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因爲他的臉,是不一樣的。根據不同需要,他是君子、強盜、復仇者還有乖孫子。
乖孫子是說他的父親娶過遼國的公主,契丹人是他的外祖家。他可比李繼遷這個混帳女婿可愛得太多了,從來沒去外婆家亂來過。
說君子,是指他在大宋人眼裏的印象。《宋史》裏對他的評價很高,說他“塞垣之下,逾三十年,有耕無戰,禾黍雲合。甲冑塵委,養生葬死,各終天年”、“自與通好,略無猜情,門市不譏,商販如織。”這基本都對,只是其中有點小出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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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明的暗的,李德明從來就沒閒着過。說明的,只有一次出了點格。那是在公元1010年,宋大中祥符三年,天老爺正全力以赴地和趙恆互致問答,約在泰山頂上見面,所以對契丹人和党項人就關懷得少了點,其中党項人鬧饑荒了。
肚子太餓,李德明兇相畢露,他給宋朝寫了一封信,要求“求粟百萬石”。百萬石糧食,按說對當時的大宋來說還真不算什麼,不必查什麼當時的食貨志,只要回想一下靈州城還沒丟時,宋朝一次派過去的軍糧有多少,就會了解百萬石是什麼概念。
是40餘萬石,所以說籌措一下雖然不太容易,但絕不會影響國計民生。可這根本就不是錢和糧食的事。
李德明在試探,看看宋朝會怎樣應付,是強硬的下詔切責,痛罵他一頓,還是會秉承着一貫的澶淵精神有求必應,要什麼給什麼,只要不動刀兵。
怎麼辦呢?當狼還是做羊,只在一念之間,可小心着再惹出來,或者再慣出一個李繼遷!宋朝上下開始舉國撓頭,煩哪,這幫混帳党項人,就沒個安生的時候!可有一個人還保持着鎮靜,只回了一封信、一句話,就讓李德明冷水澆頭慾火全消。
名相王旦,信中回道——“己敕令有司於京師聚粟百萬,爾可遣衆來取。”
我們己經在開封城給你準備好了百萬石糧食,只要你能帶兵打進邊關,衝進京城,你就隨時都可以拿走!
威脅變成了找抽,李德明只有搖頭嘆氣,他要真有那份能耐,還寫什麼信啊,直接帶人砍過去不就得了?唉,“朝廷有人”,這四個字是他對宋朝的重新認識,然後就號召全族人民勒緊褲腰帶,共渡難關,同時暗地裏變本加厲搞小動作。
李德明的小動作一搞就是20多年。先說他的合法收入,其中不光宋朝每年給他錢,就連遼國也一樣給他按時發餉,但這太少了,李德明翻了翻以前西北各族對漢地中央的“忠誠”習慣,就大有心得,決定發揚光大。
他組團向兩大上國表達敬意,即“上貢”。
這是一個傳統,一般來說漢族人既自命爲“中央之地,物華上國”,即中華,那麼東夷、西戎、南蠻、北狄等一切非中華譜系的種族們,就必須進貢,表示忠誠和敬意。而且爲了顯示大度和仁慈,往往回賜的東西比收的東西要值錢得多。於是副作用出現,上貢的蠻族們得到了甜頭,就不停地貢,連續地貢,拉幫結夥,一個國家派出三四個種族名頭地去貢。
漢地後來煩了,在邊關設了路卡,限時限量,每年只許有那麼一兩次跪倒磕頭的機會。但這對李德明無效,他的使團一年四季經常性出沒在宋朝和遼國的邊境,去的時候除了貢品之外還多了非常多的党項土特產,回來的時候除了正常的回賜物品之外,還帶回了大批大批的國家緊俏急需物資。這樣的行爲叫什麼呢?
在近現代,它有個專用名詞,叫——走私。而李德明所做的比走私更犯規,因爲他是官方走私。但就是沒人追究他。宋、遼兩國不管國家經濟因此而受了怎樣的騒擾,都“顧全大局”,以和平穩定爲主。其理由也非常的簡單,無論是趙恆還是耶律隆緒,打仗都打夠了,再沒有半點心情去理會這點小損失。
看清了這一點,李德明就找到了更大的動力,他不滿足於每年幾次的長途經商了,要來個頻繁性的短平快,賺錢要及時,搗鬼要果斷!他的腦筋動到了邊境口岸上——榷場。
党項與宋之間,党項與遼國之間的榷場徹底變質,除了正規的貿易買賣之外,党項人的黑市生意超級紅火,只要你有錢,党項人的青鹽可以賣給你,就連戰馬都可以賣給你!爲了金錢無所不用其極,但是比起下一個活動,榷場裏的勾當就只是小毛賊的遊戲。
党項人的光榮,李德明徹底返祖。
無論是河西走廊,還是定難五州,或者靈州城,都是古代西域各國通往東方漢地的必經之路,在遙遠的、党項人開始騎馬握刀的時代起,商隊和使團的噩夢也就開始了。
他們明搶。
不管什麼來頭,什麼目的,我要你們的錢;不管這事兒有什麼後果,不管明天是不是就有人砍上門來,我要你們的錢!20多年以來李德明像個錢癆瘋子一樣的四處搶錢,可仍然還是不夠用,他總是缺錢。那麼錢到哪兒去了呢?
