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掌權 作者:未知 入得院門,眼前突然就被荒草野樹填滿。 楚亦蓉的腳步一頓,擡頭去看拉着她的蕭煜。 他的臉色清冷淡漠,眼神空茫,之前的溫柔貼心,戲謔無辜不知何時已經斂了個乾淨,明明是拾路而上,卻又像什麼也沒看到。 聽到門口一名小太監叫了一聲“寧王殿下”,纔像回神一般含糊點點頭,繼續往裏走去。 楚亦蓉把心裏的疑問壓下去,跟他走。 應該是過去某個嬪妃的寢宮,正殿偏殿一應都有,但跟院子裏的情景一樣,荒廢許久。 門窗灰塵遍佈,結着珠絲,仔細看,還能看到那挺着大肚子的蜘蛛,正慢條斯理地爬來爬去,拾撿網上被粘住的飛蟲。 正殿的眉楣上,用行書寫着三個字,“攬月宮”。 門窗緊閉,久未人開的樣子。 從蕭煜的神色來看,這宮殿跟他有莫大的關係,幸許就是他母妃的寢宮也不一定。 楚亦蓉其實對宮內事務並不十分了解。 她小的時候生活在楚家,離開楚家以後,就卯足了勁要回來替母親報仇。 這些都跟京城和皇宮無關,若不是因爲蕭煜的關係,或許她一生都不會來到這種地方,也不會看到此番情景。 然而她不知道宮內事,並不代表她不懂人心。 任何人多的地方,都難免爭鬥,蕭煜跟她說過,他很小就沒有母妃,是皇太后把他養大的。 但他母親是如何死的,他沒提,楚亦蓉也沒問。 楚亦蓉原以爲他把自己帶到此處,會跟自己說起這些事,結果兩個人穿過正殿,一直走到後面的花園裏,蕭煜都沒說一句話。 攬月宮的前院不算太大,後院卻別有洞天,且連風景都與前面大不相同,竟然有一個別致的花院。 一進花院,入眼便是碧波盈盈,成片成片的荷葉,連接着,重疊着鋪成了一片綠的海洋,中間適時點綴着幾朵蓮花,如嬌羞的閨閣女兒。 楚亦蓉極緩的舒了一口氣,有點慶幸蕭煜沒有跟她說一個不幸的故事,真的只是帶她來看風景。 小小的花院裏,幾乎沒有別的植物,全部被蓮葉覆蓋,中間也無路可行,只架着幾段小橋,有的還是鎖鏈的,被風一吹,搖搖晃晃。 數條小橋通進去,在湖心結了一個涼亭,從他們站的地方,可以看到亭子裏的石桌石椅。 蕭煜終於鬆開了她的手,看着面前的小橋問:“敢走過去嗎?” 楚亦蓉沒說話,先一步上橋,朝着湖心走去。 蕭煜就跟在她的身後,雖一言不發,但那高大的身形,在陽光照射下,投出修長的影子,無聲無息地把楚亦蓉罩了進去,竟是躲遮住了烈焰一樣的陽光。 到了湖心,才覺察出此地清涼怡人。 四面來的風都經湖心而過,穿越亭子時,撩起楚亦蓉的髮梢,帶着絲絲水潤之氣,還有些許湖水蓮花的香氣。 金色的陽光全部被亭蓋遮住了,只好大片地撒到蓮葉上,給碧海鍍了一層閃閃的金。 “真是好地方。”她由衷地說。 蕭煜就淺笑一下,目光早從剛入院時的迷茫轉回,流轉到她的臉上,片刻才應道:“確實是好地方。” 楚亦蓉看了看他,極力把自己的好奇心壓下去,一句也不問曾經住在這裏的主人。 蕭煜似乎也沒要說的意思,只跟她講這後院裏的湖是怎麼挖的,這小橋又是如何設計的,還有這滿池的蓮花又是誰栽種的。 他還說到,以前每逢盛夏,他就會來到此處,偶爾還會把皇太后帶過來,避一下暑氣。 可這幾年到底是荒廢了,野草長的太高,踏足這裏的人也越來越少。 楚亦蓉從他的話裏很快就聽出來,曾經住在這裏的人不是他的母妃。 因爲時間對不上,蕭煜幸致盎然來此處玩時,顯然主人還在,與他的關係也好。 可他說到後面幾年,主人不在了,他們也鮮少再來,這裏疏於打理,也就荒了。 皇子們不可能住在後宮裏,嬪妃也不可能與皇子走的如此近,所以這裏很可能是一位公主。 楚亦蓉才把各方面信息整合完,就聽到蕭煜說:“攬月公主是我父皇的第一個女兒,從小穩重,又對我們很好。” 他停頓了一下,眸光有一瞬間又成了空茫的。 楚亦蓉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後話,纔開口問道:“公主現在何處?” 蕭煜默了片刻,擡頭對她一笑。 那一笑在他英俊的臉上,本來十分好看,但此時卻散着苦味,好像寧王的臉,在這一片綠意瀰漫間,變成了一個水靈靈的苦瓜,一掐就能出苦水一般。 “嫁去北鬼國了。”他頓了一下,聲音突然低不可聞道:“也不知現在是否還在人世?” 楚亦蓉的心裏猛的跳了一下。 大盛朝開朝時,是拒絕和親的,那個時候以武治天下,邊疆問題,打一仗定能解決,如果一仗不行,那就打兩仗,一直打到對方服了爲止。 雖然邊界屍橫遍地,但並未讓婦女出面解決問題。 可歷朝歷代都是一樣,開國用武,治國以文。 幾代人過去後,武將死的死,藏的藏,朝中以文官治天下,弄權者上位,有真才實學者反而得不到重用。 邊陲再有戰亂,朝廷爲了息事寧人,要麼給銀子,要麼割地,要麼就是和親。 楚亦蓉記得前幾年是有這麼個事,當時送親隊伍經過她所在邊陲小鎮,還歇了腳。 很多人跑去看熱鬧,楚亦蓉也瞥了眼那華頂車轎,心裏雖滋生了些許悲涼,卻並無此刻這般深刻。 她似乎瞬間就理解了蕭煜爭權的目的。 這個想法在蕭煜那裏得到證實:“早些年我不懂事,雖然她出嫁時也難過,一陣子過去後,也就淡忘了,只有每年來此處,纔會想起年少時的樂趣。 可這幾年,朝中形式險峻,每天都有人因爲權鬥而死於非命。 許多人,平時只是想老實做官,爲百姓做一點事,卻因爲阻礙了某些人的利益,就被毫無留情地殺掉了。” …… 楚亦蓉安安靜靜地聽,沒有插半句嘴,只偶爾擡眼看一下面前的男人。 突然就覺得他的肩膀似乎比從前寬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臉不知何時,已經隱進重重疊疊的責任裏,生成了火焰般的動力。 他說:“恨權,卻又不得不掌權,因爲只有權在手,才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