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181章
“幸而我和趙大人七殿下都覺得荒郊野外地不能有女子敢露面,後來見他久久不歸,更覺蹊蹺……再後來你給我的這把匕首就派上用場了……不過我和傅二哥都沒怎麼受傷,就趙大人和七殿下掛彩得厲害。”
蘇問弦聽着聽着,神色漸漸轉爲陰翳,他深深吸口氣,方冷冷道:“難怪在城門口時他躲躲閃閃地也沒好意思跟我說話,原來是差點牽連到你……”
蘇妙真這一路上早看傅雲天不順眼了,且她知道蘇問弦在那些朋友中和傅雲天最相契,故此刻聽他把傅雲天狠狠罵了一通,越發眉開眼笑,拉着蘇問弦,連連誇他知道心疼妹妹,是好兄長。
蘇問弦本就極憐極愛她,心中更是柔情無限。半晌,纔想起蘇妙真言語中的某處不妥。
“真真,你方纔說了七殿下?他又是怎麼回事?”
蘇妙真聞言,就趕緊把遇見寧臻睿後的種種細枝末節都給他講了,只避開了她貼身服侍寧臻睿更之處,最後奇道:“我不明白他爲什麼不去杭州反而來了湖廣,問他他也不說還把我罵了一頓,蘇州織造的案子他難不成也都查完了……”
蘇問弦沉思片刻後,略道:“許是他想去替皇上探探珉王,你也不用替他操這個心——”
又冷哼着捲起蘇妙真的袖子,指着她猙獰傷疤,沉沉道:“你一個女子,犯得着搏命去保護他一個男人?他身邊跟的人手也不是用來裝點的……幸而那些反賊不成氣候射箭也沒準頭,否則你如今哪還會有命在!”
蘇妙真聽出他的敷衍,也不欲再問。後見他又開始教育自己,立馬不滿道:“你有沒有一點遠見了啊——這裏是爹爹巡撫的湖廣,寧臻睿要是把命折在這兒,我們全家都落不着好!再說,你懂什麼,這叫感情投資政治投機!萬一他哪天要是得登大位,我不就是護駕過的大功臣了,到時候說不得還能帶挈着哥哥你雞犬升天一起得道!”
蘇問弦彈了彈她的額頭,忍俊不禁道:“口無遮攔!你再這樣隨便講話,我怕自己還沒被你帶挈着得道,就得先丟命昇天了……再說,你覺得他那個脾氣能當天子?”
蘇妙真斜他一眼:“不是你說的五皇子三皇子都不中用,二皇子又沒存在感,皇上不喜歡——那年紀稍長的皇子中,勉強算人才的可不就一個他了麼,我當然要早早抱上這棵大樹了……你這表情什麼意思,覺得我異想天開麼?”
她自覺一切邏輯完美無缺,無可指摘,但見蘇問弦憋笑,也大感丟面,掐着蘇問弦不依不饒起來。
“真真,你把這皇位之爭想得也太簡單了……”
蘇問弦終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見她被促狹得不悅瞪眼,大有要使性子的架勢,便柔聲哄了幾句,附和低笑道:“你說得對,哥哥以後就靠你了。”
直到見她轉嗔爲喜,蘇問弦方慢慢撫着那雪色上的猩紅,道:“你要是回蘇州了,這傷口肯定瞞不過顧長清——燒傷還可以搪塞,箭傷卻沒法解釋——到時候你待如何?”
蘇妙真一愣。她自打從沙市逃難開始,就刻意沒去深想這個問題。顧長清能接受得了自己娘子跟三個成年男子在外頭奔波上一個月麼?她憑心自問,這事的主角若換做顧長清,她心裏怎麼都要犯些嘀咕。
趙傅寧三人都答應不會泄露她的事情,她其實可以稍稍放心心,可每每想起臨行前顧長清遞給她的那些鑰匙,她心裏總是忐忑愧疚,只覺得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可若要讓她說實話,她又哪裏敢呢?更何況世間哪有真正密不透風的牆,若此事泄露,她或許就只有身敗名裂的下場了。
蘇妙真忍不住摸着袖中的香袋兒,喃喃道:“哥哥,若夫君知道了這些,他是不是會真休了我?若再有個萬一讓外人也曉得了,我是不是就更只有被指着鼻子罵‘淫婦’‘賤人’的份兒了?”
