個示意跟上來的手勢,隨即只留下帶着風的背影。
到她辦公室門外時,他微微躊躇,輕輕喘了一會氣後,才鄭重地扣響門,喊了聲:“報告——”
奔跑那一段的時候,彈幕已然瘋了。
【求求了,我要在正片裏看見這一段。】
【跑起來的少年有光啊!帥死誰了!!】
【這段讓我想起一句話:去見想見的人,得用跑的。】
【哈哈哈樓上,雖然但是,賀遲晏是去見班主任的。】
原來以上帝視角看是這樣的。
江歲宜已經不記得她在辦公室裏看見賀遲晏的那一刻是什麼感受了。但是重新看直播,她覺得她的心態是完全不一樣的。
看着直播裏的自己,她好像在看另一個人。很陌生的感覺。
哎,她原來剛見他的時候,這麼冷淡呀。
江歲宜把進度條拉了回去,又看了一遍那個奔跑的鏡頭。
店裏的音樂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切了,歌詞正唱着
“這一刻,我奮不顧身奔向你,像飛鳥擁抱神明。”
正出着神,耳朵突然又聽見黃毛的聲音:“帥哥,我怎麼覺得你長得有點像賀遲晏啊,就那個大明星!現在放的這首歌就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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