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风华 第70节 作者:未知 “我可以等。”耿绍肃然道:“兀陀人垂涎西陵,迟早還会杀进来,到了那個时候,老侯爷定会派我們上阵杀敌,那也是我为耿庄报仇雪恨的日子。”站起身,拱手道:“所以我一定重新成为骑兵,只有這样,才能在战场上砍下兀陀人的脑袋。” 耿绍身材高大,体魄健壮,秦逍此时才明白,此人将自己练成精锐之士,只是为了完成心中报仇雪恨的目标。 “你先去马料场待一段時間吧。”秦逍寻思自己可沒有耿绍一样的抱负,迟早都要离开,耿绍毕竟是当過骑校的人,营中有空缺,自然会优先让這样的人补上来,“应该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回来。对了,你骑马射箭的功夫很好?” 耿绍露出一丝傲然之色,道:“白虎营中,骑马射箭比我更强的人,并不多。” “你虽然沒有了编制,但還是可以抽時間跟我們一起骑马射箭。”秦逍道。 耿绍眼睛一亮,眉宇间显出惊喜之色:“当真?” “我骑马射箭都不行。”秦逍道:“你要是愿意,以后骑马射箭你就教教我,你看如何?” 耿绍显出狐疑之色,似乎觉得秦逍是在开玩笑。 “沒什么好避讳的。”秦逍厚着脸皮道:“我本来骑马射箭就不成,刚才统领大人還說,以后多练就是,你既然能骑马能射箭,刚好可以教教我,自己也可以多练练,真要是一直待在马料场,我担心等兀陀人再杀来,你都拉不开弓了。” 第104章 诺言 当夜耿绍自去马料场报到,秦逍则是入住火字骑骑校帐。 新官上任,秦逍心中想着与手底下的将官处好关系,而手底下的人更想得到新骑校的赏识。 虽然已经是半夜三更,卢队正還是抱了新的被褥进来,就像小媳妇般给秦逍铺好床铺,又道:“骑校大人,您的战甲末将已经亲自去往铁匠铺那边,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打造出来。另外大人如果觉得营中的兵器不称手,可以告诉我您想要怎样的兵器,或者画出图来,我去让他们打造。” 秦逍心想我最称手的兵器,应该是木棍了。 不過自己现在好歹也是骑校,每天拿着一根木棍在手中,总是有些不像话。 “大伙儿都练刀,给我配一把刀就成。”秦逍笑道:“一切有劳卢队正了。” “大人客气了。”卢队正对這位时常带笑的新骑校十分殷勤:“大人以后有什么吩咐,随时传末将。” 秦逍点点头,问道:“对了,卢队正,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违不违反军规。” “大人您說。” “耿绍去了马料场,不過我觉着他骑马射箭的功夫应该還不错。”秦逍道:“我的意思是,以后空闲的时候,能不能让他到我們火字骑来骑马练箭?” 卢队正一怔,有些诧异,不知道秦逍葫芦裡卖的什么药,犹豫了一下,還是道:“大人,恕末将斗胆直言。耿……耿绍虽然败在您手裡,但他的本事确实了得。无论是骑马射箭,他在火字骑都是首屈一指,整個白虎营中,沒有几個人能及得上他。他虽然担任骑校才半年,但這半年来,他不但沒有因为晋升有丝毫懈怠,而且比从前训练的還要辛苦。” 秦逍点点头,轻声道:“听說他以前的遭遇很不幸。” “一族人所剩无几。”卢队正叹了口气,满是同情,随即目中显出寒意,握拳道:“都是该死的兀陀人。耿绍一心想要等到有朝一日上阵与兀陀人对战,耿庄二百一十四口人,只活下来六個,被兀陀人杀了二百零八條人命,所以耿绍立過誓言,這一辈子要砍下二百零八颗兀陀人的人头,少一颗,他死不瞑目。” 秦逍顿时咋舌。 二百零八颗首级! 這耿绍的志向還真是远大。 唐军与敌交锋,能砍下两三颗人头,就足以晋升受赏,這耿绍要真的能够砍下二百零八颗兀陀人的首级,只怕兀陀人再提起這個人,心裡就会发毛。 “如果让他一直待在马料场,荒废了本事,以后上阵就不是他杀兀陀人了。”秦逍叹道。 卢队正心裡還真是有些奇怪,暗想今晚可是你亲手将耿绍从骑校的位置拽下来,這才刚刚发生的事情,怎么转眼间就变了心,又要帮助耿绍。 