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這人真的回到權力中樞了。
從這一刻起,張浚又可以在南宋搞風攪雨,以自己的赤膽忠心來給宋朝挖坑,給岳飛挖墳,給他自己留下剛毅美名。
之後是趙構,他在金軍後撤時迅速起身,從杭州趕到平江府,親臨前線,展示出一代中興雄主的風采!這讓全天下驚豔,他……不萎了。
最後是將軍們。
劉、張、韓三大將各擁重兵,各有表現,本來是問心無愧的。比如劉光世,他的確是按照本心做事,何愧之有?
可岳飛這個該死的小兵兵,前幾年還是個提不起小俾將,居然敢掃我們大將的顏面!劉、張兩人不必說了,未戰先逃,發揮聯想搞各種創意地既避戰還有榮譽地逃跑,本身是很無恥的,可岳飛爲什麼那麼耀眼,他怎麼敢在我們退回來時過江?!
簡直是打臉嘛。
韓世忠一直臉上熱辣辣的。這麼多年以來,自從開封失守宋室南逃,他一路征戰,是公認的軍中霸王,是人見人怕,無可挑釁的軍中第一強者!這次他在淮南東路殺得血流成河,本來是很符合形象,很激動人心,很楷模的,可天殺的岳飛突然間搞事……岳飛手裏的兵力還不如他多,岳飛能帶着這點人馬殺過江去趕跑金軍,而他卻帶着人被金軍趕回南岸,這一出一進的反差太大了,讓人怎麼看他?!
嫉恨之火在三大將的心裏熊熊燃燒,搞得岳飛不知怎麼辦纔好。
其實岳飛對這股手機嫉火是有所提防的,軍隊裏論資排輩的現象比官場裏還要嚴重,他從一個大兵一路登上巔峯,擁有屬於自己的強大部隊,這期間什麼沒見過?他知道招人嫉了,一直在找機會彌補。
平時太忙,沒法見面喫飯,更沒法打電話勾通感情。岳飛只好頻繁地給張、韓兩人寫信。在信裏他姿態擺得很低,這也是現實,在這個階段裏,他的軍銜比兩人低,年歲比兩人小,既是下級又是弟弟,低點纔有利於團結。
卻不料這樣也出事。
寫信就要寫字,提到這事讓人沮喪,三大將都是老粗出身。韓世忠要到晚年才突然爆發出文采,詩詞翰墨獨具一格。至於張俊,某次他和劉光世陪着趙構到一座廟裏玩,方丈湊趣請他題字,只見張俊的老臉憋得通紅,半天不落筆。
這哥們兒根本不會寫。
劉大衙內總算好點,拿筆跟拿刀似的,彎彎曲曲地留下了自己的簽名。而岳飛的字體風骨凌然,結字追慕北宋第一大家蘇軾,單以書法論都是一代高手。這樣的字拿在三位老粗的手裏,會是啥效果?
……直娘賊,這廝寫的到底是什麼,爲啥俺看不懂!
這些信在三大將的妒火之中注入了新燃料,他們自卑了。雙方的矛盾在加深,淮西之戰後,矛盾在趙構的干涉下,變得更深了。
實戰得出結論,岳飛的軍隊是宋軍中最強的,也是最聽命令的。趙構考慮到以後的安全問題,決定給岳飛個新任務。
去剿滅洞庭湖匪患。
三大將一聽這事,立即火冒三丈。說實話,在收復襄陽之前,宋廷如果派岳飛去辦這事兒,他們肯定站乾岸兒笑嘻嘻地等着看熱鬧,樂得讓岳飛去載跟頭。可這時不行,八百里洞庭湖裏楊麼、鍾子儀勢力龐大,不僅讓南宋灰頭土臉,難以收拾,連僞齊那邊都把他們當盟友看。
如果岳飛真的成功了,其實力立即會上升到與他們水平的程度,甚至超過。
洞庭湖的事要從靖康之難時說起,在開封陷落,趙構外逃到南京應天府稱帝時,他曾經下令天下兵馬勤王,真是驚喜,當時有一支300多人的小部隊,從遙遠的長江邊穿越重重困難來到了他身邊。可是他查了一下這些人的階級成分,立即失望了。
領頭的人叫鍾子昂,荊湖北路鼎州(今湖南常德市)人,政治上是一介白丁,他爹鐘相是一位資深的鄉村巫師。
搞什麼嘛,政治是少數上層人的遊戲,什麼時候輪到閒雜人等參與了?趙構下令把這些人遣散回鄉,老實當農民去。
鍾氏父子也想平安來着,可隨着趙構過江,南方的生活比花石綱那會兒還要悲慘。作爲一個資深的、號召力強大的基層巫師,鐘相很快就確定了新的職業——起義造反。在行動之前,他提出了口號,該口號和李順、王小波起義時的宣傳辭很像。
都是“不分貴賤均貧富。”
通俗易懂,利於傳播。被壓迫的人蜂擁而來,很快他的部隊形成了,在短時間內佔領了洞庭湖周圍的19個縣。
這時是公元1130年,宋建炎四年。那時整個江南處於三不管時期,趙構自顧不暇,就算想剿他們,也無兵可派。鐘相覺得形勢大好,於是建國號楚、年號天載,自封爲楚王,立鍾子昂爲太子,從此當上了皇上。
