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作者:高天流雲《如果這是宋史》講述了從遠古流傳至今的歷史,本就是真
好了,回頭說司馬光。

  他終於死了,對他,我是有話要說的。他的人品、作爲,在前面已經就事論事、夾述夾議的說過了,現在我要討論的是他的成就。

  在此,我很想知道百度主機的所在地,很想擁抱一下它的主控者。萬能的百度中關於司馬光的記錄頭一句話是多麼的精確啊。

  司馬光,北宋時期著名的史學家、散文家。

  這是事實,司馬光除了歷史知識、文字能力之外,用我們東北話來說,他就是門山炮。政績和人品不再多說了,現在看他的主項,歷史。

  史學界有句話,叫“千古兩司馬”。即西漢司馬遷、北宋司馬光。這兩人不僅都姓司馬,兩人的著作也大體相當。

  《史記》、《資治通鑑》。

  基本上這是公論了,可是我一直很不認同。我不會因爲我寫的是宋朝,就把宋朝的人物無限上綱,好去滿足讀者們的追星慾望。這兩位司馬先生是太不相同了,簡直是兩個極端,連帶着兩人的著作也截然相反,從性質到目的,都水火不相融。

  司馬遷是敢講真話的人,因爲李陵事件,他說了句公道話,結果被漢武帝下獄,爲了能活着出來完成《史記》,他忍痛接受了宮刑。這是多麼大的犧牲,是多麼執着的追求!

  看司馬光,他的政治生涯在元祐出山之前,一直都只盡80%的力,從來不會把自己扔進鬥爭的漩渦,忘我投入的工作。直到高太后掌權之後,有了100%的安全保障,才施盡辣手。

  他是多麼的聰明,多麼的謹慎……

  看兩本書的修撰過程。《史記》是司馬遷的個人成就,他出獄之後雖然還有西漢的官職,可是不再是修史的太史令了,寫《史記》是祕密地進行,寫完之後也沒打算上交皇帝,而是要藏於名山,以待後世。

  《資治通鑑》不同,它的作用是教皇帝怎樣治理天下,可以說是皇帝科班的教科書。在寫這部書時,司馬光有豐厚的奉祿,有精英班底,寫成之後呈交宋神宗,得到子大筆賞賜。

  最重要的一點,是兩者修史、治史的心靈差別。

  《史記》是光明、公正、博大、堅貞的,司馬遷雖然在身體上失去了男性的功能,可他始終是個不屈不撓保持自我的漢子。他寫書時敢於說真話,指出歷代皇帝權貴的錯誤,連當朝的漢武帝都一視同仁。更有甚者,他把西漢王朝創立時的死敵項羽提高到了帝王的身份,和劉邦一樣享有“列傳”的待遇。

  反觀《資治通鑑》,開篇從周朝開始,結稿在五代末年,他本人生活在宋朝立國將近百餘年的時代了,可半點宋朝的事都不提。

  多麼的明智,絕不惹半點的麻煩。這是多麼的懦弱啊,這本書的本質不是教人怎麼當皇帝嗎?那麼本朝前幾位皇帝的得失是最重要的內容,居然爲了自己的安危徹底忽略。

  如果在生存的前提下,司馬光也許沒錯。可是就不要侮辱司馬遷了,兩者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人物。一個連真話都不敢講,兩面三刀一輩子的人,根本不配談歷史創作。

  畢竟,歷史最基本也最重大的意義就在於——真實。

  第八章聖人、文豪的互毆

  這世上有些人是極特殊的個案,他們活着時是人間的妖孽,死了之後仍然是個噩夢,不管是什麼事,只要和甩粘上點邊兒,立即就變味了。

  比如司馬光的葬禮。

  他死得很巧,那天正好是宋朝大赦天下的好日子,文武百官都要進宮去讚美皇帝,順便唱歌跳舞玩個痛快。集體狂歡之後,大家談笑風生走出宮門,去趕下一個過場。

  去給司馬光弔唁。

  無論怎樣那也是一位黨魁,是飄揚了十幾年的一面旗幟,不管心裏面怎樣腹誹,還是得做出這起碼的尊重的。只是突然間他們被一個人攔住了。這人非同小可,在名聲上驚天動地,在職務上前途遠大,在行爲上枯燥無味,在官場上堪稱警察。

  伊水河畔程老夫子,程頤。

  他的名聲和司馬光一樣在這15年期間突飛猛進,首先一大批弟子成才了,職位最高的已經是宋朝的臺諫官員;第二他的學問終於形成了體系,對於儒、釋、道三家的經典有自己的感悟,理學始祖的地位確立了。這是巨大的成就,從民間影響到官場,除了極個別的某些怪物之外,沒有誰不對他頂禮膜拜。

  能做到這一點,是宋朝建國以來獨一無二的,其效果非常驚人,他得到了司馬光的尊重,地位超然到沒有拘束。

  他可以和司馬光平等論交,雖然身在舊黨,可絕不會對任何高官假以詞色。因爲這種地位,司馬光給他安排了一個更加超然、神聖的工作。

  給小皇帝哲宗當老師。

  在宋朝的歷史上,帝師的未來是無比光明的,真宗、仁宗的老師們百分之百的榮寵終生,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宰執高官,而且由於他們和皇帝的特殊關係,從小養成的信任依賴感,他們在很大程度能影響國家的政策走向。