但這话自然不能說出口,低声道:“以前倒是沒有這样的事情发生,不過军规裡,也沒說不许马料场的人骑马射箭。如果大人真的要让耿绍在咱们火字骑训练,应该不算触犯军规。” “那就好。”秦逍伸了個懒腰,道:“卢队正,营裡可有什么吃的?一天沒吃东西了,有些饿。” 卢队正一愣,但马上笑道:“大人稍候,末将去给你弄吃的。” 次日一大早,秦逍跟着几名队正来到火字骑训练的场地。 训练由几名队正主持,火字骑五名队正,每人管理三十九名士兵。 按照训练的安排,火字骑兵士每天天不亮便要起来锻炼体能,上午训练箭术,下午则是训练骑术,每個月会有固定的時間安排考察,技能优秀者另有赏赐,若是排名落后,则会受到惩处。 秦逍在卢队正等人的带领下,视察训练情况,发现火字骑的兵士果然都是箭法娴熟,知道那确实是下了苦功夫。 宇文氏给白虎营定下的许多军规,就是给将士们带来危机感,让他们始终保持着上进心甚至是竞争之心,只有如此,才能训练出精锐之士。 中午有休息的時間,秦逍吃過饭,想到耿绍。 一上午看到手底下的兵士一個個箭法娴熟,自己這個骑校竟然连长弓都拿不住标准,心中還真是有些尴尬,知道时不我待,既然已经有机会练习骑马射箭,就不要耽搁,正好让耿绍過来教教自己。 他自然知道马料场的位置,抽時間来到马料场,刚进马料场,裡面众杂工的目光瞬间投過来。 秦逍扫了一眼,沒有瞧见耿绍,倒是看到了郭旺,走上前去,招手笑道:“郭大哥!” 郭旺一怔,立刻满面通红,急忙起身,上前弯腰拱手道:“王……王骑校。” “什么骑校不骑校。”秦逍握住郭旺手腕,笑道:“我還是你的王兄弟。” 马料场的人当然都知道,昨天還只是马料场新人的秦逍,今日已经是火字骑的骑校,身份和昨天相比,已经是天地之别。 马料场的何队正,虽有队正之名,却无队正之实。 风林火山四骑加起来有二十名队正,這都是编制内的将官,虽然是最低一层的将官,却都属于正式编员。 何队正只是管着马料场的十几号人,冠上一個队正之名,但和营中真正的队正完全不同。 何队正见了火字骑的卢队正等人,那都要毕恭毕敬,更别說秦逍的身份比队正還要高上一级。 而郭旺在马料场,地位比何队正還要低微,此时面对秦逍,内心已经是矮了三节。 “扑通!” 秦逍還沒和郭旺多說,就瞥见边上一道人影忽然跪倒在地,扭头看過去,正是耿弘。 耿弘昨夜被秦逍打进粪坑,想必是洗了又洗,此时秦逍看到他,便想起昨夜他浑身沾满大粪的样子,不由后退一步,皱眉道:“做什么?” 耿弘也不說话,只是对着秦逍一直叩头,力气极大,额头砸在地上,“咚咚咚”直响。 “有什么话就說。”秦逍皱眉道。 虽然耿绍昨晚向秦逍坦白了過往,但秦逍对耿弘实在是生不出任何好感。 耿弘抬起头,额头上已经叩破了皮,有鲜血渗出来,看着秦逍道:“骑校大人,是小人不知天高地厚,昨天冒犯了你,罪该万死,你要打要罚,小人绝无怨言,小人只求你不要因为小人的過错,对……对我大哥心生怨恨。” 秦逍心想原来這家伙是为耿绍求情。 “大哥這些年很辛苦,他有今天不容易。”耿弘眼圈泛红:“小人犯浑瞎了眼,连累大哥受罚,罪该万死。只求大人以后不与大哥为难,這双眼珠子,小人就抠出来当做谢罪。” 他二话不說,抬手就往自己的眼眶去抠。 秦逍见他并非作伪,迅速上前,探手抓住他手腕,他虽然对耿弘十分厌恶,但這人能够为自己的兄弟不惜自毁双目,倒也不能說一无是处,沉声道:“我要你眼珠子做什么?瞎了眼,连自己都不能养活自己,還要继续连累你大哥照顾你?” 耿弘一怔,显然還沒有想到這個后果。 “我只希望你有了這次教训,以后踏踏实实做個好人。”秦逍叹道:“虽然知道本性难改,不過你若继续在白虎营惹是生非,倒霉的只能是你和你堂兄。” 便在此时,却听后面传来脚步声,便听到何队正的声音传過来:“王骑校,王骑校。” 秦逍转過身,便见到何队正一脸笑容,几乎是小跑着過来。 “王骑校吃過饭了?”靠近過来,何队正立刻躬身行礼,笑道:“小人在這裡向骑校大人贺喜了。不瞒大人,昨日您刚到马料场,小人就知道您非池中之物,一定大有前程,哈哈哈,不想竟被我猜着了。”