都變成軍餉、撫卹金以及軍需物資了,這也直接與他另外的兩張臉——強盜、復仇者有關,他一直在打仗,對象就是吐蕃和回鶻。這場塞外三國傳奇中,每個人都知道後來的贏家是党項,但如果開頭你就敢這樣賭的話,相信沒有任何人敢跟你的注。
從最淺的層面上稍微分析一下吐蕃、回鶻、党項這三家的發家史,就能看出來党項人的底子有多薄,一對一都不是人家的對手,何況是以一敵二。
簡單地以唐朝時的勢力來對比,吐蕃人在唐朝最強的君主李世民時期,都能以戰爭的方式來威脅天可汗——我要你的女兒!然後面對盛怒的唐朝,敢於在戰場相見,雖然打輸了,但也贏得了李世民的欣賞和認可,文成公主得以進藏;
回鶻,在唐之前的隋朝時就崛起於大漠草原,第一步就是對抗當時的草原霸主突厥,他們一戰成功,宣佈獨立。進入唐朝,在貞觀二十年時配合唐軍,攻滅了薛延陀政權,首領吐迷度自稱可汗,接受唐朝的管轄,既獨立又與當時東方最強國建立半賓主半友誼的關係;
而党項,要在唐末黃巢起義,唐軍徹底疲軟時,才由拓跋思恭率領,從宥州出發進入中原,平叛之後以他親弟弟拓跋思忠都戰死疆場的功勞,才封爲定難軍節度使、夏國公、賜姓李。想想有多難堪,在那種狀況下的唐朝,都歸了國姓,變成私養性質的屬臣……
這就是党項人的底蘊,說實話他們得感謝趙光義還有他們的民族敗類李繼捧,如果沒有這兩位大佬的通力合作,党項人就會一直平安下去,也就是一直沉淪到底,和太多的只在歷史中稍微冒過一頭,然後就徹底消散了的民族一樣,留不下什麼印跡。
党項人強的就是有人。李繼遷是一塊從烈火裏煉出來的真金,他沒能達到松贊干布、吐迷度的程度,沒能及身創建黨項人的帝國,但是基業己經都打下了。
之後這個種族的運氣突然好到了沒有天理,獨此一份,他們遇上了澶淵之盟,這是漢人與胡人間幾千年裏只有一次的百年好和,連帶着他們也可以享受和平,把以前的恩怨和附帶的危機都一筆勾消,安心地消化靈州、涼州,還有那塊讓人垂涎三尺的河西走廊。
這是個慢工夫,得有耐心、有恆心、夠陰險的人才能去做。這時上天派給了他們李德明。這個生於憂患突然孤獨的少年完美地守住了老爹的基業,一邊拉一邊打,不停地變幻臉孔爲党項人爭奪利益。這樣的歲月一天天的過去,他把宋朝的真宗皇帝趙恆熬死了,緊接着遼國的聖宗皇帝也變老了,而他自己的兒子卻己經長大。
這一次上天派給他們的人是一個變本加厲的李繼遷,需要再次握刀殺人時,多麼的理想,李元昊是第三代接班人。
歷史記載,這個人從小就對他的父親不以爲然,在他正式接班之前,只有兩段話留了下來,都是與他父親的吵嘴,從行爲到思想截然相反。
第一段話,當時李德明正發火,他派去到宋朝的使者團回來了,帶回了大批的宋朝物資,可是多雖多,東西買錯了。可這又怎麼樣?一般來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千里奔波,再怎麼樣一頓皮鞭抽過去,什麼火也消了吧?不,李德明大怒,把爲首的使者給砍了。
人頭落地,事情了結。沒人敢對自己的首領說三道四。可年僅十二三歲的李元昊走了過來,“老爸,你忘了我們是什麼人了嗎?”
李德明驚疑。
“我們是戎人,生來就是騎馬射獵的。現在用我們的戰馬去換這些一時半會用不上的東西己經是失策了,何況還殺了自己的使臣,以後還會有人爲我們出力嗎?”
少年李元昊如是說。
這話看着很單純,似乎每一個男孩兒都這樣做過,都樂於蔑視自己的父親。可仔細點看,李元昊從一個小毛孩子時起,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甚至民族意識都己經覺醒,把党項、宋朝、契丹分得清清楚楚。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一個種族最重要的是人,一個帝王最寶貴的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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