蘇問弦見她神色中有幾分畏怯不安,嘆口氣道:“一個女子和三名男子同行了月餘,其中一人還是這女子的前未婚夫婿——這要是傳出去,你確實無路可走。而顧長清他是個男人,除非他如——”
蘇問弦頓了頓,改口道:“除非他愛你到骨血裏,否則焉能不在乎此事?你想想,你說他會不會懷疑你和趙越北經歷患難後有了私情?”
蘇妙真沉默,半晌方道:“那我還是先在武昌待一段時間,把手臂上的箭傷疤痕給治好了再回去,實在不行,我就說是學箭術時,被人不小心戳到了……”
說着,她又想到某處,便自言自語道:“其實我就是現在回去,只要我不表現出疼,他也不曉得的,橫豎我衣裳底下是什麼樣子他也半點看不着……”
蘇問弦本因撫着她散落在肩的如瀑青絲而稍稍心猿意馬,突聽此話,登時醒神,不動聲色地瞥蘇妙真一眼,見她兀自盤算着怎麼忍住疼怎麼避開顧長清換藥,心中一動,來回琢磨半晌,明白她確實和顧長清不怎麼有肌膚之親,心下不禁甚是愉悅,擁住蘇妙真的手勁一緊,問起她這一路的大小事宜。
蘇妙真本有些牴觸,但見蘇問弦不容拒絕地追問着她究竟經歷了什麼受了怎樣的苦,更溫柔地安慰自己,霎時間,心理防線就徹底崩塌下來。
她這些時日喫足了苦頭,但不知爲何,憑着一股勁兒卻都撐了過來,更也從沒時間去怨天尤人,就連到了襄陽的這幾日,也只是慶幸後怕,並沒真覺得多委屈。但這會兒蘇問弦溫柔地安慰起她,反讓她委屈到不能自已。
剛收住的眼淚就如同涌泉似地又落了下來,哽咽道:“我以前是在史書筆記上讀過災年的種種人間慘劇,但自己親眼見聞後,方知道是怎樣的慘烈……你沒看見,有爲了一口乾糧賣老婆的,還有餓極了捶殺兒女的,還有刨新屍喫的……”
“我這些天都不敢一個人在家,每晚上也都是讓夏蓮在房裏陪着我睡覺,晚上她去喝口水我都要跟着,不然我總是想起那些,那些女子老人還有孩童們的屍骨……”
蘇問弦聽她極是委屈惶恐地嗚嗚咽咽起來,知道她八月裏受了大罪,也是無比心疼,本還有許多教導的話沒講,便也再說不出口。柔聲安撫哄着。
許久,蘇妙真漸漸止住了眼淚,同時漸漸闔上了眼,
蘇問弦知她發泄出情緒後會疲累睏乏,就不再說話,等見懷中人徹底睡着了,才輕輕將她放下。
蘇問弦坐在牀邊,凝視她的睡顏半晌,見她確實睡沉了,方握住她的小手,低頭在那手背上慢慢親了一親:“這會兒倒知道害怕了……早乖乖待在武昌或蘇州,何至於被這些慘事嚇到夜不能寐……又何至於讓我也跟着提心吊膽……”
蘇問弦無奈苦笑,低聲嘆道:“我算是被你迷暈了頭——這輩子的心驚膽戰算全用在你身上不說,居然連揚州的正事都捨得撂下——這還是明知道你身邊跟了傅雲天趙越北,不會有性命之憂……換做以前,我又何嘗如此輕重不分過?”
正嘆息間,忽聽敖力在外輕聲道:“大人,有人來了……”蘇問弦給蘇妙真掖好被角,轉身出房,見得門外來人是趙越北傅雲天二人。
他三人進到院中,在榆樹下站着說話,時已進秋,天氣漸涼,風捲起地上的些許落葉,簌簌響着。
傅雲天因着連累蘇妙真而愧對蘇問弦,故而被他不陰不陽地刺了幾句也沒敢吭聲,只是乾笑着答應日後一定補償蘇妙真。趙越北卻忍不住道:“問弦,你要帶顧夫人回蘇州麼?她如今的傷還沒好全,若車馬勞頓,或許不宜病情。”
蘇問弦擺了擺手道:“我會考慮再留個幾天的,橫豎已經來了。”頓了頓,反問道:“真真她在外頭丟了這麼些天,可還有別人知道?我得替她弄個清楚。”
趙越北頷首道:“那譚家姑娘和她爹孃可能清楚一二——”復沉吟道:“問弦,你得替蘇姑娘她好好遮掩住此事,得想個法子拿住譚家人……否則將來一旦戳穿,她在顧家就斷無立足之地……”復又道:“是了,顧夫人身上的箭傷也得好好祛疤,不然以顧長清的警醒,他絕對會發覺……”
蘇問弦想到蘇妙真方纔的自言自語裏所透出來的信息,微微一笑,點頭稱是。傅雲天撓了撓頭道:“你既然來襄陽一趟,要不要去見識見識襄陽府的美人們?”
