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
衆人俱都恍然大悟,面面相覷。既然趙家在京裏的相熟親友並不多,而知道趙越北表字的人屈指可數,那如今傅絳仙卻一口斷出趙越北的表字,想來總是在三清觀聽到了些什麼……
柳娉娉慌亂至極,只覺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往腦子裏衝,魂飛魄散,她磕磕巴巴嚷了出來,“我和越北哥是,是兩情相悅……可那鞦韆與我毫無關係,蘇姑娘不要誣陷於我……”
“喲,這會兒承認了。”傅絳仙鳳眼一提,聲腔一開,罵得越發興起,“你和那趙鷹飛在道門淨地私會,當時就把我噁心得要去上稟諸位誥命,還是蘇妙真把我死死拉住,只說這事一旦揭出,你便不好做人,輕則染病,重則喪身!我那時候不依不饒,她爲了讓我答應保密,還許諾替我做一件極爲難的事兒,她這樣的人,你這會兒也配說她嫉妒你?污衊你?”
傅絳仙恨恨地呸了一聲,“沒廉恥的下賤貨色,可知若不是她,你的醜事早滿京飛了,死也沒處死!”
柳娉娉渾身一顫,腦海一片空白,只覺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往腦子裏衝:蘇妙真竟然,竟然替她遮掩了三清觀的事?!
柳娉娉心亂如麻,見得蘇妙真緩緩踱步,繞着她走了半圈,突地輕笑出聲,袖出一卷文書,三張雪箋。“嗖”得一聲,那捲文書被蘇妙真揚手扔了出來,堪堪擦着柳娉娉的臉頰墜地,柳娉娉慌得避讓,放眼一看,赫然是《順律·婚姻》。
“說實在話,柳姑娘,哪怕你不認這鞦韆的事,單憑你私定終身,又是趙越北的姑表姊妹,就夠我收拾你十回八回的了。”
“柳姑娘,大順律例第一百零八條有言,‘若娶己之姑舅兩姨姊妹者,雖無尊卑之分,尚有緦麻之服,杖八十並離異’……雖然民間習俗已久,風不能改,朝廷每每都是民不告,官不究。但真鬧到衙門了,自然也要按律處置。”蘇妙真微微剔眉,“柳姑娘,你若再嘴硬下去,把我給逼急了,惹煩了——日後我少不得往有司衙門處走一走,拆了你的如意姻緣,且偏等到你嫁進趙家,再去告官……”
她輕輕嘆氣,似極爲惋惜,“那時節柳姑娘可早不是黃花閨女了,一被官府斷做離異,可如何是好呢?”
“不止如此,我還有三清觀的事捏在手心兒呢。絳仙的爹是鎮遠侯,那可是趙總督的頂頭上司;而婉玉的爹卻是禮部侍郎兼皇極殿大學士,最重風化禮儀……她倆與我是結拜過的金蘭姐妹,又在這裏聽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柳姑娘以爲,她們會不會替我出頭,在她們父親面前,好好說說你柳姑娘在三清觀私會表兄,企圖謀害於我的醜——事——麼?”
“而京城更不比邊關,言官對各大高官的內闈家事,可是看重的很,到時候,”蘇妙真輕哼一聲,“幾道摺子上去,妨礙了趙總督的仕途與你表哥的前程,他老人家定然震怒,到時候——柳姑娘以爲,你還嫁的進去麼?”
柳娉娉聽得文傅二女俱是冷笑稱是,脊樑骨竄起一陣寒意。
不錯,蘇妙真若告官,成山伯府當然給她撐腰,她哥哥聽說又得聖眷,京中貴子少有人及,到時自然一告一個準,那時節自己已非雲英之身,被休逐出去,卻是萬劫不復!
而縱然蘇妙真不去上告,只消把三清觀私會一事,讓文傅兩人告訴各自的父親,舅舅一旦被禮部侍郎與上峯主官同時彈劾內闈不修,定然大怒,再不許越北哥娶自己。舅舅本來就不喜她,而舅母再疼自己,到了大事兒上,也只有聽舅舅的。
柳娉娉冷汗漣漣,終究軟倒在地,突地,她見蘇妙真輕輕彎脣,換上一種言笑晏晏的態度來,
“再和柳姑娘說句實話吧,你若肯講真話,讓我對朝陽院那夜的事兒落個明白,有個實數兒,我不僅會把這兩件事替你按下來,還會主動退婚——我和你已然結下仇怨,我不嫁過去,對你,百利而無一害,請柳姑娘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榭內衆人聞言,俱是大驚失色,傅絳仙急得不行,上躥下跳叫嚷“你瘋了,退個什麼婚給她挪地方麼”,文婉玉更是險些跌足,連聲喊道,“你竟打得這個主意,萬萬不可”。可蘇妙真只是眼也不錯地盯着柳娉娉,但不搭腔。
柳娉娉霎時瞪大眼睛,見得蘇妙真目光澄澈,不由得咬緊牙關,“你當我是傻子麼?蘇妙真,你名聲已敗,若退婚,京城中可不會有比越北哥更好的人來娶你,就爲了得到我一句真話,你肯退婚!”
