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遺言 作者:未知 陸曉帶了人馬,匆匆出城。 然而空手而歸,回來給楚玉琬的消息是,人確實在那兒住過,但他們去晚了,沒抓着,聽說已經入京了。 楚玉琬的臉色一點也不好看。 她的手蓋在寬大的袖袍之內,早就握成了拳,此時連聲音都有些變:“入了正陽城?可靠嗎?” 陸曉:“下官從城外回來時,問了城門口的守衛,他們說幾天前好像是有看到一位姑娘,在天色將暗之時放了城。但當時她打扮的跟普通百姓一樣,守衛們也沒太注意。那身打扮正好是下官在鎮子上打聽來的。” 這麼說,等於是證實了,楚亦蓉不但沒死,又跑回她眼皮底下了。 楚玉琬惱啊,怒啊,最後還得跟陸曉說:“此事你悄悄去辦,一定要把她抓回來,但不要被別人知道了。” 陸曉領命退下來。 確實不會被別人知道,但他們也抓不着人。 大理寺卿陸曉,是蕭煜的人,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真想跟着蕭烜混,否則萬萬不會做這出這種事。 禁衛軍統領,儘管沒有站在蕭煜這邊,但蕭烜好像也不親。 最重要的是,楚玉琬還不讓過多的人知道。 至於陸曉能找到的幫手,那就只有剛做的守備統領的呂瀾了。 放心吧,呂瀾只會幫他把此事藏的更緊。 所以不但楚玉琬不知楚亦蓉在何處,連蕭煜都不知她在哪裏? 從華清宮裏擠出一點空兒來,本想去城外再看看她,卻被莫如初給攔下了,說她早已經不在那裏。 蕭煜問他,去了哪裏,莫如初回給他一個搖頭。 其實也沒太多時間去找,因爲太皇太后的病突然加重了。 原本不能喫東西,還能喂些湯水進去,有時候精神好,甚至能跟蕭煜說幾句話。 可這天早上起來,突然連東西也不吃了,嘴巴不張開。 蕭煜和小玲,及另外兩個內侍,把她從牀榻上扶起來,瘦成一把骨頭的身子,軟的像麪條一樣,一下子就又滑了下去。 蕭煜忙着扶住她,用自己的兩手把她架起來,想讓小玲喂些水進去。 可試了許久,她的嘴都不開張,水全部都順着嘴角流出來,溼了一大塊衣物。 蕭煜非常急,叫莫如初來看。 他診了脈後,只輕輕朝他搖了搖頭。 到了中午,人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甚至叫都叫不醒,整個臉上都蒙着一層灰濛濛的氣,看着就叫人心酸。 蕭煜守在牀邊,心急如焚,卻什麼事也做不了。 一直熬到晚間,形將就末的人,卻突然睜開了眼。 那眼神異常飄乎,浪蕩了半天才找到一點焦點,看到了蕭煜的身上。 蕭煜趕緊握住她的手:“皇祖母,您醒了,要喝點水嗎?喫點東西可好?” 回身就叫小玲他們:“去請太醫,莫大夫走了嗎?” 太皇太后卻只是動了一下眼皮,幹成樹皮一樣的嘴脣勉強動了動,半天才從裏面擠出幾個字:“煜兒,不忙了……” 蕭煜一時間沒懂她的意思:“都是煜兒不好,總是在外面跑,沒好好的陪着皇祖母,您快好起來,只要您好起來,我以後保證不出京城,天天進宮來陪您。” 太皇太后扯了扯嘴角,到底是沒笑出來。 她似乎一點力氣也沒有了,連拉動嘴角這樣的動作都做不了,只是眼神還看着蕭煜。 又過了許久,嘴脣翕動一下。 蕭煜趕緊把自己的臉湊過去,耳內都要貼到她的嘴脣上了,才勉強聽到一句斷斷續續的話:“那個……楚姑娘……,煜兒離她遠……一……一點……” 蕭煜想問爲什麼,可她已經閉上嘴,不但把嘴閉上了,連眼睛也閉上了。 新皇登基這年十月末,太皇太皇后,大盛朝的開國皇后,經歷三代皇帝,後宮裏最大的女人薨逝了。 冬雪斷斷續續下了半個月,這天卻突然轉晴,太陽從雲層深處探出頭來,看着地上忙亂慌張的人們。 有的哀痛,有的高興,有的憤怒,有歡喜。 時光如被人踩踏過的冰雪,帶着髒髒的腳印,貼在冰冷的地面上,把自己變的跟地面一樣冷。 十一月初,舉國發喪,太皇太后的棺槨葬入大盛朝皇家陵。 京城禁樂,皇家及百官同悲三日,禁葷一個月。 蕭煜守陵三個月。 朔風烈烈,把整個長陽城都吹成冰天雪地。 街上的行人少了,有些生意不好的鋪子乾脆半掩着門,以免冷風吹進去,把人凍的一哆嗦。 到處一片蕭條,好像所有的生氣都隨着太皇太后的逝去,而埋入了地下。 那出來一天的太陽,沒等到下午就又鑽入雲層深處,多天都不見蹤跡。 長陽城,成了一個冰凍之城。 楚亦蓉圍坐在爐前,手裏拿着針線,認真的縫着一件棉袍。 細小的針在她的手裏遊走,如有靈性,不一會兒就把碎成幾塊的布連到連到一起。 爐子裏的炭響了一聲,她偏頭去看,見火苗已經弱了下去,就想起身再夾一些進去。 剛起來,就聽到外面響起鳥啼。 她拿手在門板上叩了兩下,這才放了手裏的夥計,走出去開門。 莫如初身上裹着風雪和寒意,門一開就全數撲到了楚亦蓉的身上。 她往後退一步,把門讓開:“師兄快進來,外面冷的很。” 莫如初有些不好意思,但外面的風雪實在太大,他這麼站在門口也不合適,就隨着她進了裏屋。 屋裏很暖,小小的空間,爐子把裏面的熱氣保持的很好。 莫如初甫一進去,身上,頭髮上的雪就化了,成了一小一小片的溼潤。 楚亦蓉忙着倒了一杯熱茶給他:“快喝一口暖暖。” 看着他把茶喝了進去,才問道:“怎樣,皇陵那邊都安置好了嗎?” 莫如初“嗯”了一聲,擡眸去看楚亦蓉。 楚亦蓉也看着他,眼神純淨,像他們小時那樣,天真無邪地又問了一句:“殿下呢,也安頓下來了嗎?” 莫如初又“嗯”,頓了一下才說:“皇陵在城外,那裏更冷,殿下爲了盡孝,連爐子都不讓生,所以在那兒三個月,應該是挺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