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所以還是把這事忘了吧,過去就是過去了,現在要做的是把牙咬緊點,明天契丹人就又會殺過來。
契丹人9月份開始備戰,以遼國斡魯朵軍制的迅速集結能力,他們居然在12月才發起進攻。那麼請看一下這次南侵的當量單位吧——遼軍傾巢而出,分兵兩路,東路由蕭太后與小皇帝御駕親征;西路是耶律休哥,主攻方向是河北。
而且爲了牽制住山西一帶的宋軍,遼國派出北院大王蒲奴寧居駐軍奉聖州(今河北涿鹿),與遼山西五州節度使蒲打裏合軍,壓制住雁門關一帶的潘美。
但其實沒有什麼必要了,潘美在北伐過後,已經身敗名裂,在軍中毫無威信可言。不管有多少苦衷,他犯了軍中最大的忌諱,見死不救。從此直到他死,他默默無聞,再沒有任何作爲。和曹彬一樣,宋軍曾經的驕傲,最強的雙子星座已經毀了。
現在站在宋朝邊疆上的人已經全都換了,這些人的經驗舉世無雙,遠遠高出潘美、曹彬,但到底能管多大用,卻誰也心裏沒底。
因爲實在是太老了,請看這些名字——張永德、宋偓、劉廷讓、趙延溥。真正的骨灰級人馬,有的甚至還是趙匡胤的老上級。這些人重現江湖,宋軍的真相已經慘不忍睹,從現狀上看,是因爲能戰的人都死光了,或者在形象和精神上殘廢了;從精神上看,皇帝趙光義已經對當打之年的將軍們徹底失望,再也不敢託付軍國大事了。
就這樣,宋朝迎來了遼國精心準備的報復。
耶律休哥率先南下,他先在望都擊敗宋軍,把當地的軍備輜重全部燒燬,再進兵滹沱(自武台山流經真定,向北注入巨馬河)北。這時遼國人吸取了宋軍的教訓,他們在宋朝境內選擇了合兵,東路軍的蕭太后、遼國小皇帝與耶律休哥匯合,耶律休哥成了先鋒,他渡過巨馬河,進攻瀛州,與宋朝瀛州兵馬都部署劉廷讓激戰於君子館(今河北河間西北30裏處)。
劉廷讓,這是宋朝屈指可數的名將。此人是名門之後,曾祖父就是五代十一國時桀燕帝國的創始者劉仁恭。他在後周、宋初時爲大將,宋朝伐蜀時,他是東路軍的主帥,那時他叫劉光義,等到趙光義登基,他才改爲劉廷讓。
戰功赫赫,完全可以證明,作將軍,劉廷讓有足夠的強度。
在宋、遼戰爭史,甚至宋、金戰爭史上,宋朝面對來犯的敵人,如果想擋住,就只有一條路。那就是率軍出擊,野戰爭雄。
如果不然,那麼不管城池再怎麼堅固,異族的騎兵都可以根本不理會,他們能在宋朝的各個重鎮之間的大道平原之上任意馳騁,直撲宋朝的要害之處。澶淵之盟時遼國直入內地,逼得皇帝親征;金兵入寇,一路直抵開封,都是因爲宋軍不敢野戰。
但是劉廷讓除外,他與滿城大捷時的監軍、滄州都部署李繼隆約好,我上前迎敵,你率精兵在後,一定要迅速支援我。李繼隆出身貴族,但完全憑着自己的軍功,在宋朝立足,是有名的硬漢。他答應了。
君子館之戰暴發,劉廷讓以數萬宋軍先在莫州(今任丘南)遇敵,後轉戰至君子館被遼軍重重圍困。這時候才知道遼國人爲什麼選在12月發動戰爭。該死的天氣,公元986年的冬天竟然寒冷得出奇,宋軍對付遼國騎兵唯一的法寶——弓弩,竟然拉不開!
只有刀槍廝殺,近距離肉搏,當天宋軍的人數越戰越少,遼軍的援軍卻源源不斷地趕到,劉廷讓開始絕望,他知道,耶律休哥的後面是遼國的皇帝,援軍要多少有多少,可是李繼隆在哪裏?他也需要援軍!