她卻見蘇妙真搖頭一笑,“趙家要先納妾,對我這樣的不尊重,我爹孃覺得,我縱嫁過去也沒好日子過,倒不如一了百了退婚得了——我哥哥更早爲我做了別的打算,只看我自己的主意如何……你瞧,這不是退婚書,又是什麼?”
說着,蘇妙真把先前那三張雪白箋紙翻轉過來,彎腰送到柳娉娉眼前。那三張紙原是一正二副,紙上密密麻麻的小楷,寫滿了退婚情由。而右下角處龍飛鳳舞地早有“蘇觀河”三個大字與一鮮紅手印,只差趙家與中人的簽字畫押這退婚文書便生效了。
成山伯府居然如此狠的下心……柳娉娉心魂大震。委頓在地。她顫抖着嘴脣,只聽得蘇妙真柔聲道,“不過外頭誥命姑娘們怕還等着咱們回去呢,可不能久留,我這裏數三個數,柳姑娘可要想好呢。”
“三……”
柳娉娉喘不過氣來。她瞧見自己的眼淚不住地打在迴文錦毯上,一滴一滴,印出一塊塊斑駁痕跡。她越想越是心驚膽戰,更越發惱怒憤恨,她想不通事情爲何會演變至此,更想不通趙盼藕爲何幫這蘇妙真,更想不通這蘇妙真爲何如此精明,她知道即便現在人證物證皆在,她也該咬死了不承認,可這蘇妙真開出的價碼如此誘人……
“二……”
柳娉娉五內俱焚,終究在這高門貴女喊出“一”字之前,奮力擡臉,啞聲道,“是,都是我做的!去妙峯山的路上,我看到你打鞦韆,知你喜歡,便讓奶孃在鞦韆上動了手腳,可我從沒想過要害你或你的性命,我只是想着,你是正妻,既有家世,也似有手腕,姿色更不遜於我……我卻只有和越北哥的情分,日久天長,我未必能與你抗衡,自然要先下手爲強……”
見得樂水榭內衆人面上都帶出鄙夷不屑來,柳娉娉只覺一股自從得知趙越北要與蘇妙真定親而生的邪火從心底竄出,她恨聲道,“若非她一定要插進我和越北哥之間,我何至於想要害她!蘇妙真家世比我強,什麼樣的兒郎找不到,卻還非要和我爭越北哥,更要佔去正妻的位置——妻妾妻妾,你們以爲我不明白這裏面的天塹之別?!”
柳娉娉只覺她的神志被那把邪火燒光殆盡,她猛地轉頭,看向沉默的蘇妙真,雙目赤紅,
“但凡你是個貌寢憨傻的,誰耐煩和你糾纏,可你偏偏生得好,又能討人歡心!越北哥分明沒見過你,不知打哪聽了什麼,幾次三番都說你好性兒,這脾氣驕橫的傅姑娘,更和你好得一個人似的,等他日你嫁入趙家,可還有我安身之所?!可還有我立足之地?!蘇妙真,我豈能不防?!我焉敢不防?!”
柳娉娉笑淚俱發,“你既有容色,又有家世,所有人更都寵着你愛着你——明明你連首海棠詩都做不出來!憑什麼老天爺如此不公,憑什麼天下的好事都讓你佔全,憑什麼你生來就讓人只有嫉妒的份兒!”
蘇妙真依舊沉默,只是不發一言,似完全沒把她放在眼裏,柳娉娉見得如此,心內生火,越發惱恨,但她只吃喫一笑,“是,我現在是認了,可那又如何,別忘了,鞦韆的事雖是我幹得,可我沒逼着你進產房,更沒教你如何給婦人接生,京中的人又不是傻子,縱然知道了鞦韆的事,你蘇妙真的名聲也無可挽回!”
“嘖嘖,蘇姑娘,你知不知,京中無人不說這事蹊蹺至極,都在疑心你的清白本分呢?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膽量退婚?而你若退婚,這京裏還有什麼樣的好兒郎願意娶你?娶你這個不貞不靜的蘇妙真!”