抬手道:“大人若不嫌弃,进屋去喝杯茶?小人珍藏了上好的茶叶,清香扑鼻,平日裡都舍不得拿出来,今次大人荣升,那是說什么也要拿出来庆贺一下。” 秦逍也不說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何队正。 “话說回来,大人虽然只在马料场待了一天,但发放過腰牌,那就曾是我們马料场的人。”何队正正色道:“大人一飞冲天,不但是大人的荣耀,更是我們马料场的荣耀,以后看看谁還敢小瞧咱们马料场。” 秦逍从怀裡取出昨天何队正丢给自己的腰牌,含笑问道:“何队正說的是這個?” “大人還留着?”何队正立马笑道:“大人重情重义,果然沒有忘记咱们。” 秦逍丢過去,淡淡道:“何队正错了,我留這块腰牌,只是想亲手還给你。我确实很重情义,只是很可惜,你和我有什么情义?” 何队正一张脸立时尴尬无比,却還是勉强笑道:“大人……大人說笑了。” “本骑校忙得很,哪有時間和你說笑?”秦逍走過去,拎起一筐马料,将马料竹筐放在何队正脚下,微笑道:“我知道何队正应该是個一诺千金的人。如果我沒有记错的话,何队正昨日信誓旦旦承诺過,如果我能搬起镇虎石,何队正便要将一筐马料吃了。”抬手指着马料筐道:“何队正,請吧,可别让大家失望!” 第105章 马术之道 秦逍将马料筐丢在何队正脚下,让他履行承诺,這让马料场的众人面面相觑。 何队正還以为秦逍是在开玩笑,道:“骑校大人,這……這是马料,是给马吃的,人……人怎能吃?” “不对啊,昨日何队正承诺的时候,那是斩钉截铁,可沒有丝毫犹豫。”秦逍指着周围众人道:“当时大家好像都在场,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见?” 如果换作是昨天,马料场的這些人定然白眼一翻,谁也不会承认何队正說過這话。 但一日之间,秦逍今非昔比。 一個是火字骑的骑校大人,一個是连正式编制都沒有的马料场杂工头子。 這些人再愚蠢,也知道该如何選擇。 “我听到了。”耿弘還跪在地上,却第一個道:“何队正,昨天你确实說過,大家都有耳朵,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别否认。” 秦逍瞥了耿弘一眼,暗想你倒算不上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過這次倒算是說了句真话,淡淡道:“還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耿弘自以为替秦逍做了证,心下顿时有些底气,爬起身来,向秦逍道:“谢大人。” 耿弘這样一說,其他人再不犹豫,纷纷道:“不错,我們都听到了,队正承诺過骑校大人要是搬起镇虎石,会吃完一筐马料。” 何队正欲哭无泪。 這些马料虽然已经切好,但真正要喂给战马的草料還需要再加工,裡面甚至還会加上粗盐。 眼下筐裡的就是秸秆干草。 “大人,我……!”何队正看着秦逍,露出祈求之色。 秦逍知道這种人失势的时候可怜巴巴,可是一旦得势,那比谁都狂妄,典型的看人下菜的小人。 对這类小人,秦逍骨子裡鄙夷非常。 他心裡钦佩的人,是孟子墨那类正直仗义的男子汉,像何队正這样的小人,他从不介意让他们多吃些苦头。 “何队正,难道要当着弟兄们的面自食其言?”耿弘盯着何队正问道。 他愿意牺牲双目恳求秦逍保全自己的兄弟,自然不会介意帮着秦逍与何队正为难,出身于市井,与地痞无赖相处久了,耿弘墙头草的性情那是深埋在骨子裡,谁强就靠近谁,這已经成了他的惯性思维。 秦逍年纪轻轻,但是双眸锐利,盯着何队正,如刀锋般。 何队正心知今日难以幸免,伸手到筐裡抓了一把马料草,脸上表情难看至极,刚放进嘴裡,就吐出来,难受道:“骑校大人,小人……小人实在难以下咽,還要……還要切碎一些……!”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