但是李繼隆這時己經後撤到了樂壽(今河北獻縣南),遠遠離開了戰場和敵人……徹骨奇寒之中,宋軍激戰到傍晚,戰陣終於崩潰,劉廷讓全軍覆沒,大將武州團練使、高陽關部署楊重進戰死,先鋒將雄州知州賀令圖被俘,只逃出來主帥以及幾個騎兵。
遼國方面,這一戰國舅詳穩撻烈哥、宮使蕭打裏等人當場戰死,一樣的屍橫遍地,戰況極其慘烈。但不管怎樣,宋軍大敗,南下的大門打開了。
遼軍乘勝進兵,當月攻克深州(今河北深縣西),轉過年來,宋雍熙四年正月,遼軍再攻破束城縣、祁州(今河北安國),縱兵大掠。魏博(今河北大名)以北遼騎縱橫,無所抵抗。這時耶律休哥雄心頓起,他建議乘宋軍連敗之際,長驅南下,把遼國的疆界向南推進到黃河北岸。
條件真的成熟了,如果按耶律休哥說的去做,不僅會給宋朝施加空前的壓力,而且黃河以北的宋軍都會失去依託,被個個擊破。這樣,宋朝的軍力基本上就全部消失,別再想禁軍了,之前的北伐,還有君子館之戰等,禁軍早就派上了前線,京都之中就算還有,也必定所剩不多。如果運氣好,耶律休哥跨過黃河,到開封城邊一遊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這個提議被蕭太后否決。她不僅不同意,甚至下令班師。後世人回望這個決定,有的說,蕭太后坐失良機,到底是婦人之見;有的說,蕭太后見好就收,已經達到了報復的目的;但是,回顧當年,就在遼軍的側後方,有一個漢人的名字正突然變得響亮——張齊賢。
終遼一世,它從來沒有讓宋朝真正的崩潰過,總會有漢人突然崛起,打碎它一次次的美夢。
張齊賢,字師亮,曹州冤句人。他的人生非常奇妙,可以作爲一個命題——《論怎樣從一介白丁迅速飛黃騰達》。
話說他家世代貧寒,他和所有中國農村的苦孩子們一樣,人生的希望就在於讀書、考試、進城、當公務員。但是他與衆不同,他敢於冒險,並且敢在冒險中繼續冒更大的險。
當他33歲那年,機遇來了,宋太祖趙匡胤回洛陽祭祖掃墓,聖駕在大街上行進,他突然間衝出去把皇帝攔住,以一介布衣的身份,上表進策,要求面談。
說到這裏,就要認清楚一個事實,人生絕不像戲裏唱的那麼浪漫美妙,攔轎喊冤,或者攔住皇上進獻詩文,表現自己,有時結果會很慘烈,至少印象分就很低。但是趙匡胤並不是皇帝科班出身,他蠻隨和,把這個大膽的年青人帶到行宮,讓他把話說完。
張齊賢以手畫地,陳訴自己的治國十策。趙匡胤覺得其中四個還可以,注意,這是40%的中獎律了,在皇帝的日常辦工中,大臣的條陳近一半內容得到認可,這非常不容易。應該說,他的冒險已經成功,他的條陳連同他本人馬上就會被皇帝採用,富貴己經臨頭!
但是張齊賢在關鍵時刻冒了更大的險,他與皇帝爭辯——我這十條都很好,都應該採納實行。並且一次次地堅持,決不妥協。
結果趙匡胤火了,把這個不知好歹的鄉下倔小子掃地出門,連同他的十策都扔了出去。
完蛋了,失敗了,張齊賢灰頭土臉回家去,但是歷史記載,趙匡胤回到開封后,對自己的弟弟說,我在洛陽找到了個人才,有用,但我不用,留給你了。結果在趙光義登基之後的第一次科考中,張齊賢榜上有名,但是他的名次不高,趙光義爲了重用他,結果把他前面的130多名進士完全除名,就爲了提高他的名次。
爲什麼,因爲他的才高,那十策本來就都可用——下並汾、富民、封建、敦孝、舉賢、太學、籍田、選吏、慎刑、懲奸。哪個是沒用的?並且在皇帝面前敢於據理敢力爭,這纔是大臣的風範。
並且張齊賢最難能可貴的是,他一直都保持住了最初的硬度。趙匡胤之所以當時不用他,就是爲了把他的銳氣、倔強給磨掉,以後用起來才聽話順手。卻不料張齊賢愈挫愈勇,變本加厲,就像這時,正規軍都忙着從邊疆往內地撤,他一個文官卻主動要求到前敵坐鎮,被任命爲代州知州。
山西代州,在雁門關附近,是宋遼邊疆上舉足輕重的要害。這一次雖然不是遼國的主攻方向,可是一樣的大兵壓境,戰雲密佈。而且在河北方面耶律休哥節節勝利的時候,這邊的遼軍也按捺不住了,他們直抵代州城下,要開闢第二戰場。
這時山西方面宋軍的最高軍事長官還是潘美,代州是重中之重,坐鎮的是他的副手盧漢贇。遼軍來了,盧漢贇派神衛都指揮使馬正出戰。馬正在南門外倚城列陣,與遼軍對決,可是衆寡不敵,他敗了。這時盧漢贇的反應在史書上記載是非常的懦弱無能,他“保壁自固”,也就是說不再出戰,學習當年的北漢人,在城牆上和遼國人較勁。
似乎沒錯,很理智。但是知州張齊賢不幹了,他要的不僅僅是防守。他派人祕密出城,去聯絡太原方向的都佈署潘美,約好時間來個裏應外合,把來犯的遼軍擊敗。但是很鬱悶,他派出的使者在回程時被遼國人截住,有人逃了回來,有的人被抓住了。
機密泄露,張齊賢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中,他怕的不是計劃沒法再實施,而是一但潘美如約而來,遼軍已經有了準備,潘美和他的部隊就會有極大的危險。那樣山西的防守體系就會瞬間瓦解……怎麼辦?現在沒法挽救!
可是突然間事情有了轉機,潘美的使者到了,給他帶來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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