**
**
水窗上映着的樹蔭擋不住越發逼人的暑熱,風過池塘的潺潺水聲從榭外若有若無的穿過十錦門槅,流螢時啼,夏蟬間鳴,唯榭內——
寂靜無聲。
柳娉娉伏在地上喘了半日的氣,待平復些,卻見蘇妙真不但沒有勃然大怒,氣苦氣惱,反而慢慢地撫着手中檀香木八寶拉花蘇州摺扇,她望向榭外正出着神,從茜紗窗中透過的日影樹蔭照落在她臉上。
她的面容半明半暗。
似察覺到柳娉娉的目光,蘇妙真輕輕一笑,“我婚事如何,卻不勞姑娘掛記。”蘇妙真頓了頓,她的聲音疲乏無力,“不過——”
“趙公子的心全系在你身上,柳姑娘仍自怨自艾,自卑自恨,甚至疑心他會見美思遷辜負於你……柳姑娘,這樣便是沒別人,你們的情分也難長久……你既然不信他,又何苦,非要嫁他?而你既然決定嫁他,卻又受不了有人和你分享一個男人,那就更該和他推心置腹,分說明白,而不是一面口口聲聲願意爲妾,一面卻下毒手害人,這樣既愚蠢,又可憐……”
任柳娉娉想破腦袋,也不意蘇妙真竟是這樣一種毫不在乎的態度,更先說出一番勸導的話來教育自己。理智上,她知道自己該慶幸沒把這人惹急,可心底裏,她但覺不甘。
沒錯。柳娉娉臉上青白交加,不甘。
“我愚蠢?我可憐?我怎知道——”柳娉娉直起脖子,恨聲大喊,“對着你這樣如花似玉的美人,越北哥不會起念動心!我怎知道,對着越北哥那樣俊朗有爲的郎君,你不會想要爭寵算計!若我不加防範,那纔是真愚蠢!真可憐!”
終於,蘇妙真轉過臉來。她先是一種惘然詫異神色,隨後似反應過來,一副恨不能放聲大笑的模樣。
“爭寵算計?”蘇妙真笑得眼淚都要出來,
“柳姑娘,你太小瞧趙越北,更太小瞧我蘇妙真!”蘇妙真猛地轉身,她終於似被激怒,眸光裏烈焰燃燃。“你覺得我和你一般,滿頭腦都是對付妻妻妾妾?一顆心全想着討男人喜歡?你覺得爲了一個男人的垂憐眷顧,我會連自己的驕傲都盡數捨棄,連自己的良知都盡數拋卻,就只是費遍機心邀寵乞憐,使盡手段害人作孽!最終如你這般——”
蘇妙真忽地淺淺一笑,跨步彎腰,兩人正好對上視線,柳娉娉只覺在蘇妙真的凝視下她莫名自慚形穢,她立時低頭,可蘇妙真的清寒的嗓音仍在樂水榭內響起。她一字一句,
“毒,辣,陰,險!”
“自,甘,下,賤!”
她語氣是如此鄙夷不屑,以至於讓柳娉娉渾身一顫。猛地擡頭。見蘇妙真雖笑着,那笑卻又帶了悲涼悽惶,登時一愣,不明白爲何蘇妙真勝了這一局,神色卻還如此愴然。
她失魂落魄,喃喃自語,
“如今,如今被你察覺,這一場是我輸了,我無話可說……可你現在裝出副雲淡風輕,高風亮節的模樣,又給誰看——你內裏怕還不知道有多想置我於死地……誰不知道,後宅爭鬥歷來如此,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我不想做妾可我不得不做……我只能,我只能如此,若我可以做正妻……我自然不會……難不成就你,就你蘇姑娘出淤泥而不染,賢德善心得緊……”
蘇妙真看着仍強辯出聲的柳娉娉。知她一句話都沒聽進去,不由怔怔一笑。
她本以爲不用嫁給內寵成羣的傅雲天,便可少一些後宅裏的爭鬥,多放些精力在別的事兒上、而趙越北不似好女色的人,身邊又只有一個柳娉娉,內宅自然能風平浪靜。可誰料真鬥起來,也是你死我活的架勢。
她不想爭鬥,卻三番五次被人拖了進來,柳娉娉分明年少,卻早變得可怖心黑……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柳娉娉還覺得這理所當然,說什麼,後宅爭鬥歷來如此……
文婉玉焦急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妙真,可別難受了,咱們不是把她的真面目給揭穿了麼,你也別心慈手軟替她按下,管你嫁不嫁趙越北,咱們先出一口氣,把這事直接捅出去,讓滿京城看看好歹……”傅絳仙的聲音則似遠似近,“就是就是,實在不行你還嫁去趙家,好好治治她,你是妻,她是妾,你又不傻,長得還好看,怕她怎得……”
樂水榭外的蓮花池裏似掉進去了什麼東西,撲通一聲,蛙鳴嘈雜着蟬叫,惹人無端心煩。