這麼幹時,從官方看他很安全,從實際來說,他麻煩大了。當時天下大亂,盜匪橫生,有實力的人太多了,在他身邊不遠處就有一位。
孔彥舟。
這位兄臺是個典型的遊寇,從江北一路游到荊湖。喫、搶、壯大,深得遊之要素。到達洞庭湖邊上時,他已經見多識廣久經戰亂。
他看了鐘相一眼,滿心的鄙視。一個家門口都沒出過的鄉巴佬,居然當上皇帝了……一時興起,他帶人過去就把大楚國給滅了,鍾氏父子一個都沒跑了,全被活擒。孔彥舟很會做人,起義軍的錢糧他都留下,把鍾氏父子送給了趙構。
趙構承他這個情,一邊殺了鐘相、鍾子昂,一邊給孔彥舟轉正,成了宋朝的國家幹部。之後人事紛亂,孔彥舟在宋朝幹得不順心,渡江到僞齊,當上了劉豫的官。趙構逐漸穩定,在金國的壓迫下漸漸地羽翼豐滿。兩人各有各的忙,迅速地把這事兒扔到腦後。
別管後來的教科書怎麼說,在當時孔彥舟的心裏,這事兒只是遊寇生涯的小插曲,過耳就忘。於趙構而言,這事兒很好定性,是外來遊寇與本埠土寇的火併,外來的更強些,如此而已。
對洞庭湖來說,事情沒完。壓迫在繼續,反抗要加力,他們推出了新的首領。帶頭的還姓鍾,是鐘相的另一個兒子鍾子儀,實際權力掌握在一個叫楊太的人手裏。
楊太年紀很小,當地人管小叫“麼”,順口叫他楊麼。
楊麼的能力很強,運氣很非常好。他上任大約是鍾氏父子死後半年左右,那時趙構剛剛結束上山下海的狼狽生涯,宋廷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陝西富平方向,關注並支持着張浚進行的國運之戰。洞庭湖再鬧,也只是一片小浮雲。他們翻看了一下升官花名冊,派去了一位同樣從江北過來的實力派人物。
程昌寓。
從生平簡歷上看,程昌寓比孔彥舟要強很多。
首先程昌寓是政府官員,過江之前的最後職務是蔡州知州。當金兵南下時,他的行爲很另類,沒有率衆死守,演繹英烈人生;也沒有急着逃跑,保命第一。
他把蔡州洗白了。
所有的錢財帶着,所有的兵帶着,搬空了蔡州,他還在洶涌的難民潮裏精挑細選給自己的逃亡生涯增添了些許的浪漫色彩。一個叫小心奴的東京歡場女子被他發現,兩人走到一起。
如此渡江,投入新宋朝的懷抱,讓建炎集團從上到小都高看一眼。瞧瞧人家這官兒當的,回憶一下趙構過江時都衣衫不整,人家全須全尾兩袖金風地來了。這就是素質!
考慮到程昌寓的手裏既有錢又有兵,趙構決定把剿滅洞庭湖水匪的事就給了他。
逃跑時很另類,程昌寓進兵時也不簡單。他把手下分成了水陸兩路。陸路是將軍帶着士兵,水路由他、他老婆、小心奴、大批家丁侍從幕僚組成。他是北方人,江南水鄉的傳說就像夢境一樣,他決定從公安縣的油河出發,沿鼎江、經龍陽縣轉往匪區,一邊順水飄蕩,一邊完成工作。
想得很好,沒考慮到現實狀況。
這一路上風景真的很美,可是戰亂時期物資極度匱乏,這麼長的船隊一天下來食水供應就是個大數字,沿岸全是匪患交戰區,人都看不到幾個,就算拿錢都買不着東西。
好容易臨近鼎州,出現了幾個小村鎮,船上的貴人們看見了幾隻活的雞鴨鵝,立即派人上岸去抓。接着就出事了,洞庭湖的水匪蓬勃發展,業務範圍越來越廣,這幫外來人剛一靠近就被盯上了,經觀察,很肥、沒兵,搶!
悲劇就這樣發生了,剿總司令部在開戰前被打劫,整支船隊只逃出去程昌寓的坐艦,原因是他的船行駛在最後,見勢不妙,他迅速調頭逃跑。
其它的全落在了洞庭湖水匪的手裏,其中包括東京豔女小心奴……逃出生天的程昌寓大怒,迅速與陸路上的大部隊匯合,決定向水匪開戰。
開戰前得到一個最新消息,小心奴進入鍾子儀的後宮,地位提升,已經是嬪妃級了。程昌寓反而冷靜了下來,他決定把楊麼一夥斬草除根。
爲了這個目標,他拿出了從蔡州不遠千里帶來的錢財,沒收了周邊所有木材商人的貨物,再徵集大批工匠,日夜趕工造出了大批“車船”。
這種船能載兵千人,或兩千人。船身是車形,小的20車,大的23車,這種裝備安置在船頭、尾,踏車使船前進後退。
說白了和現在人工湖裏的腳踏船有點像。
如此巨大型的腳踏船進入芷江(今沅江上游),配合步兵進攻位於夏誠的水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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