蘇問弦哈哈一笑:“你倒有閒情逸致,錦衣衛的差還沒辦完吧,你倒在襄陽流連起來,小心被魏煜濘抓着把柄往御前一告,你可就沒機會摸到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了?”
傅雲天不屑冷哼:“就錦衣衛指揮使而已,我還看不上眼!整天干些暗訪情報的鳥事兒,半點沒機會上戰場殺敵,要不是皇上非指我進錦衣衛用事,我早請命去宣大遼東殺蒙古人或後金人!”
扶額痛苦道:“不過魏煜濘這小子還真不好對付,對了,他不是魏國公府的麼,伯府和魏國公府又有親。”
蘇問弦失笑,看向趙越北:“鷹飛,你不是說後日要去荊州掙軍功麼,走之前咱們一起喝頓酒,就今晚在這兒——順便謝謝你這一路上照應真真,她今天誇你爲人有君子之風……”
是夜,臨江仙樓送出了幾桌上好席面至蘇妙真所居小院。蘇問弦傅雲天趙越北三人在明堂裏安坐飲酒。
因是重陽佳節,譚家初八就讓奴僕送來了數十盆貴妃醉酒、金絲瑪瑙、紫袍金帶、白粉西、黃粉西等上品菊花盆栽,俱擺在小院鬆牆下。
於是滿院清香飄散,一庭秋色無邊。
又有幾個頗有姿色的女樂在階下彈唱,一直熱鬧到掌燈時分,小院裏點滿了燈籠。
傅雲天看着換了一身石青潞綢長袍,衣着清爽的蘇問弦,奇道:“你突然從揚州過來,就不怕那邊有人找你麻煩?”
蘇問弦聽得此話,稍一皺眉,淡淡一笑道:“我和知府衛指揮的人都打了招呼,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自然少不了他們的好處。”
傅雲天會意點頭。如今鹽政倒臺,淮鹽盡在鹽運使司掌握,而揚州鹽運使已經年邁,處事更算中庸,運司衙門的大權實質上是盡數落在了蘇問弦手中。淮鹽裏的雪花銀無數,又是無數人眼饞的大利。
想到這兒,他不由驚道:“你爲了咱們妹妹倒挺捨得啊——我聽說上回光抄李家就抄出了四十萬兩,揚州鹽道可是塊肥肉,你也樂意讓府軍分一杯羹!”
蘇問弦微微一嘆:“沒辦法,我實在放心不下她,若不親自來看看情況,我在揚州也沒法安心辦事,索性橫了心來一趟。”
傅雲天和趙越北互換一眼,暗自咋舌。
傅雲天進而又問起揚州的繁華富庶,聽蘇問弦略說了幾句,就大感羨慕,連連道:“奶奶的,皇上他老人家怎麼沒說把我調去揚州衛任職——揚州的瘦馬可都是一個賽一個的絕色婉約,牀上功夫也都媚人得很,對了,你現在在揚州納了幾個美妾?”
蘇問弦擺手否認,見傅雲天惋惜且無語地搖頭嘆氣,便哈哈大笑起來。半晌方微微笑道:“你不明白,我現在求的也不是美色,倒不如再等個幾年……”
復笑道:“等你離開湖廣,倒可以繞路去一趟揚州,我讓相熟的幾個總商去招待你,保準讓你滿意——如今揚州城也學了杭州府西湖的風氣,小秦淮瘦西湖上全是滿載豔妓名伶的花船。”
見傅雲天搓手大喜,蘇問弦卻想起蘇妙真所言,冷哼一聲道:“不過東麒,你也得改改在女色上的毛病了,以後別在這上面栽個要命的跟頭。”
趙越北放下手中酒盞,也贊同道:“確實,在那鎮上要不是顧夫人機警,咱們幾個都得把性命填在那兒。”
傅雲天被他二人這麼正色一勸,當即很掛不住臉,但也知道全是好話,當下就連聲答應下來。
三人說了會兒,趙越北提起寧臻睿即將痊癒,朝蘇問弦道:“你要不明日去拜會七殿下一番,好歹也來了一趟。”
蘇問弦拒絕笑道:“不必,七殿下他是隱姓埋名地偷至湖廣,我也是擅離職守地離開揚州,都不好聲張,若上門謁見反而惹得他疑心,兩邊都麻煩。”
說着,蘇問弦扭頭看向傅雲天笑道:“我聽真真說,七殿下受傷這些時日都是你在貼身照顧,倒看不出你還能服侍人——不過你明天就離開襄陽,他那兒讓誰照管?”