蘇妙真只覺頭痛欲裂。幾乎要立不住身子,她下意識地後退過去,半靠在那架七扇紫檀木鑲瓔珞大屏風上,暈暈乎乎地想:妻妾。爭寵。內宅。
她心裏只是茫然,或許更多的是無力,這個地方,每個人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她不住想,自己來了這裏七年,決心下了七年,爲什麼還是受不了呢。
蘇妙真楞了半日,聽簌簌聲響,方見得那三張退婚書被她揉的皺皺巴巴,而手上還落了幾滴溫熱,她細一看,終於意識到是她自己過分軟弱,竟哭了起來。
不該哭的。她抹了抹,那眼淚仍莫名其妙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墜,半點不給停歇。蘇妙真低下聲,似說給自己聽,又似想要說給所有人聽,“這世道也太荒謬……”
傅絳仙文婉玉等人從未見過她如此失態,當即都唬了一跳,過來安慰,蘇妙真被她二人驚醒,推拒了她二人遞送過來的手帕,使勁用袖子擦拭掉淚。
完畢,她解下腰間荷包,掏出一方印泥,用力把拇指按上去,又按向那一式三份的退婚書上,猩紅的手印顯目到刺眼,她盯着看了小半日,方對向猶倒在地上的柳娉娉,“我不稀罕趙越北,我把他還給你。”
…………
聽得其他人的腳步聲全消失在樂水榭外,傅雲天急不可耐地便要從屏風後走出。蘇問弦沉臉瞥了他一眼,傅雲天腳步立停,乾笑着讓他先撩衣跨出,方在皺眉沉思的趙越北肩上一拍,兩人跟了出去,見得蘇妙真背對着屏風,正蜷縮在東坡椅內發呆。
傅雲天知他與蘇妙真已有兄妹之分,他不該再心存綺念,但仍忍不住打量了過去,其實並看不清正臉,只看到她外罩着比甲是鮮妍嫵媚的緋色,點翠縷金挑線裙則撒在地上,一片嫋嫋鵝黃。她身穿大紅織金團花挑紗對襟衫兒——傅雲天認得,那是乾元帝讓內廷賜的芙蓉紗所制,價值千金,他們兄妹感情好,問弦到底樣樣都顧着她。
蘇問弦左手搭在東坡椅上的扶手處,右手扶着蘇妙真的肩膀,把人籠了個嚴實。蘇問弦似正仔細端詳她的神色,卻用半跪着的姿勢。傅雲天不由暗暗驚異。
走了幾步,裝作看水窗外荷花池,暗暗打量着。
見得蘇妙真只一昧低頭,輕聲說了幾句話,隨即,蘇問弦伸手擡起她尖尖的下巴,讓兩人對上視線,傅雲天聽見蘇問弦勸了幾句,語氣極爲溫柔嬌寵,“真真,想哭就哭,這事兒是你受了委屈……”
這邊傅雲天瘮得慌,誠謹居然有這麼溫柔的時候?
那邊蘇妙真搖搖頭,微微直起來身子,看向蘇問弦,不欲讓他擔心,便輕聲道:“我也沒多委屈,後面都是我在說柳姑娘,她倒是哭着出去的……”一提及柳娉娉,蘇妙真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趙越北,她扭過頭去,果見得趙越北與傅雲天正立在一旁。
傅雲天應該有打量她,見得她扭頭,頗有些被察覺的窘迫,而趙越北則始終肅了一張臉,看向榭外,半分眼風不往她身上掃。
柳娉娉和他的情分實在不淺……蘇妙真輕輕一嘆,不顧蘇問弦的反對,仍是起身,上前兩步,向他二人道了萬福,全了禮數。
“見過傅二哥,趙同知。”柔甜軟糯的女聲在趙越北耳畔響起。
趙越北醒過神來。官舍會武,他與傅雲天同授候補指揮同知,可此刻她卻稱呼傅雲天爲“二哥”,稱他爲“同知”。
想來,趙越北垂目,她這是在彰顯遠近之異,親疏之差,以及——
好惡之別。
不能怪她言語冷淡。趙越北微微苦笑,見她手中攢着三張退婚文書,雪腕上繫着五色絲線,他知那是求平安長壽的端午索,精緻醒目。
趙越北移開視線,見她眼眶微紅,小臉素白,一時間愧疚難言,他低聲緩道,“蘇姑娘,這都是越北的不是,越北願補償一二……只還請姑娘不要記恨娉娉,更不要宣……”
話沒說完,他嗅到若即若離的香氣,猛地擡頭,方見是她鬢上的瑞香花淺紫結香。那瑞香花微微顫動着,姿容玉雪,蘭芬麝芳,趙越北目光一凝。
他便沒說下去,卻見蘇妙真抿了抿脣,軟甜的嗓音帶了清寒,“趙同知知道是誰的錯,便好。正巧,我有幾件事要跟趙同知提一提。”
:https://www.biziqu.cc。:https://m.biziq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