  一句話,前途遠大,無比遠大。

  程頤是北宋歷史上文憑最高的帝師,哲宗只有九歲,處於最理想的接受教育的年齡,這樣的組合非常讓人期待,他們一定會產生火花,積極互動,成爲一對親密無間的師生的。

  事實上有苦自己知,哲宗恨不得他立即去死。

  程頤什麼事都管,比如春天到了,萬物復甦花木繁茂,哲宗在深宮中憑欄觀景,隨手摺下了一根柳枝。程頤瞬間出現,喂,你太殘忍了,春天是生命的季節,每一種生物都有生長的權力,哪怕是一棵柳樹。你是上天之子,要仁慈,要博愛,要向愛你自己一樣愛柳樹,之後像愛柳樹一樣去愛你的子民,這樣纔是好皇帝……

  哲宗忍。

  比如哲宗穿戴整齊走向課堂,準備接受教育。程頤拿起書本,卻突然間問,喂,你昨晚洗澡時是不是腳邊有隻螞蟻?

  是。

  你怎麼處理的?

  我給它讓了路。

  好!程頤擊節叫好,學生開竅了。你終於做對了,由柳樹到螞蟻,他們都是生命,都是你的子民,你終於愛護他們了,你要終生這樣做……

  哲宗很安靜。

  比如九歲的哲宗一覺在深宮裏醒來,突然發現圍在身邊的不再是昨晚之前的姐姐妹妹,而是一律年過50歲的大姨媽。這是怎麼回事,他很想尖叫,很想怒吼,他身上流着激烈如火的神宗的血,絕不是任人擺佈隨意揉搓的懦夫孬種!

  可是程頤的聲音出現了,一個好皇帝都是不好女色的,女色……嗯,孔夫子曾經曰過,這是一個男人的天性,所以要從小抓起,哪怕你只有九歲。

  哲宗恢復了安靜。

  他是個非常特殊的孩子,在人類的歷史上早熟的孩子、早熟的皇帝是有的,可是從來沒有人能在他這樣的年齡上做出過他那樣的理智、堅忍、深沉,把所有一切都深深地埋進了心底,除了極少數的幾個尖端時刻,從來不會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情緒波動。

  他深深地躲在垂簾之後,冷冷地看着周圍的一切。他把什麼都記在心裏,像一具灰色死寂的孩童石像,默默無聲地生存着。

  傳說100多年前北宋剛剛建國時,開國皇帝趙匡胤曾經和第一位首相趙普有過一段對話。趙匡胤問:“天地間什麼最大?”

  這種話趙匡胤很喜歡問,比如他進佛寺時就曾問過和尚,我用拜佛嗎?很明顯是要和祖祖比比大小。和尚很識相,笑嘻嘻地回答:“現在佛不拜過去佛,您不用拜。”

  比神靈都大了,天地間還有比皇帝還牛的嗎?答案只此一個,皇帝!

  可是趙普想了很久,給出了另一個答案——“道理最大。”

  這個傳說在宋史裏非常有名,一直被幾十年後縱橫宋朝殺滅一切唯我獨尊的理學家們奉爲源頭。至於真實性嘛,沒法證明。宋史裏這樣的手段太多見了,哪個宗派想達到某些目的,總會穿越時空,找些無敵型的名人添加資料,讓自己的行爲神聖合法。

  拋開上面的真實性,“道理最大”就是理學家們的核心力量。這些人披着宋朝的官服,口中念念有辭忠君愛國,可是在行爲上敢於做一切他們認爲對的事。比如程頤在現實中的身份不過是個有光明未來,可眼下還只是個低官階的芝麻小官,他就敢上管君、下管臣。

  他堂而皇之地擋住了宋朝的官員隊伍,在這個隊伍裏有宰執、有兩制、有三司、有臺諫、有親貴,哪個都是他碰不得的,可他站得非常穩,面沉似水。

  你們要去哪兒?

  ……司馬光府啊。

  去弔唁嗎?你們都錯了。程頤以一貫的教育家嘴臉給宋朝的頂級官員羣落上集體大課——孔夫子曾經曰過,如果某天悲痛哭泣過,就不能再尋歡作樂(子於是日哭則不歌)。你們剛剛在皇宮裏歡樂過,這時再去司馬光府上吊唁,是對亡靈的不尊重。

  官員大隊啞了,面對這個囂張的掃興人,得怎麼辦呢?換一個人,哪怕他是帝師,這時也是自找沒趣,官大一級壓死人,當面斥責、背後出招,哪一種都能讓他不死不活。可程頤就不同了,他是理學宗祖、當代大儒,尤其還端出了孔夫子,從哪一點上說,都動不得。

  沉默中有人打了個哈哈,“孔夫子是說過哭的當天不能歡樂,可沒說過歡樂那天不能哭嘛。”搞個小怪,閃出個臺階,大家都退一步多好。

  可是程頤不退,他是理學宗師,講究的就是誠心正義、無愧天地,最厭惡的就是這類油嘴滑舌投機取巧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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