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靈州地區土地肥沃,難得的是還有水利資源,那裏之所以需要內地大量地運送軍糧,完全是因爲党項人鬧的。連年打仗,老百姓只能逃跑,剩下的都是軍人,於是就得內地運糧,再被打劫,再運,就讓內地的老百姓也跟着遭殃,這是多大的負擔。
可是隻要再加強軍備,保障了安全,就能讓老百姓再回靈州,於是土地被耕種,軍人有飯喫,甚至增兵都不成問題,就此形成良性循環。所以無論如何也談不到放棄二字吧,說得嚴重點,說這話的是不是個党項內奸?
但是要小心,這話出自宋朝史上最讓人敬佩、懷念,讓每一位宋朝的官家以及大臣們賓服的“聖相”李沆。歷史證明,只要是他說出的話,就百分之百的正確,甚至能像《推背圖》一樣的預測未來!
注意,李沆說——“繼遷不死,靈州終不保。”換句話說,就是靈州城丟定了,所以沒必要再做什麼努力了,都是徒勞。
這是聖相對於未來下的第一個定義。從這時起,他就會對宋朝的未來,以及各個主要人物的命運,比如說趙恆、寇準,以及後來的劉皇后、王旦、丁謂等人,做出了百分之百正確的預測。結果無一例外,當時誰都不信,以爲不過是些偶爾的笑談,可是過後卻都捶胸頓足仰天長嘆,一致公認,李文靖真的就是聖人!
這時就是這樣,沒人相信李沆。無論如何,連初出茅廬的曹瑋都能把李繼遷打跑,還有以前那麼多次對党項人的地毯式掃蕩,現在只是稍微失利,就徹底認輸,連抵抗都不想,就把靈州直接扔掉?
開玩笑,於是議題回到第一條,要再築一個城,用來代替清遠軍,把靈州的防禦體系再次鞏固起來。說幹就幹,地點都己選好,就在綏州(今陝西綏德),而且皇帝非常認同,他馬上派人去實地考察,要求考察的結果必須是具體精確的,再拿什麼修城就要駐軍,駐軍就得運糧,運糧就有風險,而且百姓壓力過大等等老生常談來搪塞,絕對不過關。
於是宋朝的有關部門熱火朝天地動員起來了,又是測量,又是勘探,還要準備築城的物資,因爲誰都看出來了,皇帝同意的面大。而且李繼遷打架不挑日子,靈州城隨時都需要支援,這事兒耽誤不得!
所有這些忙碌中,只有一個人冷冷地旁觀,一點興趣都沒有。是張齊賢,他與李沆天性不合,一個是火,一個是水,有種說法,張齊賢在真宗朝當宰相一樣的碌碌無爲,很大程度上就是被李沆制約的,但是這時,只有他才清晰地感知到了李沆的神奇。
他們不謀而合,但是要命的是,他是在西北前線實地觀察之後才得出來的結論,可是李沆卻不出京城一步,就能把事情看穿看透!
這是什麼樣的智慧……而擁有這樣的能力,居然還能在趙光義的時代裏甘於寂寞,不在前臺搶風光,難道是當時他也看清了太宗朝的大臣們都沒有好收場?
這些離奇的想法,是無數人對李沆的猜想,而且越想就越傷自尊,這真的是個揣摩不透的高人。
這時唯一能讓張齊賢保持自信的是,李沆終究只是看出了事情的最終走向和結果,卻沒有拿出解決的辦法來。而他,帶回來的就是那個辦法。他選了一個皇帝獨處的時間,說出了自己對宋朝貢獻最大的那句話——陛下,請給潘羅支王爵的封號……
潘羅支,這是靈州西北方吐蕃人六穀部的酋長。自從唐朝以來,吐蕃人的勢力一直長盛不衰,進入宋朝,六穀部是他們中最強的一個分支,這時盤踞在河西走廊的西涼府(今甘肅武威)一帶。
武威、酒泉、張掖……這些地名都能與漢家前代的英雄名字連接在一起,那是衛青、霍去病、李廣……可惜千年之後,這些從前的版圖都支離破碎了。這時張齊賢突然提起來,讓趙恆一時摸不着頭腦。
給潘羅支封王,爲什麼?離得那麼遠,平時連糾紛都沒起過,幹嘛要突然賞這麼大的面子?
