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她與他與她（二）
郵遞員：有人在家嗎？有你的信。
市子拿起信件，翻到背面。
郵遞員：再見。
信件的特寫，出現母親的名字。
市子旁白：媽媽寄來了信。”
隨着秋之篇的最後一個故事畫上了句號，立木瀧緩緩吐出口氣，從面前的紙頁上擡起眼睛。雙手趴在桌子猶如溺水的人趴在岸邊，大口呼吸着因思維枯竭而帶來的後遺症。汗漬粘黏在後脖頸，貪婪的吸吮這份難得的清閒。
“立木君，打擾了。”森淳一拉開推拉門，見立木瀧扶着桌子搖搖晃晃的起身。連忙快步走上去幫他穩住了身形。
電影劇本本該前天就完成，只是他和五十嵐都對於結尾不太滿意。於是委託立木瀧重新修改結局，這才一直拖延到了今天。順着桌邊望向桌腳，垃圾桶裏被囫圇捲起的紙團已經漫了出來。一眼隨意瞟過，也估摸着有二十個以上。
“抱歉，剛剛纔完成。”
立木瀧長出口氣，待大腦已經恢復了清明後。將身下的紙稿推向了森淳一。
森淳一緩緩點了點頭，藉着燈光讀起了立木瀧的臺本。
蜿蜒的山道在綠色的掩映下望不到頭，腦海中的視野跟隨着一輛自行車不斷向下馳騁。從夏天到秋天，從烤麪包的麥香到炒菠菜的清香。突然又想起前幾日宮內優裏提交的音樂demo，一幅幅小森林的畫面在他的腦中有了更具體的形象。
“辛苦你了，我待會會把這份劇本交給五十嵐看的，想來他也應該會很滿意。當時宮藤給我推薦你的時候，我還沒當回事呢。”
森淳一不停翻閱着劇本，一直緊繃的神色也看上去變得柔和許多。“說起來，這纔是你作爲編劇的第二部作品吧。以半路出家的水平來說，完成度相當之高了。如果有興趣繼續從事這一行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你介紹幾個人。”
“謝謝，只是…”
推門被禮貌性的敲了兩下後，不等裏面迴應，直接被一把拉開。
“立木桑，不好…”
被門口的呼聲吸引，立木瀧移動視線，帶動森淳一一起看了過來。
“橋本？”
“啊！導演好…”
看到森淳一的瞬間，橋本愛焦急的神色被爲難取代。向前走了兩步，坐到桌子邊，卻是一臉遲疑。
“那我先把劇本帶給五十嵐看了。”看見橋本愛的表情，森淳一笑着搖了搖頭，撐起桌子緩緩站直身體。“立木君，先前我說的，你可以隨時來找我。”
等森淳一合上房門，腳步聲逐漸遠去。橋本愛不等立木瀧詢問，已經迫不及待的將手機遞了過來。
“立木桑，不好了。玲奈她來這迷路了。”
…
推着皮箱走到樹蔭下，能年玲奈拉緊了袖口靠在皮箱旁坐下。月光被密林遮擋，四周漆黑一片。夏夜的風吹來陰涼的同時，也席捲着葉片發出窸窣的異響。
手機在一個小時前就已經耗光了最後一絲電量。失去了照明的工具，她只能用眼睛去辨別前進的方向。
“啪嗒”
像是樹枝被踩斷的聲音被風聲遞了過來，警覺的張望周圍，卻又什麼都沒有。
“小姑娘，你要去大森啊，沿着這條山路穿過森林就是了，不過一個人的話還是小心一點，那裏聽說有人看到了熊在森林裏的蹤跡。”
下車前，司機的告誡在此刻回想耳邊，能年玲奈眯起眼睛努力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可還是隻能看見黑乎乎的一團。膽怯在喉舌間滾動，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小心翼翼地伸向前方。
“拜託，拜託，拜託…”
唸叨的絮語說個不停，能年緊盯着不遠處的黑影，心臟跳動的頻率隨着步伐的挪動又一次加快。等走到黑影的前方，世界也彷彿在這一瞬間停滯。
聽不見一點聲音，能年輕輕向前一捅，木枝滑過一道弧線，直接沒入了黑影。
“呼…”
果然什麼也沒有，懸在半空中的心臟平穩落地，可還沒來得及長舒完一口氣，肩膀卻陡然傳了一股力量。
“…不過小姑娘，如果只是熊倒也沒什麼，要是遇到山神大人的話就很危險了。山神大人會把能看見他的孩子帶走到另一個世界，所以…如果在林子裏聽到有人喊你，千萬不要回應…”
“啊！！！”
其實肩膀上的感受只是一瞬間，或許是被風吹落的果實，或許是迷了方向的蟲豸。可能年玲奈那顆動搖的心完全無法驅使她冷靜下來仔細檢查。
捂住耳朵，閉上雙眼，直接蹲在原地。讓自己從一片黑暗逃入另一片黑暗。細弱蚊吟的聲音隨着身體顫抖着。
“不要，對不起...”