傅雲天一聽“貼身照顧”一詞,登時把葡萄酒給咳了出來,曉得多是蘇妙真在蘇問弦跟前瞞了話。
他頭都大了,仍是順杆子支吾了過去,乾笑道:“不就是喂水餵飯之類的活,能有多難……但我看七殿下打算着儘快趕赴杭州,這幾日讓譚家人照看着也是一樣的。”
說到這兒,傅雲天一拍大腿:“怎麼不把五妹妹叫出來。”他連日沒見着蘇妙真,早是有些思念之意,但因着她獨身外居,他不好上門,便也忍了。
此刻見蘇問弦也在並不需要避諱,就笑道:“論起來我還得敬咱們妹妹一杯酒,這從荊州出來的一路上虧得她細心照看着七,其餘人……還有在那個鎮上,也幸虧有她一個女兒家,纔看出來那兩個女子的破綻。”
蘇問弦盯着紅銅扁鍋裏被熱水燒煮翻動的玉牡丹,慢慢喝了口菊花酒,方揚眉道:“真真她有去過荊州麼?”
傅雲天登時一愣,趙越北先反應過來,笑道:“當然是從沒去過。”傅雲天這纔回過味兒來:“我在外頭肯定不會提起這事兒,眼下不是因爲你在麼。”
他見蘇問弦並不接話,搖頭翻了個白眼:“是是是,五妹妹從沒去過什麼荊州!我再也不說了,滿意了?但你還是把她叫出來唄,她一個人在後頭乾坐着肯定無聊,你又不是不曉得——她那人就跟我一樣,天性喜動愛熱鬧……”
蘇妙真那頭同夏蓮兩人坐在後頭臥房裏,一面側耳聽着前堂的熱鬧彈唱聲,一面對着八仙桌上滿滿的菜色說話。
正百無聊賴間,忽聽敖力在窗外出聲,說蘇問弦請她去外頭看燈戲,自然喜之不迭。趕緊就添了件氅衣,領着夏蓮出房,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前堂。
她朝趙越北傅雲天二人見禮後,也不多言寒溫,就直接在蘇問弦右手側的楠木官帽椅落座,卻也沒心思用飯,點景地將蘇問弦夾到面前的釀螃蟹吃了兩筷子,就扭頭看向堂外演起的繽紛燈戲。
正目不轉睛拍手叫好時,忽聽傅雲天柔聲問道:“五妹妹,你怎麼又換回這身打扮了,上回在譚家你還穿的裙子,這會兒你哥哥也在,其實沒必要——”
蘇妙真沒好氣地打斷道:“我樂意扮成小子,要你多管閒事?”