張齊賢的回答非常簡單,爲了李繼遷。
接下來趙恆就沉默了,居然是這樣,要潘羅支去遏制李繼遷……一個很簡單的邏輯在他的頭腦裏形成——靈州城東西兩端分開了党項與吐蕃,靈州城不破,潘羅支和李繼遷就絕對不會見面,那麼王位就白封了;可是一但王位發揮了作用,潘羅支真的對付了李繼遷,就只能證明發生了一件事。
靈州城陷落了……
說來說去,靈州城還是丟定了。這讓趙恆極度的鬱悶,但更大的是忐忑,李沆這樣說,現在張齊賢也這樣看,難道靈州就真的保不住了嗎?他不甘心,爲此專門召集了大臣再次討論,討論的結果讓每個人都滿意的離開,因爲所有的意見都被採納了。
築城派還是去勘探,封王派忙着去寫詔書,一一都得到了滿足。只是都稍微打了點折扣。築城的報告被要求細上加細,別以爲就一定非築不可;潘羅支的王位也被縮水,高明的人就算有求於人,也不會過於殷勤,所以王位變成了在宋朝境內一抓一大堆的防禦史,就算是未雨綢繆吧,先給潘羅支點甜頭。
就這樣,雙管齊下,一邊提防着最糟糕的結果,同時做着最大的努力,宋朝在不知不覺間,注意力都被党項人吸引了過去。時間,在這樣的軍國大事面前,無論是築城的勘探,還是與潘羅支的聯繫,註定了要被浪費,要受到當時緩慢的交通速度的制約。結果一個半月過去了,一切還是懸而未定,可是北方的邊界卻突然間狼煙四起,契丹人入侵了,這次宋朝事先一點消息都沒有接到!
契丹人這次恢復本性,說來就來了。很突然,按說也收到了效果,不過後來才發現,什麼事都有個限度,比如說返祖。
時代發展到了整整公元1000年了,契丹大哥們,你們不能還像老祖宗似的,以爲騎的馬夠壯,自己的勇氣也很足,就可以上陣砍人了吧?
最少你得先跟老天爺商量一下,問問明天是什麼天氣,再跟大地母親借塊好地,然後才能開打。可是這一次契丹人決定勇敢,什麼叫天時地利,我要戰天鬥地!於是他們選的地方,就還是保州附近的長城口(上次在這裏他們被痛扁過),至於天氣,他們快接近目標了,結果傾盆大雨劈頭蓋臉地澆了下來。
毫無準備,整個契丹兵團被澆透了,效果好到了他們馬上開始猶豫,這仗還打不打?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他們怕水!但是來不及了,暴雨中宋朝的軍隊突然出現,莫州、北平寨、定州方向的全騎兵大陣及時反應,最前鋒的張斌部己經主動迎擊。騎兵就是快,在長城口外就截住了契丹人。
先鋒對先鋒,看誰更強!並且這時先到有獎,這場雨讓張斌發財了,契丹人露出了致命的破綻,他們的弓弦。
有一個問題從原古到現在一直沒有答案,那就是人類分佈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在原始時代根本就沒法相互勾通,但是爲什麼他們都會使用弓箭呢?是誰統一教給他們的?還是同一物種智力差不多,所以創造力也就差不多,你會了我也會?
這個先不去想,要弄清楚的是,弓箭的原材料在世界各地也是各不相同的,尤其是弓弦,遊牧民族只能用牛筋、羊腸、皮革之類的東西,而農耕民族沒那麼多的牲畜,就要用蠶絲、麻線等材料,這就是巨大的區別,像契丹人這時用的皮革類弓弦,遇到雨水就會失去彈性,等於一張沒弦的廢物!
風水輪流傳,當年君子館之戰,寒天凍地裏宋軍的弓弦失效,根本沒法拉開,所以全軍覆沒,這時天賜良機,互相爭戰了幾十年,互相知根知底,張斌一面感謝上蒼的及時雨,一邊全速疾進殺進了契丹人的重圍。
戰況空前慘烈,暴雨中宋軍的戰鬥力不知達到了什麼樣的程度,遼軍的前鋒被徹底擊潰,向北逃躥,當天戰場上契丹人的屍體達到了兩萬多具!
戰果輝煌,但張斌根本沒有收手的意思,他率軍繼續緊追,把遼軍趕出國境,一直追到了遼國境內。然後就撞上了後面的遼軍主力……宋軍定州大陣的三位統帥王顯、王超、王漢忠卻沒有及時追上他,張斌當機立斷,撤軍。這時宋軍全都是騎兵,一路疾馳,在遼軍合圍之前安全撤回到宋境,進入威虜軍城。
威虜軍再次成爲焦點。雨不會一直下的,兩萬多士兵更不能白死,遼軍主力緊跟着就追了上來,然後他們就碰上了老熟人。
楊延昭,以及與他齊名的楊嗣。
六郎這次沒在城裏忍着,他提兵出城,與遼軍野戰。這是勇氣,但是當年他有多少兵力,以及是否有預約的後援,都不得而知,他的幫手只有楊嗣,可是他的對手,事後才知道,規格高到了嚇人的地步。
是遼國皇帝耶律隆緒的弟弟耶律隆慶,而且遼國皇帝本人這時就在幽州城裏,等着弟弟戰勝的消息。所以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遼軍都輸不起。
再次硬碰硬,無論六郎和楊嗣有多強,從本質上看,都是宋軍的先鋒在對抗遼軍的主力,而六郎的命運差一點就變成了他的父親,只要是姓楊的出戰,就註定了沒有後援……還好,這次在二楊快要崩潰前,宋軍的援軍終於到了。
是李繼宣與監軍秦翰的部隊,秦翰,雖然是太監,但是久經戰陣,進入宋真宗時期,無論是上一次趙恆的親征,還是進四川平叛,秦翰都像一個合格的軍人那樣首當其衝,而且決不懦弱;李繼宣,他的本名非常響亮,叫做李繼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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