要是我在車站等愛醬來接我就好了
要是我不想着來大森看愛醬和立木桑就好了
要是我...神啊，拜託你，救救我
“能年...”
啊！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我什麼都聽不見
“能年，沒事了...”
我什麼都沒聽見！我什麼都沒聽見！
“能年，已經沒事了！”
平緩的聲音縈繞在耳畔，周身的顫抖被溫暖撫平。從整齊的劉海下微微露出一點怯弱的光。
“立木...立木桑？”
“是我，已經沒事了，能年。”
眼前出現的是本不應該在這裏的人。能年抹了抹眼睛，可立木桑還是完完整整的出現在面前。
“真的是立木桑嗎？”
“是我”
能年沒再答他的話，而是一點點的從下巴摸到臉龐。像是害怕將其戳破一般，只敢輕輕的觸碰。反倒是立木瀧察覺到她的動作，一隻手主動握住了對方。溫度包圍了她冰冷的手，也浸潤了顫動的心。
另一隻搭在能年後背上的手悄悄挪開，感覺對方的精神逐漸趨於穩定後。立木瀧環顧了一下四周，準備起身。
“沒事了，就只有那一個箱子是嗎？我現在帶你回去...”
後脖頸突然被能年的手臂勾住，身體還來不及反應，一個踉蹌，竟直接將對方壓在身下。
少女的柔軟與溫度，即使是黑夜也遮擋不住。能年的吐息就在自己的眼前，鼻尖。一時間將自己想說的話忘在了腦後。淡淡的香氣在鼻子前端匯聚，一種異樣的，癢癢的觸感，讓立木瀧忍不住微微側低了頭。
能年像是忘了自己還能活動，就這樣乖巧的躺在原地，眨動着眼睛看着立木桑的臉越來越近。立木桑的身體很溫暖，熱量連綿不絕的持續從接觸的身體傳遞到臉頰，熱的發燙。甚至像是慢慢浸到了骨子裏，有些微微的發起抖來。
“立木桑，謝謝...”
如果說在俱樂部的那次還因爲記憶的缺失而有些模糊不清，在此刻森林的陰冷中她確實感受到了立木桑的溫暖。
“遇見喜歡的男人，就得主動進攻纔行”
藥師丸前輩
想到這，能年再次閉上眼，主動擡頭去迎接那道溫熱的呼吸。
“吶...”
“吶，立木桑，看看我吧。”
立木瀧心中頓時警鈴大作，胸前前幾日被橋本愛撲倒的地方又在隱隱作痛，你在幹什麼？趁人之危？！強行扭過脖子，慌忙丟下一句後掙扎的爬了起來。
“對不起！”
身前的溫暖迅速抽離一空，能年沒能等到預想中的觸感。聽到立木瀧的話後，馬上也從旖旎氛圍中醒來。害羞，失落，遺憾，放鬆...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堵在嘴邊，她也只能輕輕“嗯”了一聲。
隨後，就是突如其來的沉默填充在兩人周圍。
“沒事吧？我剛好像聽到了玲奈的叫聲...”從另一側的樹叢中，橋本愛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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