傅雲天被她橫了一眼,雖覺訕訕,但因蘇妙真只是身上穿了男裝,用以掩飾的妝容卻一概也無,露出來的一張小臉仍是千嬌百媚,嗓音也燕語鶯聲般動聽,當即就軟了腰暈了頭。
他賠小心笑道:“二哥這不也是關心你麼——咱們好歹朝夕相處、患難與共地待了一個月!我也就問問,你千萬別惱,反氣壞了身子……”
話音沒落,見不僅蘇妙真瞪他,蘇問弦沉臉,就連趙越北也不悅起來。傅雲天心中叫悔不迭,自知失言,忙舉杯賠禮,只說他自己喝多了糊塗了,讓蘇妙真多多擔待,保證下不爲例。
蘇妙真這邊被傅雲天攪合得全沒心思看燈戲,勉勉強強地受了他的敬酒,一邊喫着茶點,一邊聽着蘇問弦三人說話。
突地,因聽見趙越北說起明日就動身去荊州剿滅反賊,她立時喜笑顏開,看向趙越北道:“趙大人居然明日就走,倒比我想的早多了!不過早去有早去的好——免得等到荊州附近反賊都被被抓完了。”
“趙大人若是能甫一到任湖廣就能立下軍功——將來自然前途無量……而以趙大人的身手武藝,剿滅些宵小反賊,那也是手到擒來的簡單。”
趙越北見她言談舉止盡是對他的讚賞推崇,又見她語笑盈盈,甚是可親,不由捏緊手中酒盅。
須臾,他回神一笑,客氣道:“夫人過譽鷹飛了……其實倒也未必,湖廣都指揮使大人並不待見趙某,可能並不會給趙某領軍作戰的機會,多半是在後頭保護各大官紳還有珉王,或是押送糧草……”
蘇妙真聽得他可能要去保護蘇觀河,更是喜出望外。趙越北身手極好,比蘇問弦傅雲天怕還強一點,若有他在荊州後方護衛蘇觀河,那肯定是萬無一失。
但此等心緒不好表露出來,就輕輕一笑,道:“趙大人往好處想,這樣也安全些吶,我聽說荊州城裏有不少苗人,他們極爲彪勇不畏生死,趙大人若不打前鋒。還少了受傷的可能——橫豎後勤工作也是極爲要緊的嘛,只是分工不同,但大夥兒報效朝廷的忠心和剿滅反賊的決心卻都是一樣的……”
她見趙越北笑容加深,點頭稱是,越發高興,趕緊敬了他一杯酒。
但突地見趙越北似思及某處,沉吟片刻後對她道:“顧夫人,聽譚家的下人說,你和他們府上的姑娘已經極爲交好,還約着他日同遊金陵?”
蘇妙真道:“是啊,譚家在金陵有生意,譚姐姐說是年底會去一趟金陵,反正蘇州離金陵很近,今年也是顧老太太逝世三年期滿除孝之日,我身爲宗婦,肯定要去一趟的……”
因見趙越北面色微變,看着她更欲言又止起來,蘇妙真不由奇道:“怎麼,趙大人是有什麼話要告誡妾身麼?”
趙越北沉默片刻,道:“並無。”
又一年的重陽節過去。待到次日早上,蘇妙真果聽說趙越北奔赴荊州,傅雲天也離開了襄陽。
蘇妙真便安排了早飯,打發蘇問弦吃了,自己乘轎去譚家,探望寧臻睿。結果一到譚家,才知道他昨夜也已然動身離開。這讓蘇妙真又驚又奇,更多的卻是鬆口氣。
她無事可幹,就和譚玉容在後宅說了回話。意外得知譚玉容在樂理琴藝上很有造詣。她因着端午在蘇州各府女眷的面前誇過海口,早就想要鑽研精進琴藝,當下便讓譚玉容拿琴出來指點她。
兩曲過罷,發現譚玉容的琴藝竟是脫俗超絕,比京中曾教授她的的女夫子們還要厲害無數,當即嘖嘖稱奇,暗暗決定在襄陽城的這些時日還得時不時過來討教一番。
因蘇問弦親自來接,蘇妙真沒在譚家就沒待足兩個時辰。她悻悻回院後,按蘇問弦的要求開始做針線荷包之物。
如此忙到晚間,卻又等到蘇觀河送來的十幾個衙役及信重的包師爺,更送來了撫臺衙門的牙牌,說是讓蘇問弦蘇妙真提點着包師爺,以蘇觀河的名義和襄陽幾大糧商繼續往來,商談借糧。
——原來蘇問弦一進湖廣,雖然沒去見蘇觀河,但未免生事,也讓私衛去遞了消息。
她本以爲和糧商之間要再度來一番艱苦的拉鋸戰,但這回蘇卻進度極快。聽說是譚家比六月裏還積極主動,連帶着其他糧商也多了信心,故而都滿口答應下來,如此過了三五日,把襄陽借糧的事徹底而妥當地全部辦完,蘇問弦就要領她返回蘇州。
蘇妙真很想要等到乾元帝處置蘇觀河的旨意下來和救災安置流民的進程結束後再走人,但蘇問弦沉臉不悅,更一改往常作風,半點不喫她撒嬌耍賴的那套,讓她便也無計可施,只能去跟譚玉容告別,再重重賞過夏蓮,就回房收拾行李,預備走人……
她臨行前更寫了封有關以工代賑的具體事宜,讓蘇觀河督促流民裏的青壯,趁乾旱時浚河牀、築河堤,以取悅聖心。
見得包師爺小心翼翼地收起來後,她方放心離去,跟着蘇問弦一路去往武昌,要先跟王氏請安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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